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走進(jìn)房間之時，塞西還在沉睡。

    人類胸前裂開的傷口已在治愈術(shù)的作用下愈合，衣服上礙眼的血漬也被清理術(shù)清掃干凈，除卻臉色仍顯蒼白外，看起來倒也算安然完整。

    只是……

    澤維爾在床邊坐下，撐起下頷，暗紅的雙眸中透出幾分復(fù)雜來。

    自相遇的這幾日來，幾乎有一半的時間，塞西都是這樣昏迷在床上。

    “……你說，你需要我？”他伸出手，指尖在塞西臉頰上一拂而過，神色諷刺，語聲卻漸弱了下來，“真是……愚蠢至極?！?/br>
    “唔……澤……澤維爾……”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接近，方才還顯得安靜的塞西忽而擰起了雙眉，口中發(fā)出模糊的囈語，似乎正竭力從夢中醒來。

    沒有料到人類會在這時做出反應(yīng)，澤維爾指尖微微一頓，便要收回去。

    只是這一頓卻已經(jīng)遲了，一只手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塞西青碧色的雙眸睜開，雖然因?yàn)槌跣讯粚与鼥V的水汽，但眸底已精準(zhǔn)地捕獲了銀發(fā)美人的身影。

    “您沒走……”他似是愣了愣，開口的嗓音里帶著一絲恍惚的顫抖，語調(diào)偏執(zhí)而欣喜，“我真的，真的找到您了?！?/br>
    腕間傳來收緊的觸感，澤維爾眨了眨眼，一時竟有些猶豫該不該直接甩開手。

    于是這一點(diǎn)猶豫又讓人類得到了可乘之機(jī)，完全不顧自身的虛弱，塞西翻身而起，握在澤維爾手腕上的手猛地一拉，竟將這有些發(fā)呆的銀發(fā)美人拉倒在床上。

    “澤維爾……”塞西低低喃喃著，他單手支起身體，垂下頭望著身下歪倒在床上的澤維爾。一望之下，他猛地一怔，吐息不由急促了起來，青碧色的眸中也帶著某種明亮而灼熱的光。塞西控制不住地俯下身來，如同極渴求般，唇瓣顫抖著在那如白玉般的耳垂上微微一碰。

    “你！”耳邊濕熱的觸感一閃而逝，緊跟著升起燥熱的溫度，澤維爾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后神色驀然冷了下來。

    他很清楚為什么人類會做出這樣冒犯的動作——在使用了魅魔的天賦能力后，他此時的姿態(tài)對對方來說，應(yīng)該有一定誘惑力。

    不……望著人類那雙蒙著霧氣，幾乎沒有一絲神智的青碧色雙眸，澤維爾諷刺地勾起唇角。應(yīng)該說……非常有誘惑力才對。

    一股厭倦涌上心頭，澤維爾不愿再容忍塞西這樣壓在他身上，他紅眸微瞇，深淵的力量凝聚成環(huán)，片刻間便鎖住了塞西的四肢，失去了支撐，塞西的身體自然向他倒來，又被澤維爾伸手稍顯粗暴地推至一旁。

    “便這樣急不可耐嗎？”澤維爾從床邊站起，伸手理了理自己剛被扯亂的衣襟，垂眸淡淡地向塞西看去。

    早已習(xí)慣了這種失去行動能力的情況，塞西的眼神在銀發(fā)美人那對染著些許緋色的耳垂上停頓了片刻，隨后才轉(zhuǎn)回對方的臉上，他順從地放松身體，唇角竟是抑制不住地帶了些許的笑意。

    “澤維爾。”他眸中的光芒像是在跳躍，“您愿意留下來了嗎？”

    迎著人類充滿希冀的雙眼，澤維爾沉默了片刻，隨后冷淡地?fù)u了搖頭。

    塞西一怔，眼中的光芒跟著搖曳了一瞬，隨后飛快暗去。他不再言語，可方才還放松的肌rou卻猛然繃緊，源泉枯竭的力量艱澀地運(yùn)轉(zhuǎn)起來，環(huán)繞在他四肢的光環(huán)發(fā)出刺耳的爆鳴聲，差一點(diǎn)便要在這突然的反抗下碎裂。

    “安靜?！睗删S爾俯下身來，伸指點(diǎn)在塞西的額頭，強(qiáng)悍的力量波動從他身上蔓延而出，強(qiáng)制壓下了塞西的所有反抗。

    “……我可以付出一切代價。”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塞西抿了抿唇，開口干澀地擠出請求，“只求您留下來?！?/br>
    他的語氣不夠自信，這樣的話語他已說出過太多次，而就昏迷前的記憶來看，澤維爾顯然對他所擁有的不感興趣。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澤維爾卻并沒有立刻開口拒絕，銀發(fā)美人沉默著，像是在思考什么，那雙正望向他的暗紅的雙眸中，正浮現(xiàn)出他無法辨別的感情。

    塞西心中幾乎升起了一陣期待。

    “我沒有必要回應(yīng)一個沒有自我的木偶。”考慮的最后，對方還是給了他冷淡而又刻薄的回答。

    熟悉的譴責(zé)傳入耳中，塞西的呼吸微微一頓。

    再一次地，對方否定了他存在的意義。

    緩緩呼出一口氣，強(qiáng)行壓下心頭涌生的酸澀，塞西盡量平靜地看向澤維爾，試探地問道，“那么，為什么……您現(xiàn)在還在這里？”

    這一次澤維爾沉默了更長的時間，微微抿起的唇角帶了幾絲隱約的惱怒。

    “真遺憾，你沒有那時的記憶?！彼K于諷刺地開口，伸指曖昧地在塞西唇角摩挲，“能回想起來嗎，你那時是如何依賴著我……貪婪而渴求地吮吸著我的血液？”

    塞西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顯而易見地，他對澤維爾所說的并無印象，可也許是銀發(fā)美人的動作太過曖昧了的緣故，莫名的灼熱與干澀涌上他的喉口。他下意識地吞咽口水，于齒縫舌根間，品嘗出一絲隱約的猩甜氣息。

    就好像，他的確曾在無意識間暢飲過神明的血液。

    “哈……”望著塞西臉上依舊茫然的神色，澤維爾忽而發(fā)出一聲嗤笑，“這倒也不能怪你，畢竟在意識消失之時，最為本質(zhì)的，直接的本能才會暴露?！?/br>
    “毋庸置疑，你需要我，只是……在源泉之外，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自我？我可還沒有淪落到，要由一個木偶提供存在意義的地步?！闭f著說著，澤維爾的臉上帶了幾分厭倦，他忽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將青年因?yàn)槭а@得蒼白的唇色揉出淡淡的潤紅。

    “真可悲?！彼托χ?，卻不知是嗤笑對方還是自己。

    “我做了什么？”塞西問道，他隱約意識到，這是橫亙在他與澤維爾之前，一個極為致命的關(guān)鍵阻礙。

    澤維爾卻沒有回答他，他臉上仍帶著諷刺的笑容，雙眸閉起，斂去眸中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神色。

    “塞西，我會給你一個機(jī)會，一個由你自己，做出選擇的契機(jī)。”

    許久之后，他平靜地開口，許下意味不明的許諾。

    “放心吧，在這具身體徹底墮落之前，我仍會停留一段時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