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半的路程，在一天內(nèi)就趕完了，旌旗飄揚(yáng)，浩浩蕩蕩的迎親隊(duì)伍在一百五十多天后，終于又回到了紇爾沁最富饒的地方。

    遠(yuǎn)遠(yuǎn)的，就可看見一片白色的大宛包，牛羊成群，炊煙裊裊，烤羊rou，馬奶酒飄香四里，讓人垂涎欲滴?？珊够貋砹耍麄€(gè)乞沃真都沸騰起來了，非常盛大的歡迎，寶藍(lán)色的可汗御帳外，聚集了近千人，有各部落的酋長，那顔，也有將領(lǐng)和普通牧民，載歌載舞，好不容易，在一片喧鬧中，一身紅裝的尹天翊走進(jìn)了寶帳。

    傍晚的金輝透過大宛包頂蓋的木格，照亮這間寬大漂亮的草原上的宮殿，四面是繡著吉祥圖案的精致壁毯，地上是白如雪花的羊毛地氈，椅子是象牙制的，在中州也很罕見，烏木矮桌上，擺滿了食物，有蜜漬山果，曲棗，核桃，還有炒米，干酪，手抓rou，因?yàn)槭孪戎酪祚春炔粦T奶茶，侍從們特地準(zhǔn)備了普洱茶，盛禮以待。

    不知道鐵穆爾到哪里去了，環(huán)顧華麗又冷清的寶帳后，尹天翊走到椅子邊坐下，厚氈門簾擋不住外面鼎沸的喧鬧聲，尹天翊有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身份……尹天翊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恍若做夢，雖然衣擺上繡得是龍不是鳳，還是難以置信，他竟然真的“嫁”人了？

    如果對(duì)方是鐵穆爾，尹天翊也沒什么不滿意的，鐵穆爾對(duì)他很好，沒有把他拘束在“妻子”的位置上，更沒有看低他一眼，可是……尹天翊心里仍有塊疙瘩，那個(gè)其其格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不能進(jìn)去，可汗會(huì)生氣的。”突然，一個(gè)女孩的聲音在門簾外清晰的響起，“我們快走?！?/br>
    “有什么關(guān)系，娜仁，我很好奇?。　闭f話的人嗓門也不低，心急火燎地，已掀起門簾走了進(jìn)來。

    尹天翊吃了一驚，站了起來，闖進(jìn)來的兩個(gè)人，一男一女，前面的男孩大概七、八歲，天庭飽滿，五官端正，穿著淺藍(lán)色的絲袍，束金色腰帶，一幅無所畏懼的樣子，后面的侍女則是十五、六歲，慌慌張張。

    尹天翊眨了眨眼睛，心想這大概是哪個(gè)小貴族和侍女，喃喃地開口，那男孩搶先道：“什么嘛，一點(diǎn)兒都不好看，娜仁，他還沒有你好看?！?/br>
    尹天翊的臉色白了白，這男孩大概以為他聽不懂大宛語，可是學(xué)大宛語一個(gè)月了，這樣的句子并不難。

    但是和小孩子計(jì)較也太沒風(fēng)度了，尹天翊忍耐著，娜仁去拉男孩的手，卻被他一把甩脫！

    “急什么？讓我再看看嘛，他看上去好瘦，好矮哦，顧師傅說，中州有好多好吃的，那他為什么還這么瘦?。俊?/br>
    ‘喂！，就算你是孩子，也不能這樣欠扁吧！’尹天翊的額頭青筋直冒，攥著拳頭，這小孩也太沒教養(yǎng)了，可惡啊。

    “娜仁，你說父汗喜歡他什么呀？”男孩回頭大聲問道。

    尹天翊的腦袋轟了一下，父汗？他在叫誰呢？

    “好了，太子，我們快出去吧，這里可是可汗的新房啊。”娜仁慌慌張張，拉著小祖宗的手，把他往外拖，“就算奴婢求您了，咱們快走吧?！?/br>
    ——太子？

    尹天翊怔住了，這種稱號(hào)可不是隨便能叫的，在大苑，只有一個(gè)人的孩子能……

    猶如晴天霹靂！尹天翊的心一下沒了底，頭微微暈眩著，不……一定是哪里弄錯(cuò)了，一定是……

    “你等等！”尹天翊突然大喝出聲，嚇得男孩和侍女瞪大了眼睛！

    尹天翊大步走上前，氣勢懾人，嚇壞了的侍女趕緊將太子藏在身后，一個(gè)勁地道歉，“殿下，是奴婢的錯(cuò)！奴婢立刻就帶太子出去?！?/br>
    尹天翊卻不依不饒，拉開她，低頭看著那個(gè)張揚(yáng)跋扈的男孩，草原的孩子，長得都十分結(jié)實(shí)，尹天翊細(xì)細(xì)看他的臉，那nongnong的眉毛，烏亮的大眼睛，堅(jiān)毅的嘴角，這孩子的五官輪廓……像極鐵穆爾。

