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可能,我怎麼會自殺。」司青捂著顫抖的嘴巴,身體不斷抽蓄,腦袋的畫面都是一抽一抽的空白:「那個一定不是我,我都快要升主治了怎麼可能自殺,沒有動機啊,警方怎麼可以隨便就結(jié)案?那個一定不是我?!?/br> 她馬上撥電話到警察局,強撐起最後一份精神,等待合理的解釋。 接電話的警察要她稍等,她趁空撥給她弟弟,響了好幾通都是語音信箱,再想打給國中死黨的時候,警局就撥進來了。 「您好,請問是報案的施小姐對吧。很遺憾您的朋友已經(jīng)被找到了,驗屍結(jié)果是自殺……」 司青打斷她:「你說的是司青對吧,她不可能自殺,我非常清楚,她馬上就要升主治醫(yī)生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自殺,你們怎麼可以擅自就認(rèn)定她是自殺,隨隨便便死一個人就是自殺嗎?」 「小姐,我知道你說的,但她的家屬對這個結(jié)果并沒有表達(dá)異議,你朋友的父親起先也有提出要重新徹查,但後來還是接受這個結(jié)果,很抱歉,因為這部分牽扯到當(dāng)事人及家屬的隱私,我只能說到這里。請節(jié)哀。」 司青幾乎是腿都軟了:「不,我不信,她爸不是有提出重新調(diào)查嗎?結(jié)果呢?為什麼又不調(diào)查了?」 「很抱歉,這方面涉及隱私,我不能告訴你,不過司小姐好像有財務(wù)糾紛,她父親也接受了,請你節(jié)哀?!箚T警道:「司小姐的父親很不想張揚這件事,所以我才沒有通知你?!?/br> 電話掛斷了,司青的世界也崩塌了,她雙腿一軟,癱坐在辣毒的太陽底下,眼前越來越黑。 …… 她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的急診室,護理人員見她恢復(fù)意識,馬上給請醫(yī)生進來,醫(yī)生跟她解釋是中暑,給她輸了鹽水之後,要她避免再站在大太陽底下。 司青付了錢離開醫(yī)院,她站在醫(yī)院門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感,她不知道她該去哪里,世界仍然在運轉(zhuǎn),她卻不是她了。 她死了,雖然她還是不信,但她能怎麼樣,這個身體跟原本的她完全沒有關(guān)系,她爸的態(tài)度也很明確,可能是傷心過度…… 對啊,她爸得多傷心,她跟老爸從小感情就很好,她明年還要送他一臺新的按摩椅,現(xiàn)在也送不出去了。 她死了,這是一個什麼感覺,她相信沒有人能懂她現(xiàn)在的感覺。她的主治醫(yī)生沒了,她辛辛苦苦念了一輩子的書,考上的執(zhí)照就這樣沒了,她賺的錢,她預(yù)備買車的錢已經(jīng)存到了,她還記得有拿車款的型號問她爸好不好,她這輩子打拼的東西,居然全部沒了。 而她現(xiàn)在被困在一個三流高中,私生活不檢點,男女關(guān)系亂七八糟的十七歲小女孩的身體里。 好黑暗,以前的她為什麼還要常常抱怨她的人生,她難道不知道,以前她的人生,就算每天累得半死,就算沒有男朋友,就算生活很單調(diào),卻已經(jīng)遠(yuǎn)比很多人好很多了,她為什麼還不知足? 上個禮拜的她,有錢,有工作,有前途,有未來,有退休的生活,可以每年計畫出國旅游,而現(xiàn)在的她,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妖女的臉,亂七八糟的變態(tài)炮友,功課一塌糊涂,她花的錢居然還是靠rou體交換來的。 她從一個醫(yī)生瞬間變成一個妓女,人生如戲,也不是這種吃屎的劇本吧。 她灰溜溜得飄回了她住的城市,她也不想回去小西的家,那個傻妹室友的臉看了就煩,她更不想應(yīng)付只會精蟲上腦的老男人,她要去找方葵,她要問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她在內(nèi)科的門口等待方葵出來。 「怎麼了?」方葵換下了醫(yī)師袍,匆匆走過來,似乎很驚訝她突然的來訪。 司青平靜道,像是在陳述一條晚間新聞:「司青是不是死了?」 方葵臉色一暗:「你知道了?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我本來想告訴你,卻沒有你的手機,很抱歉。我也不敢相信?!?/br> 「方葵,你最清楚了。」司青握住了方葵的肩膀,瞋目欲裂:「你和她認(rèn)識這麼久,你知道她一定不會自殺,你一定知道,她馬上就要升主治了,怎麼可能會自殺?」 