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高考前一年的備考期跟經(jīng)歷了一個世紀(jì)那么長，但高考兩天眨眼就過去了。趁著還沒放榜，班上的人打算先把謝師宴舉辦了。

    謝師宴定在了回學(xué)校拍畢業(yè)照那一天的晚上，酒店在學(xué)校附近，很近，對于一些就住在學(xué)區(qū)房的同學(xué)來說還能玩得晚一點。

    謝師宴的當(dāng)晚，眾人是把壓箱底的絕活都拿了出來——平時穿得邋里邋遢的男孩兒也懂得穿上套西裝，頭發(fā)梳成大人的模樣；而平時總素面朝天的女孩兒也會自己搗鼓著開始化點妝，好顯示出自己的漂亮來。無論男孩兒女孩兒，都想在自己心儀的那個他面前展示出自己獨特來，好在這可能最后一次的見面里不留下青春的遺憾。

    陳瑋圍也穿得人模狗樣的，略長的頭發(fā)梳到腦袋頂，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他原本就標(biāo)致的五官，他人長得不差，就是平常行為習(xí)慣略微猥瑣，所以讓那股猥瑣的氣質(zhì)蓋過了他原本的相貌優(yōu)勢，讓人都忘了陳瑋圍也是班上為數(shù)不多的帥哥。

    他在酒店的門口等著楚慈，雙手插兜里，緊張得滿手心都是汗。

    楚慈正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還看見穿著家居服的楚杭窩在沙發(fā)上看書，對方抬頭看見他出門的時候沖他笑了笑，視線很快離開了他的身上，投入到書本里。

    楚慈只覺得呼吸一窒，搶著出門了，絲毫不清楚楚杭在他出門的同一時間合上了書，往樓上走去。

    徐小田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楚杭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在玄關(guān)處換鞋。徐小田把杯子在熱水壺便放下，警惕地問他要去哪里。

    楚杭只是把黑色的鴨舌帽戴上，外面還套著連帽罩衫的黑色帽子，他回頭，視線隱在玄關(guān)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輕輕地說：“出去一下。”

    “楚杭！”徐小田皺眉正要追出去，卻快不過楚杭摔門消失在門口的身影。

    如果她沒記錯，今天是楚慈的謝師宴……

    她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陳瑋圍看見楚慈的一瞬，眼睛就亮了。楚慈多少是捯飭了一下，雖然沒到成套西裝的程度，但他打底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外面是一件單薄的開衫外衣，九分的黑色西褲襯得他腿很直，一直延伸到一節(jié)露出的白皙腳踝。

    楚慈喜歡穿黑白主調(diào)的衣服，黯淡的衣服襯得他脖頸的皮膚更加白皙，他表情淡淡的，披著一身明亮的路燈從遠(yuǎn)處走過來，步伐沉穩(wěn)又有自信，引來了不少路人女孩兒的回頭。

    陳瑋圍一邊嫉妒著對方這無論走到哪兒都是焦點的外貌，又一邊甘心沉淪在對方這不凡的氣質(zhì)中——他恨得牙癢癢，同時也愛得心癢癢。

    他真想就這樣走上去牽起對方的手，不管不顧地傾訴自己的情愫，好讓對方能立刻答應(yīng)自己。

    陳瑋圍深呼吸了一口，告訴自己不急，起碼得等謝師宴過后。

    是的，他準(zhǔn)備謝師宴過后，就要向楚慈表白。

    向這個占據(jù)著他整個青春的男孩兒傾訴自己的心意。

    楚慈看到他，表情沒什么變化，只是微微一頷首，表示看見了。兩人并肩走進(jìn)酒店里，陳瑋圍一時緊張得要說不出話來，他在腦海里反復(fù)回憶以前自己都是和楚慈說什么的，為什么現(xiàn)在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

    楚慈絲毫沒察覺到他的不妥，他滿心滿意都是臨出門前楚杭看他的那個眼神，那個平淡到帶著點漠然的眼神。

    自從第二次拒絕楚杭后，對方好像真就把這份感情扼殺在了搖籃里。楚慈暗罵自己賤，當(dāng)初自己被楚杭完全看在眼里時不敢接受他的感情，現(xiàn)在所有事情走上正軌了，他又在兀自心痛。

