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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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后向來讓人不爽,就算是醒了,他還又枕著枕頭睡了個回籠覺。 楊燁沒多說什么。嚴(yán)珂剛一躺下,他就拿了鑰匙推門出去。倒也沒做什么,就是出去隨便逛逛。他對這片老城區(qū)有著莫名的好感,就像從小在這里長大一樣。 等他推門進來,嚴(yán)珂已經(jīng)起床,正癱在沙發(fā)上玩手機。 那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半,樓下陸陸續(xù)續(xù)傳來下班回家人相互之間的招呼聲。 他們住的別墅區(qū)的房子每家相距都不近。就算你在家里蹦迪,用麥克風(fēng)的最大聲唱青藏高原隔壁都沒人能聽見。嚴(yán)珂搬出去后住的是單獨一層的公寓,自然沒遇到過鄰居擾民的情況,更別說在家里就能聽到樓下人談話。 這是跟他們生活完全不同的世界。 就算嚴(yán)珂沒有那么八卦,這么多年來還是聽說過楊燁家里的事。 這個城市不大,有錢有勢的圈子就那么幾戶人家。楊燁他媽遇人不淑的故事早就在圈子里人盡皆知。雖然如今已經(jīng)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但作為家長教育自家Omega子孫的良好案例,依然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散發(fā)光輝。 例如,嚴(yán)珂那個Omega的表妹剛剛分化就被母親天天教育要張大眼睛選擇配偶,一定要門當(dāng)戶對。玩玩可以,切記不可以讓一個沒權(quán)沒勢的窮小子標(biāo)記自己。 嚴(yán)珂表妹是個性格叛逆,富有主見的小姑娘,為此跟她媽吵了好幾次架。 面對表妹的哭訴,嚴(yán)珂往往只是笑笑不語。他這種一看將來就是啃老的紈绔子弟向來不得家里年長一輩的喜歡,就算 他出口相勸也沒用。倒是跟他混的關(guān)系不錯的表妹看見他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模樣,總是一臉怨恨地對他說:“看著meimei受苦卻不幫,你這樣會遭報應(yīng)的?!?/br> 嚴(yán)珂笑得更大聲了。 他生來就沒用Omega的特征,更何況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他不可能是個Omega,難不成青春期分化還能把他分化成一個會被別人標(biāo)記的Omega? 然而,伴隨著青春期敏感中二而來的殘酷事實告訴他——是的。 從此伴隨著長輩們恨鐵不成鋼的勸誡中多了一條: “你要學(xué)會自愛,別亂搞懷孕了。” 表面上礙于情面他笑著說“知道了”,心里則對舅媽他們把自己跟那些嬌小脆弱的Omega混為一談的行為大為不屑。 對于一切罪魁禍?zhǔn)字坏臈顭钣H生父親,嚴(yán)珂早就在心里默默對這個人畫了一個不認(rèn)可的×。 在他印象中楊燁那個精神脆弱的母親每次神志模糊都是因為他爹,導(dǎo)致他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J(rèn)為楊燁對他爸以及他爸后來組成的家庭只有怨恨,沒有什么能稱得上是親情的感情。 所以當(dāng)他從李子溶和莉莉的合影照中抬起頭,看見楊燁出現(xiàn)豎在餐桌上充當(dāng)擺設(shè)的全家福中時,嚴(yán)珂明顯一愣。 相片里的小楊燁騎在一個男人的脖子上,男人懷里抱著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笑著去拽楊燁的腿。旁邊一個打扮樸實的老實女人表面裝作鎮(zhèn)定著露出微笑,但她的眼神和微微抬起的手臂還是透露出她對兩個孩子可能會掉下來的擔(dān)憂。 他記得楊燁...好像怎么不喜歡照相。 “毛巾牙刷都給你準(zhǔn)備好放水池那了,收拾完了咱倆好走?!?