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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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英韶有很多不知曉的東西,他是不太懂人心的,他常常不懂壬生想要說什么?;蛟S不該歸咎于他,壬生的父母對此都很頭疼,和那個滿是粘液又看不出神態(tài)表情的精神體倒是很像,勉強能交流。 壬生的眼神是討好,卻是很單純的,沈英韶只要轉(zhuǎn)頭和他說說話,就能安撫他的心情。他在沈英韶的身后有些像一個小跟班,而沈英韶卻不希望壬生把自己看得低他一等,不論怎么強調(diào),實際相處里卻還是那副樣子。 一點都不像個哨兵,乖巧跟在身后的樣子像個小狗,很馴服。 總是跟在向?qū)Ш蟮纳诒鴷唤庾x出各種意圖,他們兩個或多或少也覺察到了些東西,可那又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從海上翩然而來的飄渺云霧。 話就沒有徹底說開的時候,壬生的行動也不敢僭越,他小心的應(yīng)著話,只敢在談到未來的時候附和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br> 然而人類是無法知道自己究竟不知道什么的。 沈英韶又一次看到了父親葬禮上的異邦人,他和叔父在探討一些東西,邀了沈英韶到場。 “你應(yīng)當知道你的外祖母,來自努法?!碑惏钊苏f著蓬萊的話很是生硬。 “我知道。” “你不知道的是,她在努法的爵位需要一個繼承人了。” 怎么想這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的叔父卻在勸他:“只是暫時的過渡,去到那里上個學(xué)就好?!?/br> “到我們的繼承人成年就好,在這期間我們需要一個名正言順,又不貪戀這個位置的人?!碑惏钊撕鋈徽酒?,走到沈英韶身邊,那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而后發(fā)生的事情卻讓沈英韶明白自己是沒得選的,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壬生卻不知道從哪里得到消息闖了進來,被這些來自異鄉(xiāng)的人控制住,折斷了一只手,被迫摁在地上。 面前的壬生是陌生的,他的眼神非常兇狠,只要松開,隨時都要把這些異邦人的腦袋擰下來。他的腦袋上被砸出了血,一道一道流到他的嘴邊,可他并不害怕,低聲嗬嗬笑著。 “為什么要帶他走……就算要帶他離開,也應(yīng)該給他最好的。把他困在這里算什么……”流下的血已經(jīng)進了壬生的嘴里,一股子鐵銹的味道蔓延開來,他卻笑著。 為首的那個異鄉(xiāng)人坐在椅子上玩味的看著這一切,沈英韶的臉從未陰沉成這種模樣,卻被其他人限制了行動。 “這是蓬萊?!鄙蛴⑸卣f。 “要么怎么說是小孩子。” 異鄉(xiāng)人笑了,卻很快笑不出來。 壬生推翻了當前的局面,他忍住了痛用那只斷手拿起花瓶砸到其他人的腦袋上,又去攻擊制住沈英韶的人,把向?qū)У阶约旱膽牙锉е?/br> “不要動,也不要說話?!比缮谏蛴⑸囟呡p聲說道。 他站在那里,背后是很快就休整好的哨兵,前面是坐著的領(lǐng)頭人,他把向?qū)埖綉阎?,眼睛就重新發(fā)著光,站定那里不動。 領(lǐng)頭人的臉皺了起來,他擺擺手,所有人都不再動作:“我看不懂你在想什么。要是說逞英雄,那你的動作也沒改變?nèi)魏螙|西。” “我不傻。爭不過的我就不去爭?!笔軅哪侵皇执钤谙?qū)У谋臣股希缮f,“我有個新提議,加我一個。我要在他身邊,而不是你們中的任何一個去看著他,監(jiān)視他?!?/br> 壬生說完只是把沈英韶抱得更緊,等待回答。 沈英韶靠在他身上,只聽見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 “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們的距離又會有多遠呢。我渴望的是能站在陽光下的未來,所以我的方式很迂回。”壬生的眼里有純真的殘酷,“那我只能拋開這種想法,殺了你?!?/br> 交涉被同意了。壬生似乎提前告訴父母一些其他托詞,并沒有人過問他們的行蹤。 傷處簡單包扎好,也許是流血多了點,壬生的臉色發(fā)白,但他卻是由衷的開心,又變回乖巧的樣子,依在沈英韶身邊。 “你好傻,受了傷還開心?!庇钟行┋?。沈英韶實在難以界定。 壬生亢奮的絲毫沒有困意,他還是笑著:“沈,都值得。我覺得值得就做了,果真值得?!?/br> 壬生不會撒嬌,他做出這些之后僅僅是把身體再貼近一點,就覺得足夠。 “我該怎么說呢……我該怎么說你好呢……”沈英韶難以招架他的熱情,片刻后吻了吻他,然后看著壬生睜大雙眼,沈英韶的精神力去沖刷著對方的身體,“快點睡吧。” 在壬生閉眼的前一秒,恍惚中聽見悠長的鯨鳴。 在蓬萊被嚴加看管的兩人在努法的日子反而輕松,只是偶爾會感受到視線,但是也沒有被緊迫的盯著,沈英韶只要做好爵位代理人的身份就足夠,但這里的人對待普通人的態(tài)度讓他們大為不適。 如果學(xué)術(shù)成果被挪用,普通人是毫無申訴機會的。比如羅珈,她的年齡、閱歷本該是她最大的助益,可惜她是一個普通人。 “按照常理,我甚至是不能和兩位在同一餐桌上吃飯的?!绷_珈說道。 “那只是努法的常理。”沈英韶說道,“物歸原主還是比較困難的,最后還是會掛靠在我這一支。畢竟這個爵位并非我的東西。但至少可以幫你把它奪回來。” 這是相當困難的過程,但是有向?qū)Ш蜕诒募尤?,也會帶來些便利。后來甚至?lián)系到塔塔?奎爾亞特,這能讓羅珈感到些許輕松。 沈英韶并非想要改變些什么,他只是心腸較好,做些能做的事情去安慰一部分的人心。他深知自己的無力,也絕對無法成為救世主。 爵位真正的繼承人就要成年,就在他們返回蓬萊的前夕,發(fā)生了惡性事件。 低階爵位的哨兵以極端殘忍的方式將普通人殺害。死者曾活躍在公開場合,小有聲望,也因此這樁兇殺案激起前所未有的波濤。 犯罪者的職級不高,也因此這被多數(shù)人認為是一個能讓他罪有應(yīng)得的案件,但上位者卻不這樣想。參與的陪審團中大部分都是上層的權(quán)利階級,為的就是一張無罪票。而審理的結(jié)果卻是有罪,正是因為沈英韶也在其中。 在這場審判后,沈英韶所受到的則是來自各方的構(gòu)陷,莫須有的罪名指向死刑,壬生自然也是同罪。兩人被各種限制出行,卻在開庭前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受了兩位的恩情必然要報答……雖然是這種方式?!背霈F(xiàn)在兩人面前的是羅珈,和一個龐大的地下城市,“倒不用擔(dān)心我會付出什么代價,這個實驗就是我的工資?!?/br> “你的實驗可不太安全?!比缮f道。 羅珈身旁的哨兵說道:“會由我們進行監(jiān)督看護,絕對可靠,此乃好消息一則?!?/br> “唯一不安全的可能就是封閉記憶?!绷_珈已然是瘋狂科學(xué)家的樣子,說道,“這里所有參與實驗的人都是如此,你們也不可能例外?!?/br> “也不一定能信得過你?!比缮f。 “不,”羅珈說得認真,“只要你們兩個呆在一起,肯定會早早恢復(fù)記憶的。你們根本就忘不掉彼此?!?/br> 努法的限制令讓他們兩個根本無法回到蓬萊,無疑是死局,但羅珈的庇護卻給他們一個新的可能。實際上羅珈所隸屬的機構(gòu)并不會給她自行安排人進入實驗的權(quán)利,在這之前要簽署許多的個人同意內(nèi)容,但她還是冒了風(fēng)險。 最初羅珈的預(yù)想是在實驗結(jié)束前都不讓他們見面,壬生的狀態(tài)卻越來越不穩(wěn)定。身為普通人的羅珈并不能第一時間理解,她去詢問相關(guān)人士才明白,離開所愛之人的哨兵就是這種瘋狂的狀態(tài)。 還沒有準備什么動作,壬生就迎來了虛假的“洪流”。實驗場并非鐵板一塊,有人借助塔塔的精神力效果悄然混入其中,甚至還有蠢貨心甘情愿作為內(nèi)應(yīng)。 羅珈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是努法的行動,加緊處理。這無疑是實驗終止的預(yù)兆。但這段時間已經(jīng)足夠讓她把兩個人藏起來,以及準備所有真實的證言,去反駁污蔑的言語,一切都準備好了。 機械音在不斷匯報區(qū)域的關(guān)閉。 “女士,你應(yīng)當清楚,我無法回應(yīng)你們的全部期望。這場審判結(jié)束后不論失敗還是成功,始終都是努法上層的爭斗?!鄙蛴⑸卣f道。 他并非是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他也可以去到更高的地方,壬生卻一定會傷痕累累,一個哨兵就足夠他牽絆了。 羅珈也沒有立場去要求他:“最開始我或許抱有這種期望,也早就明白過來?,F(xiàn)在我要做的只是幫助你們在法庭上脫罪,然后讓你們平平安安回到蓬萊。” “我想過偷渡回去。”壬生望著沈英韶,“可是不行,堂堂正正的來,你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回去才好?!?/br> 圖書室通向上層的電梯顯示他們在地下的位置,那個數(shù)字逐漸減小,最終變?yōu)榱?。群山之間的低凹之處,時隔許久,壬生和沈英韶再度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