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皓袇沒有想過，只是一次聚餐，連累他的meimei李清鏡在以后的人生里抑郁無歡，和自己的愛人死于非命。

    鄭秉秋應下邀約，對結識李家的千金實則興致缺缺，他僅為將來氏族合作，奠定客套的基礎。

    鄭皓袇領著李清鏡和另一名少女進門時，少女們興高采烈談著什么似的，手指牽在一起。

    鄭秉秋的瞳孔微擴，他的發(fā)絲被窗外的陽光拂過，溫和俊美的臉龐怔了會兒，透出心頭的一絲動搖。

    彼時的鄭秉秋，尚不是成熟后的冷寒嚴酷，眉心也毫無溝壑的痕跡。

    他只是位出身不凡的青年，在歧視下長大，從未體會過愛情，只經歷過爾虞我詐，人情冷暖。

    李清鏡的面容清秀，如同幽林里綻開的一株光草，她愛抿唇而笑，柔和且優(yōu)雅，是氏族教育出的子女。

    眼前的少女俘獲了鄭家的年輕掌權者，鄭秉秋對她，生平唯一有了悸動。

    至于李清鏡旁邊的那位少女，鄭秉秋知道那是其伴侶。

    普通的常人，沒有值得他處理的必要。

    ——身居上位的人不會考慮他人之幸或不幸。

    “老李，把事情交給你。”鄭秉秋歸家后，吩咐鄭家年長的管家充當說客。

    不久親自去見了李家的兩位長輩，洽談婚約。

    并非訂婚，而是一錘定音的正式婚期。

    軟硬兼施，再輔以合適的交際手腕。

    鄭秉秋雖還年輕，但論權謀，已勝過他家父百倍。

    鄭家——只允許有一位掌權者。

    鄭家的上任家主被鄭秉秋軟禁在海島，他的母親自愿前往陪伴其左右，所以無人能左右鄭秉秋的決定。即使，他掛念親情，幾次三番地勸說他的母親，依舊是記憶里，毅然淚落指罵他的金發(fā)身影。

    鄭秉秋的心里，始終認為，親情值得珍惜。

    但處在他的立場，不必再期望更多。

    他會在未來擁有屬于自己的家庭，尋找他愛的人，誕下那寶貴又備受期待的生命。

    “我會愛護你?！编嵄镂兆⌒履锏氖?，鄭重地起誓，他的眼神溫和，溢滿柔情似的愛意。

    “我對你承諾，我們的孩子，會是鄭家唯一的繼承人?！编嵄镌谏窀傅囊娮C下，娶到他心愛的女子：“不論你，或是孩子，我都會永遠守護你們?！?/br>
    神父詢問女子，只聽那嬌柔清雅的聲音道：

    “我愿意?！?/br>
    鄭皓袇坐在婚座親屬位置，焦慮不安地磨起指甲，他看見了李清鏡眼底，那燃盡生機的死灰。

    他直覺他做了錯事，他快透不過氣，婚禮熱烈愉快，他卻覺得壓抑的不安感快將自己逼瘋。

    “怎么會......”鄭皓袇將手指插進自己的發(fā)絲，他喃喃自語：“怎么會......這不可能......”

    陰霾籠罩著看似歡飲喜悅的婚宴會場，鄭秉秋領著李清鏡向每一桌客人敬酒，飲下鮮艷暗紅的葡萄美酒。

    另一位少女就坐在最遠的一桌，撐住下頜，不時望向新娘，眼里情緒看不分明。

    “你不高興嗎？”鄭秉秋扶住踉蹌的李清鏡，不解她何以失落。

    “你想要的東西，都是不擇手段得到的，對不對？”李清鏡諷刺地瞪了鄭秉秋一眼，她灌醉自己。

    “你終會愛我?！编嵄飶澠鸺氶L的眼眸，唇邊笑宛如誘使人陷入劇毒的蜜，甜而體貼。

    犧牲一位千金，挽救李家于水深火熱之中，的確是童叟無欺的公平價碼。

    “學姐！”謝端雅追上李清鏡，語氣激動：“為什么？為什么要和她分手！？”

    她像是被背叛似的，眼淚不住地滲，怒上心道：“為什么要嫁給男人！你們不是要去國外結婚嗎?。俊?/br>
    “端雅......”李清鏡的眼底青黑，冷淡地瞟視她，一字一句道：“別再問我。”

    謝端雅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清鏡推開她的手，連一句平素的告別都沒有，便走出她的視線。

    “你會后悔的......你，”謝端雅死死盯著李清鏡的背影，她面貌猙獰：“你背叛......你......”

