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溫煦失魂般地在廊內(nèi)走著。

    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

    李溫煦無聲嘶吼著。

    為什么這短短半天，他們兩人，就變成了這樣？

    到底是為什么？

    “哐當(dāng)！”失了神的李溫煦撞上了側(cè)邊端茶盤走來的丫鬟。

    他茫然地看著丫鬟焦慮地扯出手帕替他擦著身上的茶漬。

    “抱歉木公子！我這就替您擦！”

    她是誰……

    她在干什么……

    她……

    她是……

    她是……！

    李溫煦盯著她的臉，神魂驟然回籠，“……紅荔？”

    紅荔突然被叫到名字，呆呆地抬頭望著李溫煦，“啊？”

    “你……你跟我過來一下！”李溫煦扯起她的手腕就走。

    “哎？可茶，茶——！”紅荔看著被打翻在地的茶杯與木盤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李溫煦一直將她帶到了回廊盡頭才松開她。

    “木公子，您、您要做什么？”紅荔見他將突然自己帶到了疙瘩角落，不由微微發(fā)怵。

    李溫煦沒有回他，他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摸出了一塊金牌擱在她面前，道，“我是太子?！?/br>
    “什么，太——唔！”紅荔驚得張口就要叫，李溫煦忙捂住了她。

    “噤聲?！崩顪仂惚攘藗€(gè)手勢。

    “唔唔。”紅荔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溫煦松開她，又指了指自己，“我，太子。”

    紅荔點(diǎn)點(diǎn)頭。

    “我父親，”李溫煦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皇帝?！?/br>
    紅荔又點(diǎn)點(diǎn)頭。

    “你知道的，回皇帝話的時(shí)候，不可有任何欺瞞之意，否則就是欺君?！?/br>
    “欺君會(huì)有什么后果……”李溫煦陰惻惻地做了個(gè)抹脖子的動(dòng)作，“……你明白的。”

    紅荔繼續(xù)點(diǎn)頭。

    “回太子的問話也是如此！不可以欺瞞！”

    紅荔頭點(diǎn)的像個(gè)撥浪鼓。

    李溫煦呼出一口氣道，“那……那我問你幾個(gè)問題！”

    紅荔膽戰(zhàn)道：“嗯?！?/br>
    “不可隱瞞，也不準(zhǔn)撒謊！”李溫煦再次提醒道。

    “嗯嗯！”

    “你家……你家小姐喝的是什么藥？”李溫煦問。

    “小姐她喝的是止咳藥和治肺病的藥?！奔t荔回道。

    “治肺病的藥？她有肺??？”李溫煦皺眉問道。

    “嗯?！?/br>
    “是何種肺病？”

    “奴婢不知是何種肺病，只知不是尋常人家患的那種?！奔t荔道，“聽府里人說，這病是林家的家族病，幾乎每代林家人中都有人患?！?/br>
    “是家族??？那她莫非是從小就患了這?。俊?/br>
    “是的，小姐從出生起就帶著這病了。”紅荔道，“因?yàn)檫@病的關(guān)系，小姐小時(shí)候的身子骨非常差，隔三差五就會(huì)發(fā)燒，成日里和各種藥罐子打交道?！?/br>
    “不過小姐天生愛強(qiáng)，她不愿自己以這么軟弱的姿態(tài)過一輩子，便尋了自己的兄長教她武藝?！?/br>
    “后來或許是練了武的關(guān)系，小姐的身子好了不少，不再頻繁地生病了?！?/br>
    李溫煦“嗯”了聲，又問，“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她這病還未治愈嗎？”

    “是……”

    “還要治多久？”李溫煦問道。

    “治……”紅荔一個(gè)“治”字開口，卻卡殼了。

    李溫煦看她。

    “治……治不好?！?/br>
    “治不好？治不好是什么意思？”

    “奴、奴婢不知！大夫只說他醫(yī)術(shù)淺薄，無法醫(yī)治?！?/br>
    “無法……無法醫(yī)治……”李溫煦頃刻間面若死灰，“一……一個(gè)大夫無法醫(yī)治，你們就不會(huì)換個(gè)大夫醫(yī)治嗎？”

    “每、每一個(gè)大夫都這么說?！奔t荔瑟縮道。

    那瞬間，李溫煦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丟到了屋外，被寒徹的雨水淋了滿身。

    “那大夫，”李溫煦艱難地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大夫除了說了這個(gè)，還有說別的嗎？”

    “有……”

    “他還說了什么？”