    尹天翊突然覺得胸口痛得緊，血色褪盡，直愣愣地看著男孩，他竟然是鐵穆爾的兒子？

    尹天翊的樣子就像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失魂落魄又怒不可遏，男孩有點(diǎn)怕了，掙扎著，求助的目光投向一邊的娜仁，娜仁既怕太子受傷，又不敢貿(mào)然拉開金閾王爺，正僵持時(shí)，鐵穆爾如浴春風(fēng)般走了進(jìn)來。

    “那海？天翊？”鐵穆爾看見面帶怒容的尹天翊，緊緊地攥著他寶貝兒子的肩膀，臉色當(dāng)即暗了下來，“天翊，你這是做什么？快放手！”

    “父汗！”

    尹天翊放手后，那海像受了好大的委屈，撲到鐵穆爾的懷里，嘰哩呱啦地說個(gè)不停。

    “別鬧了，這不是你能進(jìn)來的地方，娜仁，你怎么讓太子闖到這里來！快帶他出去?！辫F穆爾一聲令下，嚇得面色灰白的侍女，趕緊帶太子出去。

    尹天翊擰著眉頭，冷然地看著鐵穆爾，這種質(zhì)疑的，輕蔑的，憤然的目光，像針扎一般，讓鐵穆爾十分不快：“你這是什么眼神？”

    “你沒說過你有孩子?！币祚此釢卣f，“先是一個(gè)其其格，現(xiàn)在又來一個(gè)太子？！等下會(huì)不會(huì)再來一個(gè)公主？！”

    尹天翊難受極了，好像整顆心都泡在了醋缸里，深呼吸著：“你到底有幾個(gè)妻子？”

    “我不知道你在氣什么！”鐵穆爾冷顔以對(duì)，“我三十歲了，又是可汗，有孩子是很奇怪的事情嗎？那海是我和前王妃塔娜生的孩子，所以封為太子，我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yàn)槲矣X得這是情理中的，我十六歲就有了妻子，正常的男人當(dāng)然會(huì)有孩子。”

    尹天翊一時(shí)無語。

    “至于其其格，她是塔娜的meimei，我只把她當(dāng)親人看待，我不覺得我哪里有做錯(cuò)，如果說太子的事情，天翊，你要知道，”鐵穆爾嚴(yán)肅地說，“大苑是必須要有繼承人的?！?/br>
    心被傷害后，又被人狠狠踩了兩腳，尹天翊的臉色簡直可以說凄慘，十分蒼白。

    “可是你不該騙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吃驚？突然出現(xiàn)一個(gè)孩子叫你父汗……”尹天翊的聲音像蚊子般細(xì)弱，好像已經(jīng)沒有力氣爭吵。

    “我沒有騙你，只是沒有告訴你，”鐵穆爾想起以前尹天翊是怎么耍弄他的了，更加不悅，“你的皇兄，青龍帝，后宮有多少妃子？你怎么不去指責(zé)他，而且要說騙人，你就沒有騙過我嗎？”

    尹天翊說不出話來，是?。∷跉馐裁茨?？他有什么資格生氣？一開始是他千方百計(jì)地要逃婚，說穿了他也不過是兩國和親的道具，他是不可能……生孩子的。

    他拿什么去和別人爭呢？

    可是尹天翊又很不甘心，咬著牙不說話，沮喪極了，鐵穆爾見了，覺得自己說重了，伸手去抱他：“天翊，我不想和你吵架，我是真的喜歡你，但我也是西州的皇帝，你要明白，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br>
    “你說得沒錯(cuò)……”尹天翊任由他抱著，頹廢的聲音，“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不由自己，如果不是為了母親，我也不會(huì)來這里?！?/br>
    這話就像駱駝刺，突然扎傷了鐵穆爾，留下了深深的傷口。原來尹天翊是那么“勉為其難”地接受他，他的一片真情，原來尹天翊根本沒有放在眼里，說不出是心痛多一些，還是憤怒多一些，鐵穆爾全身僵硬，推開尹天翊。

