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陽頻繁地往碼頭跑。

    他幫阿婆修好了那扇吱呀作響的門，換上了結(jié)實的新鎖。有時幫阿婆打掃打掃衛(wèi)生，或者在碼頭上幫忙吆喝著賣魚。

    阿婆常常留他吃飯，小孩討人喜歡，阿航和航嫂也和他處得好。

    徐漪都知道。

    她起先只是好奇云陽去做什么，于是就跟著他。然后她發(fā)現(xiàn)云陽找到了一個家，一個能讓他為之付出，也會在夜晚溫著飯菜等他來吃的家。

    徐漪跟得光明正大，于是在一天夜里，她理所當(dāng)然地被云陽發(fā)現(xiàn)了。

    她坐在碼頭上吹風(fēng)，海浪一潮一潮地拍在腳下。云陽剛在阿婆家吃完晚飯，出門打了個飽嗝，抬頭就看到路燈下的徐漪，一束狹窄的光正正好好把她攏住了。

    “徐漪？”

    他看清了她，噠噠地朝她跑過去。

    “你怎么在這兒，冷不冷？你吃過晚飯了嗎？”

    徐漪點頭，“我吃過了。”

    “啊……”云陽咽了咽口水，“那你要不要吃個夜宵？阿航哥剛教我怎么做苔菜，我可以給你做一點兒，你要嘗嘗嗎？”

    徐漪半推半就被他帶進(jìn)船屋，然后阿航一家也圍了上來。屋里很暖，燈光是暖黃的，灶臺散發(fā)著油香。

    天氣好的時候，阿航會帶著云陽釣魚。兩人站在船頭，徐漪坐在船尾。

    云陽次次空軍，又怕徐漪笑話，每次紅著臉頭也不敢抬。好不容易有大魚咬鉤，他又把不住桿，半個身子都探出船去，險些翻進(jìn)海里。

    徐漪抓著船沿，邊晃邊笑。

    那杯沒能送出去的奶茶也補上了，徐漪第一次知道原來奶茶可以選甜度和小料，五花八門的種類讓她挑花了眼。

    奶茶店的店員管她喊小jiejie，云陽也跟著喊她小jiejie。

    徐漪比他大那么多呢。她不好意思，就不讓云陽喊。云陽在她身后盯著她泛紅的耳尖，改口喊她jiejie。

    一聲含著笑的，帶著氣息的輕音，撞在耳廓上。

    這簡直比小jiejie更讓人羞了。徐漪快步地往前走。

    云陽個子高，腿長，一步就頂她兩步，跟得緊緊的，jiejiejiejie叫個不停。

    年前很多店都關(guān)門了，徐漪的牛郎店也不例外。年三十的傍晚，徐漪剛從超市買完年貨，開車路過的時候，忽然看到店門口蹲著一個人，身子裹在羽絨服里，一頭毛茸茸的短發(fā)，耳朵凍得通紅。

    車速慢了下來，云陽認(rèn)出她的車，抬起頭，一下子蹦起來。

    徐漪把車停在了路邊，搖下車窗。

    “怎么不回家，在這兒干什么？”

    云陽跑到她的車邊，腿凍得發(fā)僵，姿勢有些別扭。

    “家里沒人，我不想一個人過年?！?/br>
    徐漪笑了一下，“在這兒就有人陪你過年了？你去阿婆家過啊。”

    “不好意思打擾他們。”云陽笑了笑，“我以為今天店里開門，就來看看……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但是手機沒電了。”

    一陣寒風(fēng)吹過，云陽把手從口袋里拿出來，搓了搓耳朵。

    這傻孩子，天這樣冷，就在這里干等著。要是她今天不路過這里呢？

    說到底徐漪還是心軟了。云陽討好似的看著她，目光熱切，熨帖。她嘆了口氣，“上車吧?！?/br>
    “哎！”云陽咧開嘴，露出兩顆虎牙，麻利地繞到副駕駛坐下。

    徐漪關(guān)上窗，把車?yán)锏目照{(diào)又調(diào)高一檔。云陽身上帶著寒氣，再加上剛才吹了風(fēng)，一進(jìn)車?yán)锼痛蛄藗€噴嚏。

    徐漪抽了張紙遞給他，“你家在哪兒？送你回去?！?/br>
    “??？”

    云陽滿心以為能跟著徐漪回家，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紙都忘了接。

    徐漪晃了晃手上的紙巾，“送你回家，給我個地址。”

    云陽接過紙巾，在鼻子上隨便揩了一下，團(tuán)成一團(tuán)攥在手里。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徐漪，“我，我不回家……”

    徐漪扭過頭看著他，面無表情，就是不說話。

    云陽被她看得有點慌，他搓著手里的紙團(tuán)，“我媽就是除夕夜走的，我不想一個人在家待著……”

    他的語氣委屈巴巴的，徐漪噘了噘嘴，發(fā)動車子。

    云陽看她一言不發(fā)的，帶著點期待問：“去哪兒??？”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