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渡過的黑夜不大好受，在減藥階段，藥物作用沒以前那麼強烈，身旁陪著的人不在，他幾乎整晚都睡睡醒醒。

    像是做了場惡夢，又像在空白虛無中度過一夜，被封冉叫醒時，他頭昏腦脹到想吐。

    「我的長相難看到讓你覺得惡心嗎？」

    沈睫一臉想吐的模樣，封冉倒了杯水遞出，邊用困惑語調(diào)詢問。

    「對不起，我沒睡好。」沈睫深吸口氣，接過杯子喝了口。

    「你吃得下東西嗎？」封冉從一旁袋子拿出路上買的早餐。

    簡單的rou蛋吐司跟豆?jié){被擺在桌上，聞到食物香氣沈睫的胃跟著疼起。

    大男皺著眉孩搖頭。

    「胃疼…」對上封冉的擔憂視線，他小小聲回答，「我好像…從昨天晚上就沒怎麼吃飯?！?/br>
    「什麼叫好像？」封冉倒抽了口氣，「這個別吃了，我煮粥給你?！?/br>
    「對不起…」沈睫低垂著頭，聲音帶點哽咽。

    「道歉你留著自己跟三哥説，他只讓我稍微看照你的生活，沒要我?guī)兔芙棠??！狗馊狡鹕?，「幸好煮粥我還算拿手?！?/br>
    「謝謝你?！股蚪弈闷鹗謾C看了看，現(xiàn)在是早上將近七點，「我可以發(fā)訊息給先生嗎？」

    「可以吧，他醒來應(yīng)該會看?！狗馊酵Ｏ履_步，「下午要不要跟我一起出門？」

    他想轉(zhuǎn)移掉沈睫對緣生不在的注意力。

    但是晚上呢？

    現(xiàn)在莫玹也不在家，他猶豫起要不要住下陪沈睫幾天。

    「要去哪里？」沈睫抬起頭詢問。

    「我下午要去一趟俱樂部，我哥有事找我，你可以先睡個午覺，我再回來接你?！巩斎?，封冉也考慮要不要過幾天再去找Rum。

    反正他是家族同輩里年紀最小的，幾個哥哥姊姊一向?qū)櫵?，接連親哥其實也有點弟控，只是改成晚幾天過去而已，小事。

    「我想想…」沈睫重新將視線放回手機，畫面停在跟緣生的聊天視窗，他的雙手在鍵盤上停頓。

    「慢慢想，我去幫你煮粥，豆?jié){可以先喝點，要是不想出門也不勉強，明天再出去走走就好?！狗馊睫D(zhuǎn)身，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今天不要就明天，他打定主意要多帶沈睫外出走走，他這個年紀的大孩子，整天都窩在家里也不好。

    「冉哥，謝謝你?！股蚪尢ь^給了一個微笑，他努力想打起精神，不讓對方擔心。

    封冉回頭，換上燦爛笑容，「快點發(fā)訊息給三哥，要是上了飛機就不能聯(lián)系了?！?/br>
    「好，謝謝你的早餐?！沟肋^謝，沈睫快速將視線拉回手機上。

    “睡醒了嗎？”

    一低下頭，緣生發(fā)來的訊息也正好跳出，他慌忙回了個“先生，我醒了?！?/br>
    “冉哥幫我送了早餐過來，先生還好嗎？”

    忐忑等待回訊，沈睫死死盯著手機。

    以為緣生會用訊息回覆，下一秒手中手機毫無預(yù)警響起，沈睫被嚇了一跳，差點摔了手機。他小心穩(wěn)住雙手之後，才接通視訊電話。

    「先生。」

    緣生的臉出現(xiàn)在手機屏幕上，看起來精神還算不錯，沈睫輕喚先生的聲音，帶著隱隱的小委屈。

    「我沒事，抱歉嚇到你了?！?/br>
    緣生的溫柔嗓音一傳來，沈睫的眼眶瞬間被熱氣薰紅，「您沒事就好。」

    「我會盡快回去，就算沒人盯著你也要一個人好好吃飯，乖乖吃藥。」緣生不放心的囑咐起日?，嵤?。

    「先生對不起?！股蚪扌÷暤狼?，「我昨天晚上一直等您，所以忘記吃飯…」

    緣生沒有說話，沈睫緊張到在整個人縮在沙發(fā)上。

    「三哥?！狗馊綇膹N房走出來，對著沈睫方向用偏大聲音喊話，「小睫昨天晚上窩在沙發(fā)上睡，睡得不好一早起來還暈得難受，差點看著我吐?！?/br>
    「不…冉哥…」沈睫慌忙想阻止，可封冉離他有點距離，一時之間他無法撲過去或轉(zhuǎn)身逃走。

    更重要的是，緣生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見了。

    「沈睫?！咕壣p喚了大男孩的名字，嘆了口氣後才開口，「昨天應(yīng)該先打個電話給你?！?/br>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覺得好難過好難過，一時沒想這麼多…」沈睫哭喪著臉，慌忙道歉。

    「我很抱歉讓你覺得難受?！咕壣諗科鹇曇衾锏臏厝?，表情嚴肅，「但這不是你不善待自己的理由，定時吃飯跟按時服藥一樣重要，我不希望等我回去，看到一個病厭厭的助理?！?/br>
    「是，先生。我知道我錯了，請您處罰?！股蚪抻妙j喪聲音道歉。

    「我不會罰你?！咕壣晕⒗渎曇粜荆肝也辉诘臅r間，如果你能記得吃飯、服藥，每天定時上床睡覺，回去我才會給你相應(yīng)處罰?！?/br>
    緣生的意思是，要是沒人盯著就不會照顧自己，那麼也枉費他這段時間來的陪伴跟教育。