/br> 所謂的衛(wèi)生間不過是防盜門對面那扇木質(zhì)小門后面的屋子。一屋兩用,廁所加上浴室,面積加起來總共只有幾平方米大。推進門一看,墻上的瓷磚因為年份太久,已經(jīng)開始褪色發(fā)黃。 猜到楊燁父親離婚后混得不好,但沒想到會混成這樣。 衛(wèi)生間沒有窗戶,即使收拾得很干凈,里面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他倒不是潔癖,但從小就被管家保姆伺候著,難免有些受不了這里的味道。沒用幾秒就完成了洗漱。 “收拾收拾,一會兒跟東子他們?nèi)コ燥??!?/br> 向他們這種不學(xué)無術(shù)、天天無所事事的人,平時翹課都成家常便飯,更不會下午三點還趕回學(xué)校去上晚自習(xí)。都不用問,楊燁都知道今天晚上的安排。 收拾收拾出去吃飯,晚上叫上東子他們找個地方再玩上一夜。 又過了一天樸實無華的紈绔子弟生活。 “不去,一會兒回學(xué)校?!?/br> 楊燁望向他,帶著不解地挑眉打趣道:“喲!看不出來啊,嚴(yán)大少爺這么熱愛學(xué)習(xí)。都這點了,還想著回去上課。” 他也不多說什么,拿起外套徑直向外走。走出房門前扔下一句話,算是當(dāng)作自己的解釋。 “上官今天回來?!?/br> 今天下午有活動,最后一節(jié)課班里全體去禮堂看演出。 說是演出,其實就是學(xué)校戲劇團表演的一場小歌劇罷了。 他們學(xué)校藝術(shù)生升學(xué)率在省里都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學(xué)校的戲劇團在全國都有名。原因很簡單,自從幾年前一個學(xué)長在表演時被星探看中后成為新晉熱門偶像后,他們學(xué)校戲劇團接連又簽約了好幾名學(xué)生。 前不久又拿下了幾項國家級的獎項。 校長以此為榮,難得給學(xué)生辦了這場跟學(xué)習(xí)無關(guān)的活動。 學(xué)校禮堂場地有限,每個班分時間去看演出。輪到李子溶他們排隊走進學(xué)校禮堂時,已經(jīng)是四點多了。 他們學(xué)校四點左右結(jié)束正課,四點半左右開始補課。雖然是學(xué)校組織的,但這場演出也算是一次小小的“逃課”。讓這些天天在卷子堆里打滾的少年少女們得到了一個“喘氣”的機會。 大禮堂分上下兩層,里面是仿西式建筑。兩根愛奧尼式巨柱立在舞臺兩側(cè),柱子的兩側(cè)放著立體式音響,它們之間紅色的帷幕落下,不時有工作人員探出頭來檢查情況。 他們班是最先進入的。隨著進來班級的增多,禮堂里越來越吵鬧。雖然燈都打著,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年久失修的緣故,光線昏暗,離著遠點就有些看不清對方的臉。再加上隊形被打亂,為了跟好友坐在一起的學(xué)生四處亂竄。沒用多久禮堂里就亂了起來。 亂糟糟的,就像是在菜市場。 李子溶的班主任劉老師氣的在隊伍前大喊“安靜”,然而卻沒幾個人離理她。 他們就像籠中的鳥兒,逃離了教室,就算班主任還在,還是忍不住嘰嘰喳喳尋找自己的快樂。 這種時候老師的話多半是失去作用,但李子溶還是跟以前一樣選擇聽從。她老老實實站在隊伍里拿著小冊子背單詞,偶爾莉莉向她說話,她才抬起頭回話。 莉莉向來喜歡熱鬧,對于這種場合她喜歡的不得了。 剛進來時還礙著班主任在身邊,老老實實站在隊伍里一言不發(fā)??粗車絹碓綗狒[,她起初只是跟李子溶搭腔,隨后越來越興奮。就像是一只回歸到自然的鳥,再也控制不了自己。 在他們快要坐下時,她眼睛里帶著笑地對李子溶說:“溶溶,我們?nèi)ズ笈_看看吧!” “這不好吧,畢竟...” 她猶豫了。 老師還站在前面,他們這么冒然離去肯定不好。要是跟老師說她也一定不會同意。況且跑到后臺給別人添麻煩怎么辦? 她低著頭把記著單詞的小冊子收拾好,扯了扯袖子,又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在莉莉期待的眼光中,李子溶猶豫了一下?!榜R上就要開始了,我們還是老實待在這里吧?!?/br> 聲音里帶著討好地祈求。 莉莉沒再說什么。 