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珣
林致看著手機里顧珣的名字,陷入了沉思。他有點不明白對方是什么意思,要勒索他嗎? 方才他將瀉藥壓成齏粉,藏在手心,打算找個機會投到蘇莫的食物里,沒想到機會由蘇莫親自送上了門。從侍應生手中拿過酒杯時,借著酒吧里昏暗不清的光線,林致將藥粉灑了進去。 原本以為萬無一失。 “明天能陪我去圖書館嗎?”屏幕另一端發(fā)來這樣一條消息。 圖書館?恐怕看書是借口,真實目的是要敲打敲打他。林致如此想著,仍然滿腹疑問:顧珣要勒索他什么?肯定不會是錢。難道說他要替蘇莫出氣? 次日赴約,他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左不過被揍一頓,在校內也沒什么可怕的。 剛到七點鐘,晨霧還未散去,稍微有些潮冷。林致背著包,雙手揣在兜里,習慣性地縮著脖子走,剛拐進圖書館那條路,便撞見了站在樹下的顧珣。 “早?!彼哌^去,遲疑著打了個招呼。 “沒吃早餐吧?”顧珣將手里提著的袋子遞過來。 林致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裝著熱騰騰的包子和豆?jié){,他愣了兩秒,便豁然開朗,明白對方是要以牙還牙。這種報復方式他可以承受,只是鬧肚子而已,總比挨一頓揍強多了。因此林致懷抱著受刑似的覺悟,將紙袋邊緣折下去,露出半個白白胖胖的包子,閉眼咬了一大口。 柔軟的面團充盈到口腔里,rou餡浸滿了鮮美湯汁,一時間齒頰留香。嘗不出任何異樣,他困惑著,又咬了一口。 身旁響起顧珣的聲音,“沒下藥?!?/br> 那這是在做什么? 暈暈乎乎的他被顧珣領著,坐到了路邊的長椅上,一邊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一邊吃早餐。咬一口包子、喝一口豆?jié){,胃里漸漸暖和了起來。 這不過是校園里稀松平常的場景,對林致而言,卻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他總是埋著頭匆匆地走、警覺地走,以防招來任何人的好意或惡意,也避免去看那些與他無關的東西,好像隨時準備逃回陰冷洞窟的xue居動物。而顧珣讓他一個懸停,在起初的眩暈后,肋骨下疲于奔命的小鳥終于收起了翅膀,漸漸回到自己原本該在的地方。 他慢慢地吃,不止是胃,僵硬的手指也恢復了一些溫度。 林致習慣于管理宋緒明的飲食,自己卻從不吃早餐。他沒有這個習慣。 很小的時候,有一天清早,母親給弟弟做好了早餐,溫在爐子上,西紅柿、火腿腸、燉得粘稠的湯汁和柔軟的面條,冒著咕嚕嚕的溫暖和鮮香。他那時還不懂事,餓得搬來小凳子,拿勺子舀來吃,結果被燙得碰翻了鍋,叮鈴咣啷,紅的白的灑了滿地。 母親捉著他燙紅的胳膊,拿衣架狠命地抽他的屁股和大腿。 “小小年紀就知道做賊!”她說。 兩人果真在圖書館過了一整天。 顧珣看文獻,他就在旁邊寫泛函分析的作業(yè);午飯去食堂解決,他占座,顧珣打飯,關系活像是相熟已久的同學。 林致從前也做過在圖書館堵宋緒明的蠢事,后來才知道宋緒明基本不去。他沒有朋友,因此像這樣結伴泡圖書館,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已是傍晚時分,余暉灑進天窗,溫柔地落在木桌上。顧珣合上電腦,看樣子是要結束,林致也開始收拾書包,準備和他道別。 “我就走……” “謝謝你今天陪我,我請你吃東西吧?!?/br> “啊,不用這么……” “走吧?!?/br> 林致心中一時又忐忑起來,把柄還在顧珣手里,只好跟上腳步。他手伸到口袋里,摸了摸幾張薄薄的鈔票,擔心顧珣請他吃什么高級餐廳,以后不好還情。 出乎意料,顧珣帶他去了東門外的一家老舊的小店,點了兩碗熱騰騰的雪菜rou絲面,遞過去一張二十塊的鈔票,老板娘還找回來幾個鋼镚。 林致不由松了口氣。 剛剛沒什么感覺,此時倒是真餓了。他們掰開一次性的竹筷,同時埋下頭吃面,面條裹滿了香噴噴的湯汁,有點燙口,愈發(fā)美味。 眼鏡上不覺起了層薄霧,彼此越過鏡片,相對一看,都忍不住笑了。林致笑完才驚覺,自己的警惕心不知何時已飛到九霄云外。顧珣取下眼鏡,低垂的眉眼輪廓柔和,不同于那些Alpha,沒有任何攻擊性。 “天氣涼了?!彼f。 “……嗯。” 林致早已發(fā)覺,顧珣相當寡言。有人或許討厭這樣的個性,但林致是個習慣于沉默的人,不必應付一些無謂的表情和臺詞,反而令他安心。 兩人在風平浪靜中吃完了晚餐。 “那么我就……”林致要告辭。 “去散步消消食吧。”顧珣提議。 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步,因此他又跟上了顧珣。出了東門,穿過堤口路,便是江邊。夕陽已徹底沉入對岸的高樓后,晚風帶來江水特有的氣味,他們往學校的反方向慢慢地踱步,路上不乏附近小區(qū)來遛狗的阿姨。林致原本想問他今天究竟為何,教懶洋洋的江風一吹,又覺得沒什么可問——顧珣真是個怪人。 “前面好像是?”顧珣的腳步突然停下了。 林致從江景中抽離,抬眼望去——大約兩百米外,停著輛漆黑的轎車,他一眼認出那是宋緒明的牌照。正在此時,路旁的便利店里出來個打扮時髦的年輕男人,往車窗里扔了只薄薄小小的盒子,繞到副駕駛,開門上去了。 林致慌慌忙忙往前走了兩步,才想起身旁還有一個人,他回過頭道歉,心已完全飛了,“對不起,我先走了?!?/br> 顧珣站在原處,面上露出一絲了然。 “好運?!彼h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