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佑馳律師在本市乃至全國都小有名氣。換一個更加貼切的詞，就是臭名昭著。

    人們送給他一個十分親近的稱呼，直接叫他“無恥律師”。吳佑馳對此秉承著只要有錢賺，名聲拋一邊的態(tài)度。你有理由懷疑他和葉歡祖上有親，都是為錢能豁得出一切的主。葉歡雖說圓滑世故，視財如命，也懂得把握分寸。吳佑馳此人，有天賦有能力，可以說是憑借著專業(yè)知識踩著道德底線，在法律的邊緣狂舞的人。他能游刃有余地在大庭廣眾下巧舌如簧，顛倒黑白。絲毫不會在乎因他受到迫害的窮苦人家最后的救命稻草被扯斷后，應該如何活下去。

    吳佑馳很受部分有錢人歡迎，同時遭到社會大眾的唾棄。說到底，他的客戶集中在暴發(fā)戶和一些小型企業(yè)群體中，真正專業(yè)的律師團隊都視他為不入流的存在，又無法鏟除這么一個影響律師聲譽的人。他的事務所經(jīng)常被人們聚眾掛橫幅、噴油漆，不得不易地而處。

    這個惡名遠播的無常律師，就是你的目標。

    韓殊自負，在外披著光明的外殼，必然不會放棄自家律師團隊而找吳佑馳這樣“下三濫”的律師，所以你并不擔心你選中的目標會被搶走。

    阿程與世隔絕四年，沒有聽說過吳佑馳這號人也屬正常，在聽過你的描述后，他對你選擇吳佑馳抱有疑問。

    “為什么要找他這樣德行有虧的律師？”他問你。

    “你現(xiàn)在對律師們來說可是燙手山芋，一個不小心就會炙層皮下來，也只有瘋起來不要命的人，才能在韓殊的影響力下有膽量接你的案子?！?/br>
    你和吳佑馳約在一家火鍋店見面。

    最主要的原因，是你不想去他的事務所時候，被那些憤憤不平在門口丟臭雞蛋的人們誤傷。吳佑馳也是個接地氣的，你選擇的高檔星級餐廳都被他否決，反而嚷嚷著要去吃傳統(tǒng)的牛油火鍋。

    說起來，你還沒有帶著阿程去外面正經(jīng)吃過一頓飯，更多的時候是阿程在廚房忙碌，而你坐享其成。

    習慣啊，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你領著阿程按照預定時間準點到達約定的包廂，吳佑馳已經(jīng)點好菜單在里面等你們。

    吳佑馳本人其貌不揚，無論是身材和長相都不容易被人記住，一個不小心就會埋沒在人群里。相對你和阿程正式的衣著，吳佑馳的著裝以舒服為主，無袖背心外裹著棉襖，牛仔褲配軍靴。比起職業(yè)律師，怎么看都更像一個流動商販。

    “嘿，白少，歡迎歡迎?！?/br>
    吳佑馳見你們進門，立刻起身迎接。

    阿程聽聞吳佑馳的相關事跡，對他沒有多少好感，搶先吳佑馳一步，為你拉開座椅，隨后自己坐在你的身邊。吳佑馳把阿程的動作看在眼里，笑呵呵返回到自己位置上。

    “無妨，無妨。”

    吳佑馳在律師行混了這么久，別人怎么看他，他心里清明得很，也不在乎。那些出錢的雇主在背后罵他為了錢不要臉的不在少數(shù)。有什么關系？被人罵又不會少一塊rou。

    看著鍋中沸騰的紅鍋，濃郁的辣香味飄散在包間的各個角落。吳佑馳最好這口，也不跟你們客氣，自己撿起筷子就往鍋里添rou。滿滿蕩蕩一桌子，有二分之一都是各種牛羊rou的盤子摞在一起。

    “白少，我這個人吧，很直接，咱直接談價格?！?/br>
    你來也不是為了吃飯，看到吳佑馳種種粗鄙的行徑，更是不準備動筷。

    “可惜。今天我來，不是跟你談錢的?！?/br>
    吳佑馳撈起一大筷子還透著血紅的rou就往自己料碟里沾。

    “白少玩笑了。人都知道我吳佑馳只認錢。不談錢，還能談什么？”

    你兩指點在桌布上，吳佑馳的回應早在你預料之內(nèi)。

    “就談你最缺的東西?！?/br>
    吳佑馳往嘴里塞一口沾滿料的rou，吧唧吧唧地咀嚼。用餐最基本的禮節(jié)，在他吳佑馳這統(tǒng)統(tǒng)不適用。

    “我這人，就缺錢。白少您從小錦衣玉石，自然是不會懂得我們小人物的心酸?！?/br>
    “錢當然重要，普通人忙忙碌碌一輩子誰不是為了錢？愛財本無可厚非。賺錢，也講究長期發(fā)展。吳律師覺得以你現(xiàn)階段的發(fā)展如何？每個月光請安保和保潔就是一筆開銷吧？”

    吳佑馳聰明如斯，怎么會聽不出你話中有話。他吞掉口中的rou，拿起盤子又下了一碟麻辣牛rou，筷子在鍋中攪和。

    “白少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共贏倒是可以考慮。想必吳律師在見我之前，已經(jīng)收到了一些消息?！?/br>
    就算韓殊不屑于與吳佑馳有瓜葛，不代表吳佑馳掌握不到最近的風聲動向。吳佑馳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讓很多人忽視掉他本身的專業(yè)能力，導致在同他公庭對峙時棋差一招而落敗。

    火鍋味道大，辣味刺鼻，喜歡的人自是喜歡，不喜歡的人容易被嗆到。阿程見你不準備動筷子，起身幫你打開了最靠近你的窗戶。新鮮的空氣涌進來，沖淡了熏得你頭疼的味道。

    “那么你就應該知道，這次你是站在正義的一方。”

    你的用詞其實不算恰當。公理和正義都是站在判決結(jié)果上。勝訴即正義。但你知道吳佑馳懂你的意思。

    “社會就是這樣。一個殺人的罪犯，出錢資助一群貧困的孩子，就會有人說他有良知，浪子回頭；一個德高望重知識淵博的授業(yè)教師，僅僅因為性向不同，就會被人投訴品行不端面臨辭退。如果你是純白色，一滴污跡都可能影響你的人生；如果你原本就是黑色，任何一點色彩都能耀眼到遮蔽所有?！?/br>
    你沒有著急繼續(xù)說下去，而是給吳佑馳充足的消化時間。與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就是凡事無需道明，對方就能領悟你的意思。

    阿程地坐在你身邊安靜地聆聽，并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吳律師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聲譽這個東西，吸引的不一定是窮人。以前你沒得選，現(xiàn)在機會就擺在你面前。一旦勝訴，最得利的會是誰呢？”

    你沒有打算一舉就能拿下吳佑馳。小火慢燉，方能攻心。你本身也不差他那點律師費用。你跟他浪費這些時間，是為了讓他明白，你的委托并非非他不可，但對他來說，是勢在必得。勝訴不僅是為阿程翻案，也是為他自己打一場翻身仗。想清楚這點，吳佑馳才能用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專注阿程的案子。

    “你覺得呢，吳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