    猙獰著面孔的少女再也看不見李清鏡，她失神地張望，神情忽而脆弱起來。

    謝端雅走了兩步想追，又停在校門口的暗巷，不甘心地忍住哭泣：“我讓你們幸福......我喜歡你......你不可以......辜負我。清鏡......我只想讓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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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蔽在唐樓的紅屋，這里就是李家現(xiàn)任家主邀請鄭皓袇一聚的場所。

    鄭皓袇看不清對方的臉。

    李家家主身形挺拔，看西裝勾勒出的體型輪廓，和手指柔滑的皮膚，年紀并不算大，是青年人。

    他只戴著下半邊般若面具，雙眼系上一塊紅布，露出翹尖鼻尖。

    般若——傳聞中女鬼怨恨與嫉妒衍生出的惡鬼。

    是否有含義，鄭皓袇并不愿多想。

    “鄭皓袇先生，我多有耳聞，書法精湛。恕我招待不周，且聲患有疾，不便親自與你對話。”李家家主的身旁，一位貌美絕艷的女子替他傳達口訊。

    鄭皓袇不由得多看那位女子幾眼，酒紅卷發(fā)，艷紅唇色，那張過目不忘的臉——是張若艷，著名的影后。

    “過譽。李家主，幸會。我被李家養(yǎng)育多年，”鄭皓袇低垂著頭，視線落在地面：“未見過你。”

    “我和李家老夫婦的關系，不便透露?！崩罴抑鲾[出手語的姿勢，張若艷繼續(xù)替他口聲傳譯。

    鄭皓袇似乎聽見李家主清朗的呵笑，張若艷替他說道：“鄭皓袇先生，你可放心，我約你前來。只是想邀請你，做我的第一把交椅，成為我的助力?！?/br>
    “我能力淺薄，并不配做家主的阻力，反會幫倒忙?！编嶐┬吔鋫涞?，他內心惶然。

    “你是李家養(yǎng)的人?！睆埲羝G似乎苦惱怎么傳達李家主的話語，她頓了頓，重新解釋語義：“我主人的意思是，從你被送到李家時那刻，就只能做李家的下屬。你是鄭家的姓，還是李家的姓，這點不重要。”

    “你，”張若艷的指尖拂過自己的卷發(fā)，媚聲笑說：“沒有選擇的余地。你只是隨時會被舍棄的工具?！?/br>
    “......是，”鄭皓袇下頜的汗滴，在屈從中砸落在地，他的手指握緊了手袖：“我明白，家主?！?/br>
    李家主伸出手來扶起鄭皓袇，手指勾上鄭皓袇慍怒而又強忍不發(fā)的臉龐，以手帕抹去年長者下巴的汗珠。

    李家主紅布下的雙眼仍然閉緊，般若面具詭異而兇惡。

    從李家主喉嚨里傳出的是悅耳的哼歌，像是一首童謠，只是沙啞又聽著不像是正常的聲音。

    李家主對著張若艷擺了幾個手勢，張若艷看后驚詫不已，她面有難色。

    “家主，真的要我說嗎？”她的指尖蹭過自己的紅唇，微有不滿。

    李家主對張若艷擺了下手，從般若面具的空隙往口內塞進一塊糕點，又酌飲一口熱茶。

    張若艷給鄭皓袇一張紙巾，在鬢角淺白的鄭皓袇擦拭下頜和脖頸的汗珠時說道：“你身上都是鄭闕的味道?！?/br>
    鄭皓袇細長的眼睫顫抖，他斯文的面容像是受到學生當場揭穿丑聞，皺起眉，他竭力保持年長人士的平穩(wěn)情緒。

    以免心臟病發(fā)作。

    “這，與李家主無關。”鄭皓袇往后斜視一眼戴般若面具和紅眼布的年輕家主，眼神竟透出隱約滲人的意味。

    他像被戳到軟肋，那雙眸子底潛藏的怨恨如同水中底霧，逐漸快要蔓延在表層。

    李家主側頭，紅布底下眼縫掀開一角，安靜地注視鄭皓袇。

    “我作為家主的下屬，只有一個要求。”鄭皓袇攏起袖子，以清水代墨，指尖代筆，寫下剛勁迅疾的狂草。

    “鄭闕是下任鄭家繼承人，與此次李鄭家的爭斗毫無干系，若是動他，我自殺那日便拖著你走?！?/br>
    鄭皓袇便走了，憤而離去，頗有書生扔杯割席之勢。

    李家主讓坐在一旁觀察狂草字體什么意思的張若艷回家，指她手機上柳生鳴的電話。

    “奪命連環(huán)call，天??！”張若艷趕緊收拾手包，拎起高跟鞋穿好，撥打號碼：“老公.......”

    李家主摘下那精致的般若面具和眼前紅布，左看看桌面上的清水字，右望望桌面上的警告威脅，為這幅狂草按下拍攝鍵，留下了恒久的痕跡。

    “鄭闕，看你找的好綿羊?！崩罴抑魈崞鸫浇?，又探出舌尖，舔走糕點殘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