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顧思也知道李凡的存在后，他的工作問題便很輕易的解決了。

    當(dāng)李凡得知要去實(shí)美設(shè)計和顧念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時，他的心里又是激動又是忐忑，激動的是兩人相處的時間變多了，忐忑的是他們關(guān)系會不會被人看破，進(jìn)而影響到顧念的工作。

    顧念對此大打包票，保證不在公司對他動手動腳，請小凡哥一定放心。

    李凡被他的傻樣子逗笑了，不過等他真正到崗的時候就知道顧念所言非虛，他的擔(dān)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李凡被安排進(jìn)去頂替一名退休的老員工，在值崗?fù)ず土硪晃豢煲诵莸拇鬆敶罨?，看門，名義上是同一家公司，其實(shí)碰到的機(jī)會少之又少。

    沒錯，李凡的新工作就是一名看門的保安。

    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行駛過來。規(guī)規(guī)矩矩穿著一身制服的李凡迎了上去，遞過去紙筆，“你、你好，這邊需要登記一下?！?/br>
    因?yàn)楣ぷ鞯脑?，李凡要比顧念早上班一個小時。望著遞到面前的本子，顧念先是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遍，然后挑眉看著他，嗔怪道：“這么見外，我也要登記？”

    李凡見真的是顧念也是一愣，卻沒有把本子收起來，“老杜說停到這邊的話都是要登記的，公司的員工也不行?！彼苫蟮?，“你不是一直停到地下停車場的么，怎么今天到這里來了？”

    顧念得意地笑了笑，返身從副駕駛位上拎出來一個保溫盒塞到他的手里，“早上你走的太快了，都沒趕上我獨(dú)家制作的顧氏海鮮粥，要是放到晚上就變味了，我就給你裝了一盒帶過來?！?/br>
    顧念說完朝值崗?fù)ふ辛苏惺郑锩娴睦隙糯鬆斦J(rèn)識這個標(biāo)致的小伙子，打開欄桿放他進(jìn)去了，顧念就又朝他眨了眨眼睛，“快遲到了，我先進(jìn)去了，我的底細(xì)你都知道，幫我填一下唄！”

    11月的W市，風(fēng)中已經(jīng)帶有直白的寒意，李凡抱著猶自散發(fā)著暖意的保溫盒，臉上的笑容久久不散。

    在他們認(rèn)識之初的時候，李凡曾和后勤部的一名員工起過爭執(zhí)，他其實(shí)憂心過會重新遇見那名員工，但在他入職的大半個月里那名員工都沒有出現(xiàn)過，他也就放下了心。李凡自然不會知道那個狗仗人勢的小人早在幾個月前就因?yàn)槭帜_不干凈被開除了，而一直緊盯著他不放，并且成功找到把柄的正是顧念。

    值崗?fù)と於家腥嗽?，但今天?shí)在是沒什么人，年過半百的老杜像模像樣地刷著手機(jī)，跟著手機(jī)里的人物一起咧著掉了一顆門牙的嘴呵呵笑著，李凡看了眼角落里空掉的保溫盒，和他說了一聲后，溜出了崗?fù)ぁ?/br>
    正是午餐時間，休息室里顧念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后慢條斯理打開一點(diǎn)也不期待的外賣的包裝盒。李凡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jìn)來?！敖裉鞗]胃口么？”

    普通的門衛(wèi)制服穿在李凡的身上，立刻就顯得不同凡響起來，寬肩長腿的他從陽光里走過來，直把顧念看得眼睛都閃閃發(fā)亮，想伸手拉他的手，中途想到什么，訕訕地落了下來，“你怎么來了？”

    “門衛(wèi)那邊沒事，我就過來了?！崩罘餐砗罂戳艘谎?，休息室里有不少人，不過大家都三五成群，各聊各的，沒人注意他們，他在顧念身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這一家的外賣我以前挺喜歡的，今天不知道為什么一點(diǎn)也吃不下去?！鳖櫮顭o奈地用筷子點(diǎn)著飯盒，“對了，你吃過午飯沒有？”

    “我沒吃午飯?！崩罘舱f道，在他不贊成的目光中趕緊又說：“我本來就吃過早飯了，又喝了你送來的海鮮粥，實(shí)在是吃不下了?！彼牧伺淖约旱亩亲?，仿佛在說他說的都是真的。

    顧念正想問他粥的味道怎么樣，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兒推開休息室的門，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師父，你原來躲在這兒吶！”

    來人是許嬌，經(jīng)過實(shí)習(xí)她已經(jīng)正式成為了事務(wù)所的員工，老吳讓他帶她學(xué)東西，在辦公室里那堆人的起哄下不知怎么他就有了個貌美如花的徒弟。

    許嬌一只手里提著兩杯奶茶，另一只手更是夸張，抱著好幾盒附近甜品店的打包盒，她困難地拿出一盒放在顧念的桌上。

    “孝敬師父的，還請師父不要推辭?！?/br>
    顧念向李凡傳遞了個安撫的眼神，然后開口道：“好好說話。”

    相處了一段時間，許嬌早知道顧念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怕他，她看了眼李凡識趣地告退。

    “這家甜品店的泡芙是招牌呢，正好路過我就控制不住買啦，買著買著不小心就買多了，正好分給大家嘗嘗。嘻嘻，師父有朋友在，我就不打擾了?！?/br>
    “這丫頭?！?/br>
    不過許嬌帶來的甜品倒正好是拯救了他的胃，他打開甜品包裝盒，正準(zhǔn)備讓李凡也一起吃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李凡看他的目光有點(diǎn)奇怪，隱隱帶著控訴一般。

