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wù)障Ω械揭魂囆募?，渾身無力地癱坐在房中，驚恐與羞恥從心底蔓延上來。他早就想過把喬聰毅的存在告知父母，但不是這樣猝不及防的情形。

    今天父親的反應(yīng)給了他當(dāng)頭一棒：從客觀上來說，他與喬聰毅的關(guān)系從最開始就是不光彩的，而在他父母看來則更為嚴重，即便他現(xiàn)在瞞住了，等到兩年后協(xié)議失效再與父母攤牌，舊時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與喬聰毅的身份擺在那里，在他們眼里只會是從“出賣色相”變成“出賣色相成功上位”罷了，他們不會原諒他的。

    過了一會兒老家又打來一個電話，聞?wù)障ο袷腔钸^來一般，撲過去按下接聽鍵?！拔?？”

    “喂，兒子——”那邊還是他父親的聲音，只說了三個字，就被強行掛斷了。他知道是他母親掛的。

    十幾分鐘后父親仍用手機打過來，背景音有人聲，有鳥鳴，像是在公園，他似乎是偷偷跑出來與聞?wù)障β?lián)系的：“你媽說你什么時候退圈轉(zhuǎn)行，什么時候再跟我們聯(lián)系，這段時間就不要打電話，也不要回家了。我就通知你一聲，我跟你媽說出來買掛面，在外面留太久要被她發(fā)現(xiàn)的?！?/br>
    “我喜歡董事長的兒子，讓你們感到丟臉了，是嗎？”

    “說喜歡那是往好聽里說，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你掛電話掛得那么急干什么?！备赣H的語氣陡然加重了，“你媽早就提醒過你在這個圈子里容易墮落，你……”

    “那我實話告訴你們吧。”聞?wù)障酀卣f，“我媽喜歡得不得了的這部，還有讓你引以為傲的周秀臨的電影，都是他給我的，不然你們真的覺得以我的地位能夠有這樣天上掉餡餅的機會嗎？”且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離開喬聰毅了。

    他聽見父親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息：“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掛了?！?/br>
    聞?wù)障ζ萜莸睾傲艘宦暟?，那邊跟他說了再見，緊接著只剩一陣忙音。他失魂落魄地蜷縮在窗邊，直到阿慈過來敲門問房間需不需要打掃，他才從那種乏力失神的狀態(tài)下抽離出來，對門外說道：“不用了，謝謝?！?/br>
    阿慈又說：“喬先生出去了，他說這幾天回敬宜區(qū)住，讓你不用等他回來?！?/br>
    孟女士沒讓聞?wù)障﹂e下來，她約了的原作者，讓聞?wù)障ο蛩埥剃P(guān)于這個角色的細節(jié)；還專門聯(lián)系到兩位退休的警員和法醫(yī)，讓他向他們學(xué)習(xí)真正的警務(wù)人員的生活。

    拍完定妝照，正式官宣；由晴山影業(yè)出品，兩位曾經(jīng)的飛鶴獎得主聯(lián)袂出演，新晉小生聞?wù)障︼椦菽腥?/br>
    晴山影業(yè)的招牌一向是正劇，今年突然下血本制作懸疑題材的S級項目，還是由沒完本的暢銷書改編，一下子吸引來許多關(guān)注的目光。網(wǎng)友看到聞?wù)障Φ恼掌?，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這是路一刀吧，怎么改名字了？”

    “跟前公司解約，藝名被收回去了吧?！?/br>
    也有人酸溜溜地說，還說聞?wù)障蛦谭f涓沒關(guān)系，先演星洲的影片，有了流量之后再搭上正劇拿獎，這上位的套路已有當(dāng)年聶釋臻的影子了；當(dāng)他的女友粉男友粉雖然糟心，但是當(dāng)事業(yè)粉一定shuangsi。

    距開機依舊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聞?wù)障﹂e了下來，發(fā)現(xiàn)喬聰毅還沒回家。

    他近日讀劇本一直沒有辦法專心，碰上“父母”相關(guān)的字眼，就會像肚子被打了一拳一樣難受地蜷縮起來，好半天才能緩過勁。他亟需一些東西來轉(zhuǎn)移注意，于是這天，他開著車離開了錦湖別府。

    漫無目的地開了一個小時的車，看見車窗外人流漸密，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開到敬宜區(qū)那個步行街來了。

    聞?wù)障χ笠曠R照了照自己的臉，隨即花了二十分鐘找車位停了下來，往步行街走去。

    他沒給喬聰毅提前打過招呼，徑直推開了甜品店的門。他此前來這里找喬聰毅的時候，這里的店員就認識他了，很是熟絡(luò)地與他打招呼：“您來找主廚嗎？”

