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
聯(lián)邦時間364年6月17日,帝都星。 喬陌嵐臨出門前遇到了來送花的快遞員,對方捧著一束鮮紅欲滴的玫瑰讓他簽收,“喬先生,這是這個月第十束了?!?/br> 喬陌嵐隨手簽收完,應道:“嗯,謝謝?!?/br>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絲毫被追求的喜悅,快遞員心內(nèi)咋舌,喬議員大概是整個聯(lián)邦最難追的人了吧…… 四年前喬陌嵐在帝國與聯(lián)盟間以其特殊的身份與地位不斷推進結(jié)盟,腐朽的貴族撐不起龐大的帝國,最終選擇和聯(lián)盟統(tǒng)一為聯(lián)邦帝國。同年,蟲族再次進犯邊境線,喬陌嵐令海鯊等軍部將領極力主張守好邊境線后反擊,由洛衡統(tǒng)領直打進了蟲巢。 經(jīng)此一役,之前被蟲族占領的人類星球終于得以解放,天使星成為新的中轉(zhuǎn)星球,徹底放開了兩邊疆域的權(quán)限。 從此沒有單純意義上的帝國或聯(lián)盟,統(tǒng)稱為聯(lián)邦帝國。 聯(lián)邦的軍政依然分開,喬陌嵐卸下舊制的外交官職位,成為了聯(lián)邦十二位議員之一。 今年初,在聯(lián)邦成立的紀念日秋露晚會上,喬陌嵐仍是孤身一人出席,身旁僅有一個零相伴。不少人好奇喬陌嵐多年心如止水,難道就不打算重新找個愛人? 大家沒有忘記喬陌嵐的過去,也記得他曾屬于一個兇名赫赫的男人。 可逝者已矣,生者沒必要一輩子沉湎于回憶,遑論在宋釗離世前,他們就已經(jīng)離婚了不是么? 秋露晚會結(jié)束的第二日,有人在聯(lián)邦的相親網(wǎng)站上刷出了喬陌嵐的信息。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網(wǎng)站出現(xiàn)了bug,畢竟沒有人敢拿議員的信息惡搞,那是要坐牢的。喬陌嵐來相親?怎么可能?還不如說蟲皇又復活了比較可信。 這個發(fā)現(xiàn)點爆了網(wǎng)站的流量,無數(shù)人涌進網(wǎng)站看喬陌嵐的相親要求,紛紛質(zhì)疑是不是有人冒充,網(wǎng)站不核實清楚就把信息放出來太過分了!肯定是為了騙他們進來看廣告。 但這個婚戀網(wǎng)站又是聯(lián)邦最大最有信譽的相親交友機構(gòu),不少人都是在這上邊找到自己鐘情的另一半,網(wǎng)站應該不可能出現(xiàn)這種低級錯誤。 太多人咨詢打爆了客服熱線,網(wǎng)站不得已只好發(fā)聲明,證實了喬陌嵐的信息不是網(wǎng)站錯誤,是審核過的真實信息。 此后喬陌嵐便成了網(wǎng)站人氣排行榜上第一位,可惜至今他的資料旁邊掛著的都還是【單身】。 喬陌嵐收下花后交給了身后的零,沒有欣喜也不覺得新鮮,反而忽然問道:“還沒找到合適的花匠嗎?” 零把玫瑰隨意地放置在玄關,甚至都不急著找花瓶把它插起來,回道:“沒有,曜日比較珍稀,許多花匠聽了都不敢嘗試?!?/br> 他們都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這整個星海不剩幾株的玫瑰養(yǎng)死了,那用命都賠不起啊,于是哪怕有高額的養(yǎng)護費,仍是紛紛委婉拒絕。 喬陌嵐發(fā)愁,總不能讓海鯊一直抽空來給他養(yǎng)花吧,對方如今完全頂上了宋釗曾經(jīng)的位置,平日公務是很繁忙的,不可能再像從前跟隨宋釗那樣在他身邊做侍官。 至于為什么不讓零做這件事,首先零只是機器,要讓他養(yǎng)花得給他輸入資料,可喬陌嵐在Gold重金尋求養(yǎng)護曜日的資料已久,送上門來的沒幾個靠譜的。 喬陌嵐說:“繼續(xù)找吧?!?/br> 零點點頭,說:“主人,您今夜有個約會?!?/br> 喬陌嵐不太放在心上,擺擺手表示知道了,遂出門去往議會。 * 宋則正在對著鏡子打領帶,他今日要出席一個復合收容區(qū)的儀式。 曾被蟲族占領的星球得到解放后,許多人類重獲了自由,可有些人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親人無處可去,有些人被蟲族拿來做實驗淪為各種各樣的殘疾,他們都需要聯(lián)邦政府的幫助,否則根本無法重歸人類社會。 