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慧沒有叫李藿的名字，她只是掛著看不出真實情緒的笑，對著他們說道：“你們剛到應(yīng)該累了吧？我的司機在車庫等著了，你們休息好就可以直接去吃飯。”

    說完她又看向唐嶼，“你爸也在車?yán)?，你要先下樓跟他打個招呼嗎？”

    唐嶼有些琢磨不透他親生母親的cao作，保守地?fù)u了搖頭，“先不急，我們馬上就能整理好，一會兒下樓就能看見?！?/br>
    唐明慧調(diào)走兒子失敗，一時在心里想著要不還是開門見山好了。

    她說了聲好，對著李藿點點頭，“那你們快點收拾吧，別讓你爸等急了。”一轉(zhuǎn)身又坐在了沙發(fā)上面。

    房子構(gòu)造原因，她坐的地方四通八達(dá)，李藿和唐嶼只要不關(guān)著門，來來回回做什么都能看見。她看著自己的兒子把男友手中的衣服奪過來自己掛起，又遞給對方手機似乎讓對方玩，當(dāng)對方掙扎著起身要做一些什么的時候，又跑過去把人按住，自己忙得團團轉(zhuǎn)。

    她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互動的兩人，想到唐嶼的長情和執(zhí)拗似乎都遺傳了自己，這么幾年過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當(dāng)初聲嘶力竭也要在一起的那個人。

    所幸老天善待他，沒有錯過。

    “媽，我們整理好了，走吧?！?/br>
    唐嶼走出房間對坐在沙發(fā)上的母親說道。

    唐明慧拿著包起身，精致的下頜微微頷首，率先離開屋子。

    唐嶼牽著李藿緊跟其后，李藿當(dāng)著長輩們不習(xí)慣這么親密的舉動，不自在地松了送手，被唐嶼更加用力的十指相扣地拉住。

    他們乘著電梯來到了地下一層，封閉狹小的電梯里李藿大氣不敢喘一聲，電梯達(dá)到“?！钡哪且宦暦路鹗澜缟献顒勇牭囊魳贰?/br>
    “有這么緊張嗎？”唐嶼湊到李藿耳畔笑嘲。

    “你說呢？”李藿咬牙切齒，“等你以后等我爸媽的時候就知道了?！?/br>
    唐嶼不以為意，覺得自己肯定不緊張可能還超常發(fā)揮，他自信地回答道，“我才不像你，難道你以為我會怕這個？”

    李藿自顧自的緊張，根本不信，“那我拭目以待?！?/br>
    他們兩個小情侶說悄悄話，走得就極慢，唐明慧走出好大一截才發(fā)現(xiàn)人沒跟上，當(dāng)即轉(zhuǎn)身對拖拖拉拉的兩個小輩說道：

    “跟上！”

    言簡意賅，祈使句用得非常流暢，至少李藿立馬反應(yīng)過來只是在哪兒，剛剛跟唐嶼的舉動有多么不合時宜。

    他扯了扯對方的袖子，拖著人加快了步伐。

    加長林肯中，坐著駕駛位的司機，和后排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男人。

    男人帶著眼鏡，看起來四十多的樣子，手上拿著一份報紙，他們進(jìn)車時，剛剛將報紙折起來。

    李藿知道，這就是唐嶼那個仕途坎坷的父親了。

    他尷尬地打起招呼，“叔叔您好，我是李藿?！比缓蟊悴恢涝僬f些什么，暗暗扯了扯唐嶼的衣袖，讓對方救他于水深火熱。

    唐嶼還沒開口，李藿就見這位相貌英俊的長輩和藹地笑了起來：“你好，早就聽說你了，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今天見到了果然是個好孩子，和小嶼在一起，辛苦吧？”

    “爸——”

    唐嶼不滿地拉長了聲音，哪有一來就貶低自己兒子的。

    李藿偷笑了下，他被這位長輩釋放的善意感染，緊張的情緒莫名消散下去不少，“不辛苦的，我們在一起都是唐嶼照顧我，很感謝您能教導(dǎo)出這么優(yōu)秀的孩子?！?/br>
    他的話討好了兩方的人，唐嶼美滋滋地眉開眼笑，長輩們也為他的懂事滿意。