    “他、他說……”紅荔聲音顫抖道，“回殿下，奴婢不敢說?！?/br>
    “你說，我不怪你?！?/br>
    “他……大夫說……說……說小姐她……”

    “他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歲?！绷衷娬Z的聲音突然在李溫煦身后響起。

    李溫煦被她和她的話驚得一顫，險(xiǎn)些就要站不住。

    “每個(gè)人不都有不能說的秘密嗎？我也有的，這沒什么?！狈讲帕衷娬Z說過的話回蕩在李溫煦耳邊。

    “所以這是……你瞞我的事，是嗎？”李溫煦吃力地像是花掉了半生的氣力才轉(zhuǎn)過了身。

    “所以你……白日里變得那般生分，也是因?yàn)檫@個(gè)？”

    “臣女短命，不配陪在殿下身邊。”林詩語冷淡道。

    “不配？那為何和‘木公子’一起的時(shí)候你就可以陪著？”

    林詩語抿唇不語。

    李溫煦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不是‘不配’，而是‘不敢’?！?/br>
    “你‘不敢’踏入‘太子’的世界?！?/br>
    “你知道他是一個(gè)將來要套上龍袍，被喊‘萬歲萬萬歲’的人，你不想自己的‘短命’給‘太子’帶來晦氣，給他未來輝煌的人生染上污點(diǎn)?！?/br>
    “但‘木公子’，你就‘敢’?！?/br>
    “畢竟‘木公子’只是一介富商的兒子?！?/br>
    “你一定想著，自己的余生頂多也就幾年了，就算全陪在‘木公子’身邊，也不過是在他的人生中占據(jù)了一小部分，在你離開后，他還有沉長的人生可以去享受?！?/br>
    “你一定覺得他并不會(huì)因?yàn)槟汴J入的那幾年而失去什么，是不是？”

    “是不是！”

    林詩語垂下了眼眸沒有回話。

    “林詩語?！崩顪仂銡庑α耍澳愕降装涯阕约寒?dāng)作什么了！把我當(dāng)作什么了！”

    “把情愛當(dāng)做什么了？”

    “你知不知道，從你第一次闖入我的世界起，你就再也不可能把你的名字從我的世界中抹去了！”

    林詩語的身形微微晃了下，她終于啟了唇，“殿下，我們不該相遇?！?/br>
    “是的，但我們已經(jīng)遇見了?！?/br>
    “現(xiàn)在還來得及，殿下，忘了我吧?！绷衷娬Z涼涼道。

    “來得及？”李溫煦輕笑了一下，“來不及了……”

    “……我的生命里，早已刻滿了你的名字?！?/br>
    李溫煦不知何時(shí)走到了林詩語面前，他雙手捧起她的臉，突然極輕地喊了聲，“詩語，看看我。”

    聽到這一聲，林詩語身體不可抑制地顫了下，她不知道李溫煦想讓她看什么，但她還是惶惶地抬起了眼。

    她原以為自己會(huì)看到一張充滿翳色的臉，卻沒想到一張飽含笑意的臉闖入了她的視界。

    李溫煦眼眸微彎，唇角微勾，就那樣笑盈盈地看著她。

    “不要放棄我。”他柔聲道。

    屋外，雨不知何時(shí)停了，一縷陽光破開烏云撒在李溫煦身上，又將那份笑意增添了幾息暖意。

    “可我、可我只有……”林詩語的聲音有些嘶啞。

    “十年?！崩顪仂愕溃笆?。十年可以做很多事了?！?/br>
    “我會(huì)派人去全國各地為你尋名醫(yī)，國內(nèi)找不到，就去國外找。就算是敵國，我也要去找，我會(huì)想盡一切辦法……”

    “可要是……”

    可要是十年都找不到呢？林詩語沒有問出口。

    “……雖然我不愿去考慮這最壞的情況?！崩顪仂阄⒉豢刹斓仵玖讼旅?，隨后溫柔道，“但倘若真的十年都找不到那個(gè)可以醫(yī)治你的人?！?/br>
    “十年……”

    “也足夠我去愛你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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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暮邂春暉，融吾心頭雪。

    十年與君渡，死生又戀何？

    ——李溫煦

    韶歷一三零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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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yàn)槭欠?，篇幅不是很長，有很多細(xì)節(jié)沒交代清楚，未來有時(shí)間的話，可能還會(huì)再加點(diǎn)內(nèi)容進(jìn)去一下。

    我個(gè)人挺喜歡父母倆的，未來正章寫完的話，還會(huì)考慮寫寫他們的來世。

    韶歷一三零八年是林詩語去世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