    這期間他聽到很多傳聞，說郭妮還在追楚杭，但好像被拒絕了，也有人說，兩人可能已經(jīng)在一起了，畢竟都是音樂生，常會碰面，而且郭妮人長得也不錯，配在一起是郎才女貌……

    楚慈用高考來麻痹自己，妄圖能在莫大的嫉妒和不甘心里抽身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但等空閑下來，又會被自己的胡思亂想淹沒。

    他開始在思考，自己一開始的就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為什么偏偏是他，為什么偏偏他是楚杭的哥哥，為什么他要喜歡上楚杭。

    如果沒有了這層血緣關(guān)系，他是不是就可以坦然地接受自己的這份感情，大聲地告訴楚杭，我好像不可以沒有你。

    不對，他還有這個怪異的身體，他不想，也不能看見楚杭對他說出一句厭惡的話，他不想在那雙曾經(jīng)讓他無比心動的眼睛里看到惡心。

    他恨命運(yùn)的不公，更恨自己的奇特。

    楚慈手捂著小腹，差點就要掉下眼淚來，又被他抽了抽鼻子，硬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

    陳瑋圍忽然在他身邊說：“不是吧楚慈，你淚點那么低的嗎？這都感動到你了？”

    不知什么時候，有男生起哄說要上去表白，好幾個人走到這層酒店的小舞臺上，嘴里說著些沒有什么營養(yǎng)的話。

    楚慈回頭看坐在他旁邊的陳瑋圍，他們這一桌子已經(jīng)吃完了晚飯，現(xiàn)在正玩著游戲。

    他愣了一下，才回想起自己還在謝師宴上呢。

    臺上好幾個男生最后選擇用猜拳決定致辭順序，體育最好腦袋最笨的男生意外勝出了，他迅速把其他人趕下了舞臺，自己跑回舞臺中間，舉著麥，緊張得繃緊了身體。他今天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身上的西裝大了一號，套在他身上像小孩子誤穿了大人的衣服。

    他說了很多，因為緊張嘴瓢了好幾次，臺下笑成了一片。他最好的朋友大喊了一句別緊張，臺上的男生渾身都是一抖，他有些惱怒地瞪了一眼臺下的朋友，讓他別說話，臺下又是一片笑聲。

    男生握著麥的手，他轉(zhuǎn)身面對著班長的方向，說出了他憋在心里好幾年的話：

    “我喜歡你朱婷婷！你是我的青春啊！”

    現(xiàn)場有一瞬的沉默，緊接著，是全場人站起來的掌聲和歡呼。班長正襟危坐在原處，眼淚一瞬濕潤了，她好像有點害羞，低下頭去愣是不敢看舞臺上笑得跟個二愣子似的男孩兒。

    陳瑋圍手還撐著下巴，轉(zhuǎn)頭靜靜地看著旁邊的楚慈，他們這一角落似乎和周圍的歡快喧囂格格不入。楚慈目光停在舞臺上，不知心里想著什么，眼眶卻猛地濕潤了，陳瑋圍很認(rèn)真的，一字一頓在楚慈耳邊清晰地重復(fù)：

    “楚慈，你是我的青春啊?！?/br>
    他的聲音很清晰，卻也很小，他以為楚慈沒聽見，就自嘲一般低下頭去，一口干了杯底所剩不多的啤酒。

    楚慈卻目光微微閃動，在下一瞬詫異地轉(zhuǎn)過頭來看他。

    陳瑋圍感受到他的視線，可再次抬頭的時候，楚慈卻沒在看他，而是木著一張臉不知道想什么。他湊到楚慈耳邊，輕聲說：“等會兒，可以上天臺一下嗎？我有話要對你說?！?/br>
    楚慈眼睛一轉(zhuǎn)，停在他的臉上，竟然紅了耳朵。

    又是這個眼神，又是這個表情。

    陳瑋圍好像又看到了那晚濕潤著眼睛，求饒一般看著他的男孩兒。

    那個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地產(chǎn)生了性沖動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