「小西……我不知道,我也覺得不會……你別哭啊……」 司青根本沒辦法控制,她握住方葵的肩膀,發(fā)出胸腔扭曲的聲音:「不可能,我不相信,我去她家找她,她爸說她是自殺,我不相信,警察也這樣說,他們都騙我,司青根本沒有死,我沒有死,我怎麼可能自殺、我……」 「小西……」方葵也很難過,她軟聲把司青勸到醫(yī)院外面,并攙著她走。并打電話告訴男朋友她今天不去了,她男朋友正好在附近,就順便把車開過來。 方葵看起來很不愿意,但小西哭成那樣她也沒辦法,最好的方式就是請小西的男朋友來接她。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沒有男朋友?!顾厩噙吙捱叺?,方葵她男朋友也到了,喇叭按了兩聲,就叫方葵兩人上車。 「我不想回去?!顾厩嘀棺×搜蹨I,但還是不斷得啜泣:「我沒有地方可以回去,我都死了?!?/br> 「不然這樣好了?!狗娇溃骸改銇砦宜奚嶙∫煌?,我們明天在想辦法好不好?」 司青點點頭,無力得把臉埋在手掌里。 「方葵。」方葵的男朋友突然踩剎車:「那不是你哥嗎?」 「是啊,他怎麼會在這里?」方葵一愣,往窗外一看,臉色突然驟變:「他怎麼又跟小表哥混在一起,真討厭?!?/br> 她男朋友已經(jīng)搖下車窗,方葵不得不下車打招呼,她把司青一起扶下車,立刻惹來幾個男人的注目。 「這、怎麼回事?」見小西在哭,方葵她哥也很尷尬:「你們要幫忙嗎?還是我們趕快走?」 方葵的表哥立刻出聲,看也沒看方葵一眼:「趕快走吧,過去要半個小時?!?/br> 方葵看似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她表哥馬上接下一句:「你們要不要也來,喝點酒放松一下,我買單?!?/br> 方葵翻了個大白眼,二話不說就要拉著司青走。 這時候站在方葵表哥後面一個穿黑夾克的男人突然脫口叫住她:「小西?你是小西吧?」 那男人打扮得很時髦,疏了油頭,窄褲卡在腳踝上,他笑道:「我是Winne的朋友,你還記得嗎?」 司青半遮著浮腫的眼睛,搖搖頭不想多說。 那人也不以為意,溫和得朝她點點頭,就跟著其他兩個人走了。 方葵看起來心情不大好,司青冷靜下來之後也覺得很對不起她,但又不想離開這個安樂窩,只能低頭跟她道歉,說麻煩她了。 方葵搖搖頭,跟司青實話實說:「我小堂哥不是什麼好人,我哥就是這樣被他帶壞的,男人一有錢就愛亂搞,什麼人就交什麼朋友,我哥之前的女朋友就因為這樣跟他分手的,多好的一個女孩子,真是有夠浪費……」 她又道:「我小堂哥對家人是很好,但他干的事都不是什麼好事,他的朋友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顾毖垲┝怂厩嘁谎郏骸改闶遣皇且渤9湟沟臧??」 司青搖搖頭,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抱歉喇,我明天就回去。跟你男朋友說聲對不起,還要你陪睡?!?/br> 「呸,什麼睡不睡的?!拐f著又伸手?jǐn)v扶住憔悴無力的司青。 隔天是上班日,司青匆匆告別方葵回到小西的宿舍,把制服套上就直接沖去學(xué)校,正好趕上數(shù)學(xué)卷子,她借了支筆就開始寫。 她發(fā)了一整天的呆,鐘聲一響,就往校門口走。 「小西?!?/br> 司青一轉(zhuǎn)頭,看到兩個身姿纖瘦的女生把她叫住,兩個人都比她高,上了眼妝,都有染發(fā),模特兒的身材,外貌亮麗。 她本能得對漂亮女生架起了距離,客氣道:「怎麼了?」 其中一個深紅色指甲油的美女朝她露出微笑:「小西,你今天晚上會去侯少的派對嗎?」 什麼?司青搖搖頭。 另一個戴灰色瞳片的美女明顯皺了眉頭,又低頭軟聲道:「小西,我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拜托?!?/br> 司青愛莫能助:「我沒有要去派對?!?/br> 兩個正妹看起來很失望,趁著司青離開後竊竊私語起來,先是說要問問看別人有沒有辦法,後來幾句都是在埋怨小西。 「侯品君的派對她不去?不是自稱人家的乾妹嗎?不爽帶我們就直接說啊,以為我們聽不懂啊,真討厭,怎麼辦喇?!?/br> 「她干嘛帶你去?她又跟你不熟,而且你有看到她剛戴眼鏡嗎?也沒化妝,超邋遢的,被甩了吧,我聽說……」 司青突然想起來自己現(xiàn)在非常漂亮,正妹頂多只能罵她很邋遢。 她回家之前,轉(zhuǎn)去便利商點買了幾罐啤酒,準(zhǔn)備來個爛醉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