    顧念心念一轉(zhuǎn)就明白了，他放下裝著誘人泡芙的盒子，好整以暇地?fù)沃掳秃屠罘矊σ曋?/br>
    他的眼睛彎起宛如兩輪新月，李凡的臉上漸漸發(fā)燙，別扭地移開眼神。

    “親親小凡哥，是不是吃醋啦？”顧念故意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

    李凡低下頭，明顯是默認(rèn)了。顧念臉上的笑愈發(fā)不加掩飾。

    “小凡哥為我吃醋說明是在乎我，我好開心?！?/br>
    李凡被他說得更加不好意思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到顧念的身邊有年輕的女孩子就覺得心口酸酸的。

    顧念知道他臉皮薄，也不捉弄他了，告訴他許嬌的身份。

    李凡知道自己是多想了，卻還是覺得丟臉，站起身就想跑路。

    顧念及時拽住了他，說中午兩個人都沒能好好吃飯，晚上要請他吃好吃的。李凡胡亂地點(diǎn)點(diǎn)頭，推門小跑向門衛(wèi)室。

    事實(shí)證明即使是顧念親手做的，即使是放了海鮮，粥終究是粥，不頂餓，下午兩三點(diǎn)李凡的肚子里就打起了鼓，不由在心里期待起晚上的大餐。

    顧念把車開了過來，李凡自覺地拉開車門上車。

    看著他熟練地系安全帶的動作，顧念忽然有些恍惚，當(dāng)初那個連安全帶都不會系的男人仿佛就在昨天。

    顧念帶著李凡來到了一家同事中口碑還不錯的韓式烤rou店。

    每人點(diǎn)了一份石鍋拌飯，又點(diǎn)了一堆rou類自己來烤?！斑@個辣白菜味道好怪啊。”李凡苦著臉說道。上菜的服務(wù)員白眼險些翻上天。顧念呵呵一笑，“這個是泡菜，肯定沒有咱們國家的辣白菜好吃，你不喜歡就別吃了?！?/br>
    李凡如蒙大赦，把幾乎沒動的泡菜推到一邊，專心烤起rou來。以前顧念還不知道，現(xiàn)在算是發(fā)覺了，他的小凡哥雖然長了張草食動物的臉，卻是個實(shí)打?qū)嵉膔ou食動物。相比之下，顧念自己倒是沒那么愛吃rou。

    在顧念的有意縱容下，大部分烤rou都進(jìn)了李凡的肚子里。顧念覺得自己有些沒救了，不然他怎么光是看李凡吃飯的樣子都覺得可愛到不行。

    晚飯后，顧忌到兩人都有些沉重的肚子，他們沒有立即回去，而是沿著街道散起步來。

    這是一條沿著舊運(yùn)河河道規(guī)劃起來的街道，隱約可見一些古色古香的亭臺樓閣，頭頂上還裝飾著不少紅色的燈籠。就像他們一樣，有不少小情侶也在其中閑逛著。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把顧念當(dāng)作自己的伴侶，李凡心里有些害羞，側(cè)過頭注視起身旁的人。

    顧念今天穿著一件日劇里常見的長款風(fēng)衣，容貌出眾，身材修長的他一路吸引了不少男人女人的目光，和他比起來，李凡就只是人海中平凡的甲乙卯，可是今天甲乙卯突然來了脾氣，他捉住顧念的手臂，把他的手從口袋里拔出來，然后牽了上去。

    他少見的任性的行為讓顧念感到疑惑，不過他還是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果然，原本盯著顧念的目光一個個都變了味，紛紛遺憾這么一個罕見的大帥哥可惜口味有點(diǎn)重，竟然喜歡這種類型的。

    越往前走越是能感覺到吹在臉上的風(fēng)變大了，原來他們倆不知不覺走到了運(yùn)河大橋上，寬闊的河面上一條兩三百步的大橋溝通南北，底下就是洶涌奔流的京杭大運(yùn)河。

    “你知道嗎，這條河在以前可以到你的故鄉(xiāng)。”

    李凡楞了一下，緩緩放開他的手，走到橋的柵欄邊上，往下打量。

    燈光不慎明亮的河面上水波粼粼，黃色污濁的水翻滾著，吃水很深的運(yùn)沙船連成了片。

    “小心一點(diǎn)?！鳖櫮畎阉笞У阶约旱膽牙?。

    “真的嗎？”李凡問。

    “當(dāng)然是真的，你的故鄉(xiāng)不就是C城么，古運(yùn)河的下端就是C城?！?/br>
    李凡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他是和顧念說起過自己的故鄉(xiāng)，但從沒有說過自己的故鄉(xiāng)在哪。

    顧念身上的長風(fēng)衣在古運(yùn)河上的風(fēng)中獵獵作響，像極了神話傳話中即將脫離凡塵而去的仙人，又像是一個易逝的夢。

    顧念重新抓住他的手，把他轉(zhuǎn)到自己面前。

    “不過現(xiàn)在這個年頭，運(yùn)河上早就沒有客船了，全是貨船。你要想回去的話，還是走高速比較方便?！?/br>
    “等翻過了年，事務(wù)所清閑的時候，我陪你回去看看好不好?！?/br>
    李凡回頭看了眼寬闊的水面，回道，“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