    沒有哪個家長在說自己孩子的時候是希望對方附和的，用意也不過是希望對方反駁并夸贊，再好好珍惜。

    唐嶼的父親見多識廣，氣質(zhì)儒雅，車廂中的氣氛多虧了他的三言兩語才得以和諧，唐嶼一邊天花亂墜地夸著李藿，一邊在旁插諢打科，李藿慢慢地放松下來，就連唐明慧都被這種親子之間其樂融融的氛圍打動，臉上的笑容真實了許多。

    “唐總，宵合飯店到了。”

    沉默寡言的司機停穩(wěn)車子后，出言提醒道。

    “嗯，你把車泊好就先下班吧，我需要時打你電話?！?/br>
    司機依言行事，在給他們分別拉開車門后，把車停到了應(yīng)該在的位置。

    他們下車后，唐明慧走在最前面，唐嶼的父親跟在她身后寸步左右的位置，李藿和唐嶼并排，一行人在服務(wù)員的指引下到達(dá)了包間。

    “想吃點什么，隨便點?！?/br>
    在大家都落座以后，唐明慧讓服務(wù)員拿了一份菜單給李藿，像是主動示好般讓對方不要客氣，想吃什么隨便點菜。

    李藿感激地笑笑，連連推拒說自己不挑食什么都能吃，唐明慧卻又把菜單推回來禮貌中帶著鋒芒，“點吧，都說讓你點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客氣？”

    她似嗔怪，似怨怒，李藿不敢再推辭，連忙翻看起菜單來。

    坐在一旁的唐嶼對他媽的這種舉動很不滿，“媽——李藿不是客氣，是禮貌，您也尊重他一點好嗎？”

    唐明慧挑了挑眉沒說什么，反倒是一直溫和的父親出言冷聲道：“小嶼，怎么對mama說話的？”

    眼看氣氛瞬間低沉了下來，李藿暗地里踹了唐嶼好幾腳，才把人從失控的情緒中叫回來，唐嶼撇了撇嘴，沒再說些什么。

    偌大的圓桌上只坐了他們四個人，酒菜依次地上，唐嶼母親問了些常規(guī)地問題，比如職業(yè)、家庭，唐嶼又是怎么和好的等等等等……

    李藿據(jù)實以告，說到跟唐嶼的感情糾葛時撿了些能說的大致談了談，唐明慧招呼他們吃菜，就在他以為盤問到此為止的時候，突然又聽對方幽幽地聲音傳來：

    “那你們就沒想過后代的問題？”

    李藿一愣，時刻盯著他媽就怕整出幺蛾子的唐嶼急急地?fù)尨鸬溃骸拔覀儾灰⒆?！?/br>
    李藿看向唐嶼，又看向不辨喜怒的唐明慧，點了點頭，“阿姨，我們不打算要孩子?！?/br>
    他覺得可笑，一對本應(yīng)沒有后代的同性戀在這里堅定地說不打算要孩子，是自己能生，還是法律允許他們領(lǐng)養(yǎng)？

    “你們現(xiàn)在年輕，所以覺得養(yǎng)小孩麻煩，等到了我這個年齡就不這么想了，那這樣吧，你們負(fù)責(zé)生，我出錢在國外找孕母，幫你們養(yǎng)行不行？”

    她不贊同地看著小情侶，說出的話云淡風(fēng)輕渾然不知給李藿帶來怎樣的震撼。

    或許是知道的，但為了達(dá)成目的，還是說了出來。

    “阿姨，您說什么？您的意思是讓我們?nèi)獯袉?？！?/br>
    李藿震驚到無以復(fù)加，他以為對方的意思是在哪領(lǐng)養(yǎng)一個孩子，卻沒想到人家上層人士直接罔顧人倫與法律，輕飄飄地就能說出找孕母這種話。