    這樣的壞孩子，沒有為他費心的價值。

    很少看緣生對誰上心到這種程度，封冉帶著寵溺笑容，轉(zhuǎn)身回到廚房，給大男孩留些私人空間。

    雖然封冉跟陪在緣生身旁的莫玹都明白這話中的意思，主要是特意用這種方式讓一個人在家的沈睫振作，但沈睫不是很明白，只大概猜想緣生是為了怕他故意不吃飯、不吃藥，刻意用這種方式威脅。

    一這麼想，他覺得有點委屈。

    「先生不信任我嗎？」沈睫將疑問脫口而出，可下一秒他也慌忙道歉，「對不起，是我自己不值得信任，您不在第一天我就…」他嘆了口氣。

    緣生安靜聽手機另一端的傻孩子說完，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不是不信任，是因為相信你能做到，才把決定權(quán)給你?！顾徍土讼聞偛诺膰烂C語氣。

    「決定權(quán)？」

    沈睫如同預(yù)期的發(fā)出傻愣愣聲音，緣生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有個人在家里等著回去，這種感覺很好。

    「是，如果不希望再接受我的陪伴跟教育，你可以任意對待自己，不管是輕賤還是傷害。但我相信你會愿意留在我身邊，我不允許我身邊的孩子傷害自己，不論是什麼理由，就算有天我從這個世上消失。」

    緣生的聲音緩慢輕柔，後半段更是一字一句深深刻進沈睫心里。

    「只要你遵照我給你的規(guī)矩生活，我會一直在你心里?！?/br>
    「先生，我…」積攢了整夜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fā)，沈睫用稍微壓抑過的聲音哭喊，「我沒準備好跟您道別，我永遠…永遠都沒辦法準備好…」

    聽見哭聲，封冉回到客廳探看，沈睫哭得像個迷路孩子般無助，他走過去坐下、輕輕拍了拍不停顫抖的背脊。

    「沈睫，我也沒準備好跟你道別，但是生命的終點由不得我們?！咕壣蝗惠p笑，「像現(xiàn)在你哭得這麼難過，也許過兩出什麼意外走了，我可能會比你現(xiàn)在更加痛苦?！?/br>
    「先生…」聽緣生這麼説，沈睫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停下墜的情緒也較為緩和。

    「之前是我錯了，直到安心理師提醒，我才會意過來。你想要的不留遺憾，跟我想要的方式一定不一樣，等我回去我們再好好談?wù)?。我不會寵溺到讓你無法放手，但我也不會再強迫你照我的方式學習獨立?！购逯竽泻ⅲ壣鷿M心都是不能陪在他身邊的遺憾。

    「我…我明白了?！股蚪抻昧c頭，簡直要開心壞了。

    帶著哭的笑容不是很好看，封冉起身倒了水也拿些衛(wèi)生紙回來。再次坐下他擠到畫面中，「三哥，我可以帶小睫出去玩嗎？」

    「去吧，記得多拍些照片給我，我被關(guān)在醫(yī)院做檢查也挺悶的?！咕壣p瞪了眼封冉，「注意安全，外頭畢竟不大平靜。」

    莫玹跟著湊到一旁，「你不要搞出丟下保鏢，擅自帶沈睫亂跑這種事?！顾昧鑵栆暰€盯著封冉。

    「不會，我還是有分寸的，你別擔心?！狗馊酵蝗粐@氣，「大哥那樣，你們也這樣，我真的就這麼讓人放心不下嗎？」

    「大哥怎麼了？」緣生追問。

    「他跟二哥聽到沈睫委托我照顧，各自撥了不少人手給我，我打發(fā)了一半回去，只留下一些比較熟悉的人?！狗馊揭荒槦o奈，「而且二哥還要我提早半天告訴他外出行程，他要安排附近維安，我實在…」

    「辛苦你了，畢竟是特殊時期?！咕壣c頭，「在安全范圍內(nèi)，幫我陪沈睫多出門玩玩，但是也別耽誤他的每日學習?！?/br>
    「知道了?！狗馊近c頭後，離開攝像頭能捕捉到的范圍。

    「沈睫，睡前我會聽你的每日匯報，電影日也還是會陪你一起看電影，我不在家，也會盡量讓你覺得不寂寞?！咕壣哪抗馊岷?，「畢竟我在醫(yī)院檢查以外的時間都很閑，我那兩個哥哥跟莫玹很有默契，應(yīng)該不會讓我碰工作?！?/br>
    緣生的抱怨，逗得沈睫輕笑，「我也會努力讓您覺得不無聊。」

    沈睫振作的速度很快，緣生滿意的點了點頭。

    「乖孩子。」

    視訊通話在緣生的嘉許下終止，沈睫從昨晚延續(xù)到今天的悲傷消散了大半，封冉已經(jīng)回到廚房忙碌，他也起身到洗手間洗臉。

    自己一個人生活很有挑戰(zhàn)，但是有封冉幫忙，緣生也會遠距陪著，他給自己加油打氣，一定不能讓緣生放心不下。

    現(xiàn)在時間是早上七點，私人飛機安排在八點半，落地辦理完住院手續(xù)之後，還會有足夠時間跟沈睫道晚安。

    確認過行程安排，緣生才終於放下為家里孩子高懸著的心，動手吃起備在一旁將近半個小時的早餐。

    莫玹則是不放心的在群組叮囑大家，一定要看好封冉。

    對，看好封冉。

    他很不喜歡在一堆保鏢包圍下外出，甩開逃跑什麼的每樣都做過，但因為放任封冉亂跑，被別人盯上也是盯上他的那個人倒楣，所以平常大家都縱著。

    莫玹只希望這一次他能真的明白事情輕重，不要惹上任何麻煩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