    聞?wù)障︺读艘幌?，說：“不是，不用打擾他?！?/br>
    “那，請坐？”

    聞?wù)障啘嗀馗麃淼揭粡堊狼白?，店員細心地在桌上放了一束花擋住他的臉。

    “要喝點什么嗎？”

    “隨便吧……”

    “其他的呢？”

    “也隨便?！甭?wù)障Φ哪抗饴湓诹藢γ婺嵌抡掌瑝ι希厦娴恼掌衷黾恿藥讖?，比如新年時他嘗過的蒙布朗，還有那款極為逼真的玫瑰慕斯。

    店員面露笑意：“您想嘗嘗那些已經(jīng)下架的甜點嗎？主廚正好在店里，如果材料有的話，他說不定愿意給您做?！?/br>
    聞?wù)障Φ亩浼t了：“不用麻煩?！?/br>
    店員還是笑道：“您特地來看他，他只會覺得高興，怎么會感到麻煩呢。”

    “我只是順路……”聞?wù)障τ行┚o張地攥住袖子，暗惱自己真不該進來。

    “放心，喬主廚交代過，我們都答應(yīng)保密的?！钡陠T看著他窘迫的樣子，放低聲音道，“您答應(yīng)給我簽名就行。”

    接著這年輕人指點著墻上的照片，給他介紹每一款的口味?！啊鷮δ嵌涿倒搴芨信d趣嗎？可惜內(nèi)餡要用到的樹莓已經(jīng)不在采收季了，就算有原料也需要預(yù)定，要不然試試這個流心慕斯吧，也是用玫瑰和荔枝做的……”

    聞?wù)障B忙應(yīng)道：“好的，就它吧。還有……別告訴他我在這。”

    或許是那店員口才太好，連旁邊兩桌顧客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問他可不可以打包帶走一份墻上貼的某種點心。他直起身，訕訕地笑了，畢竟不能與客人直說這是老板娘的特權(quán)：“我去問問吧。不過離證書最近的那個肯定不行，它是我們主廚的黑歷史，他最討厭用石榴做的東西了?！?/br>
    聞?wù)障Τ怨饬艘槐P點心，視覺和聽覺都不再那么昏亂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當(dāng)金絲雀當(dāng)?shù)锰?，不接觸外人才會不小心陷入自我糾結(jié)的境地。

    店員在他喝光最后一口茶時走了過來，在他面前放下一個小巧的瓷碟，眨了眨眼說：“主廚送給您的?！?/br>
    碟子上只盛著一樣?xùn)|西，一只綠色的，還帶著烤箱余溫的幸運簽餅，是用抹茶蛋卷的邊角料做的。聞?wù)障χ辉诿绹娪袄镆娺^這東西，據(jù)說是中餐廳常備，掰開來里面藏著占卜紙條。

    他笑了一下，把折成元寶形的餅干掰斷了，掉出一張手寫的字條。

    “我今晚回家之前，幫我把紅封面的筆記本找出來好嗎？”

    聞?wù)障﹄x開家時無精打采，回家時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跑進書房翻找喬聰毅要的東西。那個紅色封皮的筆記本他曾見過，里面是喬聰毅記錄的甜點配方和設(shè)計手稿，就放在書桌上，根本不難找。

    喬聰毅在飯點時分準時到家，看見聞?wù)障σ性谏嘲l(fā)上翻自己的手稿，笑道：“謝謝?！?/br>
    聞?wù)障仙媳咀?，奔過去抱了他一下：“不，謝謝你回來?！彼砷_手，匆匆往廚房跑，“我去做飯?！?/br>
    “別做了，我們出去吃吧?！眴搪斠憷∷叭ツ昴羌颐灼淞植蛷d換了主廚團隊，我已經(jīng)訂了位，我們?nèi)ピ囋嚒！?/br>
    “那是在市中心吧……”

    “別擔(dān)心?！眴搪斠阏f，“我不會讓任何有損你名譽的證據(jù)流出去?！?/br>
    餐廳還是原來的布置，聞?wù)障ι踔劣X得菜的風(fēng)格都沒有什么變化，全部可以用好吃來概括。喬聰毅卻說新來的主廚在鉆研菜譜方面做得要比舊的好，這家餐廳或許還有救。

    聞?wù)障Ρ凰盒Γ骸半y怪你不將他們當(dāng)自助餐廳了?！?/br>
    “第一次來，總要給點尊重。”