就在李子溶以為她終于放棄跑去后臺的想法時,她一把抓住李子溶的手。趁著劉老師轉(zhuǎn)過身跟別人聊天的功夫,如同離弓的箭向左手邊的應(yīng)急門奔去。 她跑的太快了,一點都不像體育課八百米從沒跑過合格的莉莉,快到李子溶不禁在心里感嘆:好奇心的力量真是無限大。 應(yīng)急門連著樓道,樓道里并非空無一人。穿著戲服的人是不是走過,她們想要找到后臺并不難。 “莉莉,咱們看一看就回去吧...” 李子溶被莉莉硬拽著向前走。她看著身邊的工作人員和穿上戲服的同學(xué),心里全是誤入這里的尷尬窘迫。v 小姑娘面子薄,生怕被人認(rèn)出來她們是硬闖進來的,更怕被班主任知道這件事。相比之下莉莉倒是很放得開。 她原本打算找主演套個近乎,然后回去向同學(xué)們嘚瑟一下,滿足一下自己不足一提的虛榮心。卻沒想到在一群畫的跟唱戲的人里面一眼就認(rèn)出了自己的老同學(xué)。 “閆妍是你??!” “莉莉?你怎么在這里?” 老友相見,分外親切,更何況是自己相識多年的、好閨蜜。 從她們沖出隊伍,莉莉的手就一直緊緊拽住她,就像是一條安全索,拴著她不讓兩個人分開?,F(xiàn)在莉莉松開了這只手,選擇去握住了另一位少女。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動作,卻讓李子溶微微愣住。她有些失神無措,不知道是因為那只落下的手,還是因為對面談笑的兩位少女。 跟李子溶在一起時的自說自話不同,閆妍跟她很有共同話題。兩個人沒有多少寒暄就恢復(fù)了往日的感情。 “你知道上官明嗎?他這次也回來了?!?/br> “我知道我知道!聽說他被星探看中了,是真的嗎?” “真的!他啊...” 臨近開幕,從她身邊經(jīng)過的每個人都加快了行動的速度。后臺的燈光昏暗,唯有鏡子前閃爍的彩燈照出一片明亮,但卻是五彩斑斕,襯得鏡子前的人更像妖魔鬼怪。 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他們屬于這里。演員忙著化妝上臺,劇務(wù)忙著檢查道具,莉莉忙著用短暫的時間跟老友寒暄,唯獨她,不屬于這里... 就像她融入不進自己的班級,融入不進自己身邊的好友,也融入不進父母的心中一樣。 少女的心永遠都是敏感嬌弱的,青春期時候的她們更是如此。輕輕一碰就能戳出一個裂縫,里面長滿了荊棘雜草,陰森而又黑暗。 “莉莉,我們回去吧...” 她輕輕拽著莉莉的袖子,想快點回到班級的隊伍里。 快點回去吧... 就算自己與身邊的人格格不入,就算回去會被張紫琪欺負(fù),就算會被嚴(yán)珂那種人威脅。也總比在這里讓她意識到自己毫無存在感更舒服。 至少混在人群里,她就會短暫地忘掉自我。乖乖背上那個沉重的殼,用壓抑壓下所有來自自我的痛苦吶喊。 然而莉莉沒有理她,還沉浸在自己重逢好友的喜悅之中。 周圍太吵了,吵到她一遍遍呼喊莉莉的聲音都被埋沒。到最后她急的都開始掉淚珠子,莉莉還是沒有理會她。 又想要逃出去,就像那天被張紫琪欺負(fù),被老師誤解后一樣逃出去。 可那天她就沒能逃出去,這次又能逃哪里去? 況且就算逃出去了,她又怎么去和莉莉解釋這一切? 難道要實話實說? 少女的心是敏感嬌弱的,心事又是復(fù)雜的。就在她陷入矛盾之中時,一只手抓住了她纖細(xì)的手腕。李子溶甚至還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就被對方拽了過去。 那個人力氣過于大,大到她根本就沒辦法掙開。想要大喊讓別人幫忙制止對方這種胡作非為,卻在跌跌撞撞幾步之后,借著化妝鏡前彩燈的光看清對方的臉后,吞回差點脫口而出的求救聲。 七彩燈光照在一張近似于男人和少年之間的臉上,帶著幾分稚嫩,卻也有成年人的硬朗。又黑又深的眸子被光染出幾分顏色,更顯得他出現(xiàn)的不同尋常。 那張臉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少女初次動情的夢里,出現(xiàn)在初次情動的身下。也是她膽怯的源頭,是改變她生活的罪魁禍?zhǔn)住?/br> 拽她的人,是嚴(yán)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