    “晚上會(huì)有宴會(huì)，各部落的酋長都想見見你，那海也會(huì)正式拜見你，我有很多事要做，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叫烏力吉?！?/br>
    不冷不熱地說完，鐵穆爾便轉(zhuǎn)身出去了，他迫切需要一個(gè)人冷靜一下，尹天翊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心情也低落得很，一到草原，似乎很多事情都變了。

    迎接金閾王爺?shù)氖⒀甾k得隆重極了，巨大的篝火映紅了半邊天空，百名舞者圍著篝火跳安代舞，彩帶飛舞，鑼鼓陣陣，高亢喜慶的歌聲穿透夜空，熱鬧非凡。

    盛裝的酋長們，那顔們，大臣們，勇士們，賢者們……都依照禮節(jié)拜見了鐵穆爾和尹天翊，還送上許多珍稀的結(jié)婚賀禮，有玉帛，鹿茸，裘衣等，出手大方，十分熱情。

    一杯又一杯馬奶酒被遞到尹天翊面前，尹天翊毫不推托，雙手接過就飲，男人們拍手叫好！

    “賽努！賽努！好樣的！”在紇爾沁，如果客人將敬上的酒一飲而盡，那就表示他對(duì)敬酒人的尊重與親密，尹天翊現(xiàn)在就是這樣做，接過酒，毫不猶豫地喝得一干二凈，“新娘”那樣豪爽，很快吸引了一大堆人！

    坐在旁邊的鐵穆爾手持著銀杯，卻一口都喝不下，神情復(fù)雜地注視著尹天翊，眉宇間有怒意。

    喝個(gè)四、五杯就吐上一整夜的人，逞什么能？！臉都紅成那樣了！還喝！

    想著上次尹天翊喝醉時(shí)，那掏心掏肺難受的模樣，鐵穆爾就高興不起來，他冷眼瞪著那些拼命向尹天翊敬酒的男人，可不是每個(gè)人都能明白，眼見尹天翊繼續(xù)嘻嘻哈哈，開懷豪飲，鐵穆爾忍無可忍，伸手奪下他的杯子。

    “夠了，他已經(jīng)醉了。”毫不客氣的訓(xùn)斥，閃爍著怒火的眼睛，男人們一個(gè)個(gè)呆若木雞。

    就在這時(shí)，宴會(huì)中央的巨大篝火突然沖出一股金色的火花，像焰火般炫目，眾人大吃了一驚，熱鬧的歌舞也停了下來，鐵穆爾不由看向篝火后邊。

    一個(gè)蒙著紫色面紗，頭戴紅珊瑚額箍，身穿金色華麗長袍的少女，像蝴蝶翩然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

    她晶瑩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迷人而煽情，頭上，和手臂上都頂著一盞油燈，她跳的是燈舞。

    尹天翊在皇宮里也見過這種異族舞蹈，那些舞女們是婀娜多姿，飄然若仙。

    而面前這個(gè)神秘的少女，又比她們中任何一個(gè)人都跳得出色，柔韌的腰肢一會(huì)兒前俯，一會(huì)兒后仰，火苗攢動(dòng)，那金色的燈盞卻穩(wěn)如泰山，如此高超的技藝，尹天翊傻住了，鐵穆爾也被她吸引，呆呆地忘記自己想說什么了。

    一曲畢，這步履輕盈的少女，行至鐵穆爾面前，深深地跪了了下去。

    想都沒想，鐵穆爾就站起來，彎腰握住她柔軟白皙的手，扶她起來，少女含情脈脈地抬起頭來。

    “其其格？”鐵穆爾不禁愕然。

    格爾查部落的酋長阿勒坦，一個(gè)闊臉，高顴骨，稀松胡須的老人，這時(shí)也站起來道：“可汗，這是格爾查部落，所能獻(xiàn)給可汗的最珍貴的，也是最真摯的禮物?！?/br>
    “你說什么？”鐵穆爾像是沒有聽懂，一臉茫然。

    “中州有句話，叫做好事成雙，在這吉祥的日子，我們獻(xiàn)上其其格作為您的第二位妃子，愿其其格能為您誕下第二位子嗣，這不僅是我和其其格的心愿，也是在座所有酋長的心愿！請(qǐng)可汗笑納吧！”

