晚間宋雋回府，算著是要和趙徵見上的，卻落了空。

    來的是初一。

    她虛虛在自己心口點了點，眉頭微皺起，仿佛是遇上些很值得發(fā)愁的些事情。

    初一體貼地過來扶她。

    “我家大人吩咐我來送藥?！?/br>
    宋雋點點頭：“我家里又不是沒有藥，怎么還要勞煩你三更半夜走這一趟?！?/br>
    她解了大氅，慢條斯理地往里走。

    初一緩步跟上，音調(diào)柔緩：“不只燙傷的，還有那溫補的藥，大人念著您總不記得喝這東西?！?/br>
    宋雋笑：“這樣的事情，他記得最清楚?！?/br>
    初一在她面前不算太拘束，笑出來，搖搖頭：“我家大人還說，您若不好好好喝藥，那日后日日都要我來為您送藥，直到把身子調(diào)回來為止。”

    宋雋接過那藥碗，一口悶了，抬手擦嘴邊一點漬，又側(cè)過脖子叫初一給她擦藥：“他這人好不講理，怎么我不好好喝藥，最后落得你勞累？”

    初一笑：“大人說，您最會心疼人的，既曉得如此，喝藥便能勤些?！?/br>
    她把宋雋手里藥碗接過：“那便請您心疼心疼我了?！?/br>
    宋雋無奈擺一擺手，吩咐人送初一回府。

    時日過得快，宋雋腳不沾地忙著，連江子熙大張旗鼓的“負荊請罪”都沒能親臨，與趙徵也是好些天不曾見面。

    這一日，她推門出去，一眼望見月下站著個人。

    是江子熙。

    宋雋盯著那一處望了許久，恍惚反應(yīng)過來，從前常站在那里的人，是趙徵。

    她又皺起眉來，在心口虛虛點上一點，緩步走過去。

    明成殿下沒了往日神氣，被凍成個鵪鶉，裹著個大氅縮成一團。

    “這是來做什么了？”

    江子熙嘖一聲：“宋大人，我為了不攪擾你公務(wù)，在這月亮下站了大半個時辰，你不說體諒關(guān)懷，怎么還這么失望又嫌棄的口吻？你摸一摸你良心，對得住我么？”

    “怎么總是貧？有事情快些說?！?/br>
    江子熙挽著她往回路走，拉她上了自己的馬車：“我一是要親自給你道個歉，那面首我已處置了，余下的也都送了人，那樣的事情，日后再不會了。”

    宋雋搖搖頭：“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怎么還念叨著?！?/br>
    江子熙又說：“再就是問一問你，那天你被趙徵帶去，怎么樣了？你這人最愛鉆牛角尖，替他想這么多做什么？是他心甘情愿陪你睡的，動了心也是他，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她說的直接又坦蕩，生生把宋雋說得嗆咳幾聲。

    “的確是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br>
    她也想，自己究竟在乎些個什么呢，趙徵好與不好，和她有個什么干系呢？他們兩個本就是彼此敵對著的，她怎么還為他打算起來了？

    “只是他這幾日，總古怪著。”

    宋雋說著摸上頸側(cè)，那燙傷是早已好了的，上面吮吻出的痕跡也消盡了，摸上去，卻總覺得依舊能觸及到那一日的荒唐過往。

    卻又像他們兩個之間一樣，只要都丟開了，那就什么痕跡也沒有了。

    江子熙一拍腿：“你不早說，早知道那些面首，我就留一兩個給你了——不就是男人么，若覺得不舒坦了，丟開便是，你喜歡什么樣的，再尋個新的來不就行了？”

    宋雋瞠目結(jié)舌：“倒也不用……”

    “怕什么，你放心，我曉得幾個好的，有一兩個才十八，還沒弱冠，也是文質(zhì)彬彬的，可比趙徵年輕多了，且……”

    她湊近了過來：“我觀其面相，鼻梁高挺，指節(jié)粗大，一個個必非凡品，過幾日我引給你看看，想必下頭也能比他趙徵好得多?！?/br>
    宋雋：……

    她抬手支著前額：“殿下，別胡鬧?！?/br>
    江子熙牽她袖子：“你這人，這么討厭，人家體恤你呢?！闭f著正色：“我不跟你混鬧，問你件正事，你告訴我，別跟我插科打諢?！?/br>
    宋雋奇了：“怎么，你嫌我插科打諢？”

    江子熙眉一豎：“你看你！”

    宋雋無奈：“好好好，你說，你說?！?/br>
    江子熙盯著她看：“我問你，你和裴瑾之間，是約定了要做什么，我?guī)筒粠偷纳厦Γ坎辉S騙我說沒有這樣的事情——他這幾日忙的腳不沾地，你也是整日見不到人影，你忙也就算了，我才不信我公主府上的事情能把他忙成這樣子。”

    宋雋說不出話來，盯著江子熙看。

    江子熙看著她：“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不忍他疲累，也實在想和他多些聯(lián)系，哪怕一天多說幾句話也是好的。”

    宋雋更奇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后才搖頭道：“奇了，你這樣多情一個人，怎么能對個人這么用心？”

    江子熙嘆氣：“你又打趣我，不是說了不插科打諢的？”

    她悠悠道：“難得碰上個這么可心的人，倘若抓不住他，我不曉得會有多可惜。”

    宋雋嘆口氣，斟酌片刻：“也不是什么大事情?！?/br>
    她拉江子熙，在她耳畔慢慢說了些話，直起身子來：“我囑他起草細則，余下挨世家們罵的話我來干，你有心要幫忙的話，去問問他，可有沒有什么幫得上忙的吧?！?/br>
    江子熙眼亮著，點了頭。

    又推宋雋：“到你家了，我走了，以后忙到這么晚，少騎馬，不怕挨凍么？”

    宋雋氣笑了：“什么來找我道歉，又什么來問我話——你是為著這個才來的吧！你這見色忘友的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