Rose做了慈善,配合聯(lián)邦建立了收容區(qū),無處可去的人類都能在這兒領到住所,房間雖然不大,但好歹也是個落腳處。同時會給他們安排一些簡單的工作和學習,讓他們逐漸適應回到人類社會的生活。而因為蟲族實驗變?yōu)闅埣驳娜祟愐膊挥脫模?lián)邦會想辦法醫(yī)治好他們,只要定期配合聯(lián)邦的研究就可以,當然是在不損害他們的健康和權(quán)利的基礎上。 Rose每天都會有專人去收容區(qū)發(fā)放營養(yǎng)劑和一些簡單的食物,包裝上印著一朵小巧精致的玫瑰。 Rose的老板第一次走到了人前,這些被收容的人類十分感激他,又因為他溫潤多情的容貌在暗地里盛贊他像個善良的天使。 鷹屠初次聽到這流言時一臉難以形容的表情,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回味過來想想也對,比起過去他老板現(xiàn)在是挺小天使的…… 宋則剛要系好領帶,鷹戮走了進來。 “老板,默勒今日給喬先生送了第十束花,晚上約喬先生在Rose用晚餐?!?/br> 宋則動作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拉緊了領帶的結(jié),回道:“我知道了,讓廚師隨時待命吧,做嵐嵐喜歡吃的?!?/br> “別給他開烈酒?!?/br> 喬陌嵐身上的春色無法解除只能壓制,輕易便會動情,酒精更容易激起春色發(fā)作。 “是?!柄椔居謫枺骸靶璨恍枰ツh員那邊打聲招呼?” 默勒是喬陌嵐同僚的兒子,足足比喬陌嵐小了二十幾歲,也不知怎么膽大包天敢去追喬陌嵐,一開始被他爸舉著手杖追出家門,結(jié)果越挫越勇,邊跑邊喊:“難道你不想要喬議員做你兒媳婦嗎?!老東西,他哪點不好?!我要是你我做夢都能樂醒?!?/br> 默峰氣得心口疼,喬陌嵐哪點都好,就是太好了,哪是他兒子這蝦米能肖想的。況且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一些事情的,Rose的老板可是對他哥哥的遺孀抱著不一樣的心思…… 能坐到他這個位置的人,誰都不會把Rose跟Gold當成簡單的黑市輕看。 但默峰就默勒這一個孩子,打也打不聽,看他追喬陌嵐就像小孩子談戀愛,宋則也沒表示什么,默峰便一直裝糊涂了。 宋則聞言微微搖頭:“不用?!?/br> 這幾年宋則好像活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宋釗,沉穩(wěn)可靠,在暗里為喬陌嵐保駕護航。他一直在照顧著喬陌嵐,方方面面,卻除非必要時都盡量不出現(xiàn)在對方面前。 他不是沒想過取代兄長的位置,不是沒想過用陪伴讓喬陌嵐重新審視他的喜歡。日復一日這樣看著喬陌嵐,宋則終于把克制用痛苦寫進了骨頭里。 他每日都能看到他最心愛的寶貝,他也每日都只能遠遠看著。他曾想用自己的死亡在兄長與喬陌嵐之間劃下一道鴻溝,他沒想過轉(zhuǎn)眼命運就掉轉(zhuǎn)了劇情,他在喬陌嵐的心軟下茍活于世,他的哥哥用死亡在喬陌嵐心上刻印痕跡。 “嫂子”兩個字是他一開始的求不得,“喬陌嵐”三個字是他永遠的求不得。 隨著時間推移,宋則漸漸理解了哥哥最后的決定,即使他仍然無法接受嵐嵐跟別人在一起,無法接受誰來取代他兄長的位置,但如果有人能讓嵐嵐開心起來,他愿意讓喬陌嵐開始新的生活。 宋則不由自主地走了會兒神,這五年……他抱過嵐嵐幾次,在對方控制不住體內(nèi)春色的時候。 人在欲望驅(qū)使下潛意識地對情感渴求,沒有設置感情程序的零自然無法次次滿足喬陌嵐,可春色是能逼瘋?cè)说摹?/br> 如今喬陌嵐一直在定時服用當初宋釗讓軍部研發(fā)配制的抑制劑,但藥物這種東西,服用得多了便會產(chǎn)生抗藥性,即使軍部也一直在調(diào)試改良。被壓制久了的春色每次一爆發(fā)就比平日更兇猛,這種時候,需要宋則陪伴喬陌嵐度過。 他會在喬陌嵐醒來前離開,仿佛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 宋則問鷹戮:“嵐嵐的抑制藥,新成品出來了嗎?” 鷹戮答道:“我上次去取的時候還沒有,最新進度需要問一問海蟒?!?/br> “一會兒你去看看,如果出來了就取回來給我。”