    鐵穆爾心中一沉，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冷言道：“這是岳父大人和各位酋長的決定？”

    “是。”就算鐵穆爾冷著臉，阿勒坦仍然昂首挺胸，毫無怯意。

    “你們的好意本王心領(lǐng)了，但是本王一向視其其格為至親，從來沒有兒女之情，而且為了逝去的塔娜，本王也不會(huì)收下?！?/br>
    “那么可汗的意思是，寧可讓一個(gè)‘男人’來做王妃？也不要一直衷情于您的其其格嗎？”料到鐵穆爾會(huì)拒絕，阿勒坦干脆倚老賣老，搬出長者的威嚴(yán)來，宴會(huì)火一樣的熱鬧氣氛就像被澆了一盆水，瞬間熄滅了。

    空氣也像凝結(jié)起來似的，令人難以呼吸，眾人面面相覷，惶惑之下都有些難以置信。

    阿勒坦卻毫不動(dòng)搖，他在鐵穆爾身邊一直安插有親信，對(duì)鐵穆爾的一舉一動(dòng)了如指掌，這男人和親本就荒唐，不過是金閾王朝想出來的緩兵之計(jì)！可鐵穆爾竟然當(dāng)真了，還想封這中州人為“后”？！

    這可是關(guān)乎大苑生死存亡的大事，就算砍掉腦袋，他也要讓小女兒其其格坐上王妃的位子，若讓這中州人得逞，太子那海的地位就會(huì)有危險(xiǎn)，鐵穆爾無其他后人，若有什么萬一，大苑豈不是落在中州人手里？

    更重要的是，由于手中握有太子，格爾查部落的勢力才越來越強(qiáng)大，他們教養(yǎng)著大苑未來的皇帝，前景光明，怎么能被這來路不明的中州人毀掉一切？

    阿勒坦一直懷疑尹天翊的身份，中州大國金閾向來自視甚高，怎么會(huì)讓王爺屈就居無定所的草原？

    恐怕和親是假，陰謀是真，鐵穆爾打了幾場勝仗，就狂妄輕敵了！

    數(shù)十位酋長指責(zé)疑問的目光紛紛投向臉色甚是難看的鐵穆爾，希望他能說個(gè)明白，鐵穆爾很反感阿勒坦仗著人多勢眾強(qiáng)迫他點(diǎn)頭，正動(dòng)怒時(shí)，尹天翊突然站起來，搖搖晃晃，醉醺醺的。

    阿勒坦瞪著尹天翊，面露鄙夷之色，其其格的眼中也盛著怒火，她已經(jīng)把尹天翊看成了眼中釘，rou中刺，恨不得立刻就殺了他！

    可受眾人矚目的尹天翊，眼中只有鐵穆爾，沖動(dòng)地大發(fā)酒瘋：“我不準(zhǔn)你娶她！我不準(zhǔn)！”

    尹天翊怒氣沖沖，眼神又很悲傷，鐵穆爾心中一悸，尹天翊看上去可憐極了，失魂落魄地，聲音沙?。骸罢f你不要她！鐵穆爾！”

    阿勒坦面色如土，其其格目瞪口呆，尹天翊竟然敢沖著鐵穆爾大呼小叫，實(shí)在太無禮了，這里可不是金閾，能容他妄自尊大，擺架子！

    可尹天翊接下來的舉動(dòng)更讓人面無血色，他居然拔出了鐵穆爾腰間別著的彎月寶刀，那刀可是削鐵如泥的，尹天翊比劃著那把刀，好像一不小心，就會(huì)刺中鐵穆爾的胸口。

    “你是可汗了不起嗎？我還是王爺呢！到處留情，混蛋！”尹天翊一把抓住鐵穆爾的衣領(lǐng)，情緒激動(dòng)，酒氣沖天，“不錯(cuò)，我是不會(huì)生孩子，那又怎樣？你為什么要娶我??？”

    “我沒想過要你生孩子?！辫F穆爾十分冷靜地說，既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奪下那把危險(xiǎn)的刀。

    “那你要什么？”

    “……”

    “說啊??！”尹天翊怒吼。

    “你，”鐵穆爾深吸一口氣，“我只想要你。”

    尹天翊怔怔的，幾個(gè)勇士護(hù)主心切，已經(jīng)拔出了刀，可正當(dāng)他們想沖上去時(shí)，酩酊大醉的尹天翊卻倒下了，哐啷一聲，桌子也翻了，一地狼藉。

