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生財醒來的時候，家里已經(jīng)里里外外圍了好多人。他起身問棺材鋪的伙計發(fā)生了什么，腦袋還因宿醉嗡嗡作疼?；镉嬅嫔珣K白，嘴巴緊閉渾身顫抖，只是默默把卜生財扶進了院子。

    院子周圍密密麻麻全是人，中間躺了三個人，領(lǐng)頭的村長在邊上安撫老沈，就是老沈一早上拾起了那三位，到頭來賣了力氣不說，精神上還遭受了打擊。

    卜惠爍的尸體被放在了院子里的最中間，她是今早被老沈從門口的水溝里撈起來的，整個人已經(jīng)冰冰涼，頭發(fā)胡亂的冰結(jié)在額頭邊，手上的rou已經(jīng)被削到骨頭，暗紅雪白得滲人。

    杜若男的尸體也是被老沈進到后院喊人時發(fā)現(xiàn)的，她身上蓋著好幾條被褥，洇出血和污漬，老沈說不知什么原因，趕到后院時杜若男已經(jīng)胖的肚子炸了，餿水和肥油從肚子里蹦出來，還有成坨的排泄物，大冬天竟引來很多蒼蠅。

    卜根躺在最邊上的草墊子上，他剩一口氣，老沈說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幾乎已經(jīng)凍死，但還好身上蓋著的雪夠厚才保住一命。這會兒已經(jīng)被眾人手忙腳亂灌了姜湯，身體回了些溫，但赤裸的下身一根幾把依然一柱擎天，紫色的guitou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引得大門外圍觀的女人們紛紛引頸往院子里偷看。

    卜生財怔怔地愣了半天，他時而望著天，時而看往身后的臥房，胃里翻江倒海，臉色鐵青，頭疼欲裂，他看到院子的中央好像還躺著一頭豬，是那頭三年前的病豬，渾身青紫，豬面獠牙，肚子爆開，舌頭已經(jīng)被割了下來，身下的一條幾把歪斜著朝著天，嘴里哼哼著人調(diào)：“有人死了嗎……有人死了嗎……”卜生財趕緊甩甩腦袋，再下去閻王下個來收的必是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氣，突然想起什么，吩咐了棺材鋪的伙計幾句，然后搖搖晃晃往門外走，身后有些人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又好像在叫自己的魂。

    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見過卜生財。有的說去南邊的村里重新做棺材生意了，有的說傍了富婆，有的說是去海邊方向販木頭為生，但這些都是后話了，但小兒后編的兒歌中唱到：“卜生財，一生貪，盼人亡，不生財。養(yǎng)女兒，卜惠爍，跟遭罪，不會說。討老婆，杜若男，肚子暴，愛弱男。買卜根，當(dāng)長工，私通氣，不軟根。犯太歲，祭豬神，冬日里來命喪門。逃了爹，無人聞，西鶴崖邊摔斷魂?！?/br>
    棺材板的伙計根據(jù)老板最后的指示為娘兒倆做了最好的棺材，其中門外的那塊樟木板給卜惠爍做了棺底，而杜若男肥碩的遺體用掉了庫存的所有木板，就連大宅門的門板都拆下當(dāng)了棺材頂，幾乎所有的積蓄都花去請了一個老雕工，兩副棺材做成了朱雀玄武頭和青龍白虎尾的雕紋，最后按老黃歷選了個好日子一起后山下了葬，據(jù)說十幾個挖坑的工人足足挖了三天三夜，終于才裝得下那口大棺材和小棺材。

    剩下的錢卜生財吩咐都給了卜根，因為卜根那天晚上在雪地里凍了一夜，好容易撿回來一條命，卻不幸凍掉了耳朵、鼻子、手指和腳趾，皮膚也都結(jié)了瘡，下輩子都離不開藥敷。找大夫切掉了壞死的組織后，卜根整個人都看上去圓不溜秋的，只有一根幾把一直戳在身前，再也降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