他明天送去給喬陌嵐,剛好一解相思。 * 下午喬陌嵐從議會出來后上了默勒的車,他毫無面對相親對象的自覺,神情平淡得像是去出差。 默勒還是個毛頭小子,每次近距離觀看喬陌嵐都要被這極具沖擊力的美貌弄得緊張無措,“我我、我在Rose訂了晚餐,飯后我們還可以去諾曼河畔散步!” 很好,喬陌嵐心想,這孩子踩雷一踩一個準。 他面上卻沒顯露出不悅,應道:“好?!?/br> 直到兩人坐進默勒訂好的位置,喬陌嵐都沒主動說話。 喬陌嵐知道自己心態(tài)不對,他應該把默勒當成一個男人看待,而不是像看一個鬧著玩的小孩子。他既決定相親跟新的人試試,便不該一次次消極對待。 可他得到過這世上最珍稀的玫瑰,如今旁人送的這些又如何入他的眼? 思及此喬陌嵐抬眸看了眼對面正開心擺弄餐具的穆勒。 他會給穆勒機會……喬陌嵐在對方身上看到了宋則的影子,曾經(jīng)那個孩子氣的喜歡跟他撒嬌賣乖的宋則的影子??勺詮乃吾撾x開后,宋則便把自己活成了宋釗。 他不該在任何人身上尋找任何人的影子。 新生活……怎么才算開始新生活呢? 如果說晚餐喬陌嵐還能勉力打起精神專心應付,到了飯后散步,喬陌嵐再無法分神去注意默勒。 默勒不了解喬陌嵐,只以為他性子就是這樣驕矜冷淡的,默勒并不在意,自得其樂說得開心。 喬陌嵐全程沒仔細聽默勒在說什么,時不時應個“嗯?!?/br> 默勒突然停下了腳步,此時諾曼河畔只有零星的情侶,遠處燈光閃耀,在河面上鋪了層碎星,晚風亦是溫柔。 這樣好的氣氛,饒是他心內(nèi)仍有些膽怯,也忍不住問道:“喬先生,我想吻你一下,可以嗎?” “嗯?!眴棠皪瓜乱庾R應了后才反應過來默勒說了什么。 對方與宋釗或宋則都不同,他們不會禮貌彬彬的問他,只會直接握住他后頸強勢地吻下來。 喬陌嵐沒有反悔這根本沒聽清問題的應允,他仰首閉上了雙眼,堪稱溫順的等一個吻。 他為什么……不能試著接受新的人。 男孩干凈清爽的氣息緩緩靠近,喬陌嵐能感知到對方緊張急促的呼吸,而他心無波瀾。 喬陌嵐按著自己手腕數(shù)脈搏,一下、兩下、三下,沒有變快分毫,他不覺得緊張,也沒感到心動。 在灼熱的呼吸即將落到唇上時,喬陌嵐微微偏過了頭。 溫軟的唇輕輕擦過了喬陌嵐臉頰,默勒紅著臉退了一步,他看出了喬陌嵐的抗拒。 “抱歉。”喬陌嵐說。 默勒撓撓頭,“沒關系,是我太著急了。” 他著急嗎?多少人在認識的當夜就滾上了床,第二天便能奔赴禮堂。不是默勒著急,喬陌嵐清楚,是他停在了五年前,抑或更早。 令他心動過的,是隔著曜日的那一個吻,也是在狹窄的棺材里,含著血腥味的那一個吻。 他已經(jīng)不知道該怎么重新喜歡上一個人了,遑論更深重的愛。 兩人沉默著走到停車的地方,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嵐嵐?!眴棠皪垢諔暱慈?,宋則倚在自己車旁,只看著他:“我來接你?!?/br> 默勒側(cè)首望向喬陌嵐,然后眼神黯淡下來,追求喬陌嵐這兩個月里他第一次嘗到真正的挫敗感。 喬陌嵐看那個男人的眼神,跟看他是不同的。所以對方能叫”嵐嵐“,而他至今不敢逾越。默勒在這一刻清晰地意識到,喬陌嵐看似在給他機會,其實從未給過他機會。 默勒倒沒有被愚弄的生氣感,他同樣看出來了,剛剛喬陌嵐在努力嘗試著接受他了。 宋則本打算明日再來找喬陌嵐,可他一想到對方的約會,還是忍不住心中煩躁。 他已經(jīng)在盡力克制了,才沒在晚餐時就出去揍那小子一頓。宋則走上前來,表面風度翩翩的打招呼:“默少。” 默勒回道:“宋先生。” 他又轉(zhuǎn)向喬陌嵐,說:“既然你們還有事要談,那我先走了。” 又是一場失敗的約會。默勒走了沒多久喬陌嵐就收到對方的信息:喬先生,我們不太合適,希望以后能做朋友。 喬陌嵐把信息給宋則看,問他:“宋則,你故意的?” 宋則抿住唇角,眼底卻泄露一絲隱秘的愉悅,他給喬陌嵐打開車門,“回去吧,我?guī)Я诵卵邪l(fā)的藥。” 他知曉不能再繼續(xù)自私,他也說服了自己放嵐嵐重新開始,但他終歸是個普通人,在看到默勒親吻喬陌嵐的那一刻,宋則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壓抑住殺心的。 可如果他和多年前一樣學不會克制,怎么對得起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