    他看唐明慧的眼神都變了，變得冷淡，變得不那么尊重。

    “這在Z國是犯法的。”

    他脫口而出。

    “所以你們可以在A國結(jié)婚，在A國代孕生子，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毕啾扔诶钷降氖B(tài)，唐明慧顯得游刃有余，她把早就做好的計劃宏圖展現(xiàn)給在她看來的不懂事的小輩。

    “唐嶼非你不可，你知道的吧？我這個當(dāng)媽的做得不稱職所以不會干涉他的擇偶，但后代，我是一定要管的。你們沒錢，沒關(guān)系我出；你們懶得帶孩子，沒關(guān)系，我來請月嫂，但孩子一定、必須地給我弄出一個來，不然，我絕不會同意你們的交往?！?/br>
    她擲地有聲地甩下這段話，擺明了只要同意不接受拒絕。

    李藿捏緊了拳頭咬牙就想說誰管你同不同意，你兒子我還不稀罕呢，唐嶼就替他說了出來，“媽，我尊重您所以帶李藿來見您跟爸，但您今天這一出絲毫沒有尊重我跟小藿，在您眼中我們就是傳宗接代的生育機器嗎？養(yǎng)一個孩子不需要為他傾注父愛母愛嗎？我們的感情不需要您同意，學(xué)長，我們走！”

    說完，他拉起李藿就要離開，卻遭到唐明慧厲聲阻止，“站??！唐嶼，你以為自己現(xiàn)在翅膀硬了就可以違抗我的命令嗎？我告訴你，只要我一句話不僅你的公司要破產(chǎn)，你的整個人生都會完蛋！”

    她口不擇言地威脅對方，忘記了自己的親生兒子最討厭被威脅，當(dāng)年被迫出國，那種籠罩在母親的陰影之下的憤恨與厭惡重歸于胸，唐嶼冷著聲音，“那您就試試看?！?/br>
    話音剛落，他拉著李藿朝門外走去，不顧母親的威脅大喊。

    從開局就很少說話的父親在這場斗爭中不發(fā)一言，只是在小情侶走后摟住了痛哭的妻子淡淡地說道：“都給你說了孩子的事孩子自己解決，你偏要插手，何必呢……”

    唐明慧抹干凈了眼淚，眼線暈染到眼瞼成了一團團黑，“我要跟他斷絕母子關(guān)系，看他選哪個！”

    她仍然在嘴硬，堅信唐嶼一定會選擇自己這個親生母親，她只是讓他出個jingzi而已又不是要拆散他們，唐嶼一定會心軟的！

    唐父摟著新任妻子不再多言，只等她撞了南墻回頭。

    從溫暖的飯店出去，迎面而來的就是S濕軟卻凌冽的寒風(fēng)，唐嶼提李藿攏了攏衣襟，打電話讓在附近的下屬把他的車開來。

    他們找了家24H便利店坐著，甫一進(jìn)去李藿便舒服地嘆氣，“還是室內(nèi)暖和?！?/br>
    唐嶼抿緊了唇，神色難言，本想把李藿介紹給自己父母卻變成了這種局面，他難以啟齒似地對李藿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媽她……”

    李藿把在門口買的奶茶遞到他嘴邊，“不怪你，喝口熱的暖暖身子?！?/br>
    他并非無理取鬧之人，飯桌上那一出一看唐嶼就不知情，不論怎樣都無從責(zé)怪起對方，只是今天這一下，唐嶼緩和的母子關(guān)系又要因為自己而有裂痕了，他懷揣著歉疚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給你母親道歉吧，剛剛我也有錯，對長輩太不禮貌了……”

    唐嶼吸了一口奶茶又把推到了李藿那邊，“你有什么錯，要是我還沒你禮貌呢，老婆你別擔(dān)心，我不會讓第三者來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的！”

    他信誓旦旦，李藿無奈，還以為對方是跟自己一樣對代孕深惡痛絕，沒想到是怕被打擾二人世界……

    “喝奶茶還堵不住你的嘴。”

    他瞪了一眼，重新把吸管塞到唐嶼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