    最后一道湯端上桌后，兩人進餐的節(jié)奏慢了下來。喬聰毅見他心情轉(zhuǎn)佳，才問：“今天怎么來店里了？”

    聞?wù)障ρ氏乱豢谖rrou，低著頭說：“我想你?！?/br>
    喬聰毅輕嘆：“但你沒找我?！?/br>
    聞?wù)障c了一下頭：“我知道你在那里就可以了?！?/br>
    這反應(yīng)實在是太不尋常了，喬聰毅不得不起疑：“我不在這幾天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有。是研究劇本的時候受到了一些沖擊而已?！?/br>
    “是嗎？”喬聰毅道，“你可以和我說說。”

    “哦。”聞?wù)障φf，“其實也沒什么，我和的原作者聊了一下，他說這個故事是從國外的真實案件改編過來的，只不過他在里將兇手拆成了兩個人，一個是殺手，一個是法醫(yī)。而原案件里所有的案子都是法醫(yī)一個人干的。他把當(dāng)初查的資料拿給我看，包括罪犯的背景報道，我看過之后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br>
    喬聰毅垂眸，道：“你每一次都出戲入戲得很快，難得聽你說很難從一個角色里抽離出來?！?/br>
    “當(dāng)然了。”聞?wù)障β冻鲆粋€勉強的微笑，“我又不是神仙，總有搞不定的角色吧。”

    喬聰毅看他的眼神里仍帶著些許懷疑，卻沒有再說什么。

    吃完飯，他們往停車場去的時候，喬聰毅接了個電話。聞?wù)障χ宦犚娝辛寺暋案呤迨濉?，接下來喬聰毅捂著嘴，聲音越來越小，只有最后一句，聞?wù)障β牭妹髅靼装祝骸拔也蝗?，以后不要再為這種事打電話來了?！?/br>
    鉆進車里，聞?wù)障傺b不經(jīng)意地問：“是有什么事讓你去辦嗎？”

    喬聰毅啟動車子，思考了很久才回答：“我爸讓我去機場接他朋友的女兒?！?/br>
    哦，相親。聞?wù)障ο胂刖筒挥X得奇怪了，連簡平晟都開始相親了，喬聰毅沒理由不被催。

    “說點什么?！眴搪斠阃蝗坏?。

    “什么？”

    “你聽到這件事居然一句話都沒說，實在太反常了?！?/br>
    “好，那你不許去?！甭?wù)障σЯ艘ё齑健?/br>
    “不對?！?/br>
    聞?wù)障πα似饋恚骸澳俏覒?yīng)該說什么？”

    喬聰毅搖搖頭：“算了。你其實還有心事，既然你不肯說，我不逼你了?！?/br>
    “唉，喬聰毅?！甭?wù)障p聲道，“我有時候真希望你能遲鈍一點，不要對床伴的情緒體察得那么細致入微。”

    喬聰毅微笑：“好，那我們從頭算起，我今天根本不應(yīng)該回家？”

    聞?wù)障α⒖陶f：“不是的?！彼?，“我確實有事，不過跟工作沒關(guān)系，暫時不想說出來麻煩你?！?/br>
    “好?！眴搪斠阈廊唤邮芰诉@個理由，“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br>
    他們回家后開始zuoai，喬聰毅本以為聞?wù)障蛐那榈挠绊懪d致不高，卻沒想到他的力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他被聞?wù)障Π丛诳蛷d正對著花園的落地窗前，勃起的yinjing貼著冰冷的玻璃，頂端滲出的前列腺液畫出一道蜿蜒的痕跡。

    做到一半，聞?wù)障ν蝗婚_口說：“你……”

    喬聰毅一直等著下文，卻只等到聞?wù)障δ妙I(lǐng)帶把他的眼睛蒙了起來。

    那其實是一個問句，動詞為“愛”。聞?wù)障幢阒来鸢?，也不能將它問出口，他就是鉆進了牛角尖，他的父母越是唾棄他的作為，他越是拒絕現(xiàn)在就向喬聰毅討要一個愛人的稱謂、伴侶的身份。他盯著玻璃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臉，像是泫然欲泣，他不想讓喬聰毅看到自己在情緒失控邊緣的樣子。

    聞?wù)障]有留神，撞開了柔軟的zigong口，喬聰毅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卻已經(jīng)不再躲閃了，忍著瀕臨昏厥的快感承受著侵襲。聞?wù)障z惜地退了出來，抱著他的腰沒頭沒腦地問：“是我墮落了嗎？”

    “不是……”喬聰毅癱軟在他身前，用一種似在夢中的口吻囈語道，“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