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裴景行拎著粥鋪買的早餐來病房看望陸崖時，李桐浩已經(jīng)辦了出院離開。病房還沒有其他人入住，旁邊的床被收拾得整整齊齊，一間屋子里只有自己和剛從睡夢中醒來的男孩。

    陸崖覺得渾身汗?jié)竦秒y受，額頭的發(fā)絲不知道被打濕了多少次，已經(jīng)軟得貼在了臉上。一夜過去，即使吃了止疼藥也沒好到哪里去，更別那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噩夢。他自認(rèn)不是什么好體質(zhì)，這樣折騰下來難免覺得虛脫，早上護(hù)士來給他打吊瓶時他甚至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

    明明昨夜迷迷糊糊夢到好多回給裴景行發(fā)消息解釋，早上點(diǎn)開點(diǎn)亮快要耗盡的手機(jī)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shí)一條消息都沒有發(fā)。

    “裴老師，”他抬起頭，望著走到床邊的裴景行，“昨天對不起啊……”

    裴景行把紙袋裝的早餐放在床頭柜上，坐在他身邊，“能吃得下東西嗎？”

    男孩嘴唇干得起皮，還留著自己昨天忍痛時咬出的血印，他礙于傷口不敢有什么動作，小心翼翼地看著裴景行道：“昨天是李桐浩和班上的梁苒同學(xué)陪我過生……”

    “肯跟我解釋了？”

    話語被打斷，早已組織好的語言都被堵了回去，陸崖有些害怕地低下頭，不敢再去看裴景行的表情。他早想好了，裴景行要怎么罰他都認(rèn)，只要別生自己的氣。可他最怕裴景行連解釋都不肯聽。

    “我……”他又緊張又害怕，壓根不敢抬頭，“我錯了，您罰我吧?！?/br>
    “怎么罰？”裴景行挑了挑眉，“你現(xiàn)在受得住多少？”

    陸崖一怔，他真以為裴景行要現(xiàn)在打他，可自己實(shí)在疼得厲害，掙扎起來定然會扯到傷口?？伤f不出一個“不”字，只覺得以自己現(xiàn)在這樣子，挨幾下打可能會直接昏死過去。沉默了半晌，似乎裴景行也沒打算再開口，他只好硬著頭皮說：“……留著以后，等我傷好行嗎？”

    “行啊，翻倍?！?/br>
    縱然裴景行的話不像是玩笑，陸崖聽他松口還是松了一口氣，趕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攢足力氣抬起頭又輕輕瞄了裴景行一眼，“那我現(xiàn)在解釋給您聽……？”

    “嗯，讓我聽聽究竟是什么事，讓你和你的小同學(xué)那么難以啟齒?！?/br>
    陸崖舔了舔下唇，回憶起來昨天的事，開口講了起來。

    他幾乎講了所有先關(guān)的事，從前因到他們怎么進(jìn)KTV，自己干了什么，到幾點(diǎn)梁苒母親催她回家，甚至打開手機(jī)讓裴景行看了梁苒的朋友圈，可以說事無巨細(xì)。男孩語速很慢，不知是在回憶還是傷口疼，沒力氣，連帶著語氣都有些虛弱。一串事情講完了，大約過了二十分鐘，他才抬起頭來看了看裴景行的神色。

    “所以你不認(rèn)識兇手？”

    “不認(rèn)識，不是我們系的人，只是聽李桐浩說是徐峰，我也不敢確定?！?/br>
    裴景行嘆了口氣，拆開床頭的食品保溫袋拿出一盒粥，他看了看男孩的模樣，干脆拆開蓋子用勺子舀著粥送到男孩嘴邊。“有點(diǎn)涼，你多少吃幾口?！?/br>
    陸崖哪敢說不，乖乖張嘴接了，慢慢咽下去。

    是玉米南瓜粥，很甜。

    “梁苒昨天好像是被嚇跑的，浩子說她到早上也沒回消息，會不會出事??？”陸崖小聲說。

    “我還沒說你什么，就擔(dān)心起別人了？”裴景行看著面前的男孩：“我還以為你們闖了什么禍，警都不敢報?！?/br>
    “唔，李桐浩那人就是挺好面子的，到時候警方調(diào)查起來學(xué)校也會知道緣由，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兒……不過他說了，我要真有什么事他肯定會報警的……”

    “傷成這樣也叫沒事？胡鬧?！迸峋靶械恼Z氣冷了幾分：“沒來醫(yī)院檢查之前，你怎么知道嚴(yán)不嚴(yán)重？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也拿命陪他瞞著？就為了這種事？”

    感情上的事沒什么可說的，裴景行也知道當(dāng)今這種事不足為奇，只是有一點(diǎn)，既然真的喜歡，大可以站出來大方承認(rèn)，拉上陸崖一個局外人夾在中間算怎么回事。昨天出手捅人的要真是徐峰，此刻怕是以為陸崖和李桐浩串通一氣，興許已經(jīng)把兩人都記恨上了。敢在大街上捅人，難保以后不做出什么更危險的事。

    陸崖壓根沒法反駁什么，只好低著頭不吭聲，直到聽裴景行輕輕笑了一聲，帶著嘲諷一般：“他說不要報警你就真的不報，真聽話?！?/br>
    “我不是……”陸崖皺著眉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見門被打開，戴著口罩的護(hù)士推著小車走了進(jìn)來。

    “家屬在啊?！彼哌^來拔掉陸崖手背上的針，收走空吊瓶，和藥單仔細(xì)核對后，把兩顆藥放在了床頭，“白色是止疼片，黃標(biāo)消炎藥早晚飯后各一次。”她看了看裴景行手里的粥，又囑咐一句，“忌辛辣，病人不好活動，盡量吃好消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