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如遭雷劈，整個人都呆住了玉燈兒沒有把門關(guān)上，因此樓下玉燈兒她娘的聲音傳上來——

    “金家太太說他們老派人家就是這個規(guī)矩，但凡新姑爺在娶親之前納了小，妾室在正室進(jìn)門之日均要行此大禮以彰正室之尊。怕的是寵妾滅妻之舉在前，小姐過門后不能夠御下?！痹聝簹獾冒l(fā)抖，起身下床，欲待出去理論，叵耐鞋子被壁櫥卡住了，一時拔不出來。

    樓下聲音不斷地傳進(jìn)來，竟是父母也已經(jīng)回來了，正在聽玉燈兒娘的轉(zhuǎn)述。

    原來，金家太太是一個時辰前剛打發(fā)管家去見戎老爺和戎家老祖宗冷氏的，戎敬裁雖然是個凡事大而化之的新派人物，但也不好拒絕金家這個提議，因為他沒少參加過老派家族的子女結(jié)婚典禮，側(cè)室跪迎正室的情況并不少見。而戎家老祖宗冷氏就更不消說了，她本人就是接受過姨太太跪迎的。

    戎家?guī)缀跏呛芩毂愦饝?yīng)了‘跪迎’之禮，并允諾明日接月兒到戎公館候場。

    月兒終于拔出鞋子，穿上噔噔噔下樓，搶上去把玉燈兒娘帶來的新衣?lián)ピ诘厣稀?/br>
    “誰說我要去跪迎了？他們憑什么替我做主？你回去告訴他們，戎公館的門我是不會進(jìn)的，莫說是去跪迎四爺?shù)男履镒?，便是讓我自己去做新娘子也是做夢！?/br>
    “月兒不得無禮！”林父身體虛弱地坐在椅子上，說罷這一句便咳嗽起來，阿緒和姆媽連忙上去捶背。

    咳嗽停止后，林父道：“金小姐是明媒正娶的少奶奶，是跟夫君平起平坐的當(dāng)家主母！姨太太是妾。妾字，站立的女子也……！”

    荒謬至極，月兒簡直說不上話來了，自己怎么就忘了，相比于金家和戎家，自己的娘家才是正版的前清僵尸！

    當(dāng)年家里還殷實的時候，平日里能上桌坐著吃飯的是祖父、父親、母親、她、以及弟弟映星還有兩位小姑姑，至于祖父那兩個老姨娘，只能站在周邊侍膳。哪怕坐著的人當(dāng)中有她們生的兩位小姐，她們也依舊是下人，只配站著。

    這就是尊卑秩序，是家規(guī)。

    林父作為這樣的一家之主，雖然是位算學(xué)大家，但骨子里刻著那套尊卑高低，他道：“不要使性子，明天戎家過來接，你好生跟了去，既然做了小，就認(rèn)命吧。金家小姐是四少爺?shù)恼刻愎蛴?，這于禮并無錯處！”

    月兒快崩潰了：“父親，現(xiàn)在是民國了呀，儂竟然要吾去下跪？”

    “為父是想讓你明白生存之道。我就你這么一個女兒，一心只盼著你在戎家能平安長久……”

    月兒爆發(fā)：“夠了??！吾不要聽儂教吾怎么當(dāng)小老婆！吾也不要平安長久地當(dāng)玩物，吾只要護(hù)住做人的尊嚴(yán)！吾只想讓自己活得像個人，可儂為什么也像四爺一樣把吾往深淵里推？！”

    月兒哭了。

    林父心疼，有點妥協(xié)之意，他問玉燈兒娘：“此事四爺什么意見？”

    玉燈兒娘說：“四爺忙得焦頭爛額，老祖宗說不消叫他知道了，知道了也沒用，婚禮拖不得了，金小姐已經(jīng)顯懷……”

    玉燈兒娘忽然停住了，看向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