    鐵穆爾趕緊彎下腰去，把爛泥似的尹天翊抱起來。

    “我要喝酒！哈……！”尹天翊則在胡言亂語，“我就要酒！”

    “你們也看到了，如果我收下其其格，他可能不是醉酒，而是吐血，既然你們都想要本王表態(tài)，本王就告訴你們，他會(huì)是大苑的王妃，只要本王認(rèn)定，那他就是！”

    鐵穆爾的態(tài)度十分堅(jiān)決，就算有人想反對(duì)，被他狠戾地一瞪視，也立刻噤聲，鐵穆爾大權(quán)在握，還沒有人敢當(dāng)眾頂撞他，阿勒坦咬了咬牙，硬咽下這口氣。

    其其格則是淚流滿面。

    鐵穆爾沒看她一眼，抱著尹天翊，回寶帳去了。

    數(shù)十盞羊油燈在靜靜地燃燒，寶帳內(nèi)明亮如晝，空氣中有沉香的味道，尹天翊在熱氣騰騰的大沐浴桶里，熟睡著。

    坐在木桶外的鐵穆爾拿布巾替他擦臉，尹天翊睡得并不安穩(wěn)，滿頭是汗，臉頰紅得好像滴血，不停囁嚅著。

    鐵穆爾怕他出疹子，又拿了阿布嘎茶給他解酒。

    又苦又澀的液體灌進(jìn)口中，尹天翊嗆了一下，睜開眼睛，神情恍惚地看著鐵穆爾，喃喃道：“你怎么不去找她？”

    “嗯？”鐵穆爾拿布巾擦去尹天翊嘴角多余的藥汁。

    “我才知道……原來你有那么多老婆，”尹天翊呆呆地坐著，泫然欲泣，“每一個(gè)都長得像仙女……”

    “你在胡說什么！”鐵穆爾扣住尹天翊的下巴，用力地抬起，“醒醒。”

    尹天翊眨了眨朦朧的眼睛：“我胡說？！剛才那么一大堆女人圍著你，你左擁右抱，好得意！”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左擁右抱了？”　鐵穆爾哭笑不得，“還撒酒瘋！宴會(huì)上鬧得還不夠嗎？我只娶過兩個(gè)人，一個(gè)是塔娜，另一個(gè)就是你。”

    尹天翊的眼神，似乎清醒了一些，可仍不相信：“我很清醒，你別騙我！”

    一身酒氣的人還敢說自己清醒？鐵穆爾嘆了口氣，輕輕地抱住尹天翊的頭，說道，“我又不是兒馬子（種馬），你以為左擁右抱就是福嗎？我曾經(jīng)想用自己的命去換塔娜的命，失去她比死還難受，天翊，這種感覺……想隨她死去的感覺，你能明白嗎？”

    尹天翊倚著鐵穆爾，聽著他強(qiáng)勁有力的心跳，遲疑地說：“我不懂，可是又好像能懂，不過……如果我死了，你也會(huì)那樣難受嗎？”

    “你不會(huì)死的?！睉浧甬?dāng)年的喪妻之痛，鐵穆爾更緊地抱住了尹天翊，心跳也急促起來。

    “我是人，當(dāng)然會(huì)死，說不定明天就死了?！?/br>
    “天翊，住口！”鐵穆爾低斥，手滑到水面以下。

    尹天翊低喘了一聲，皺眉：“喂，你說過我醉了?！?/br>
    “你也說過你很清醒……”火熱的舌頭鉆入尹天翊敏感的耳窩，尹天翊怕癢似的縮起了脖子，抱怨道，“又是我在下面？”

    “這是懲罰你敢對(duì)我大吼大叫，而且上次不是讓你在上面了？”

    尹天翊疑惑地思索：“可是我覺得哪里不對(duì)？”

    “都一樣啦……”趁尹天翊迷迷糊糊，鐵穆爾趕快爭取主導(dǎo)權(quán)，免得尹天翊又突發(fā)奇想要在“上面”。

    “這脂膏是貢品，聽說有奇香?！?/br>
    “是嗎？”尹天翊傻愣愣的。

    “那試試吧?！辫F穆爾分開了尹天翊的雙腿。

    “唔……啊……不”

    很快，因?yàn)殍F穆爾手指的攢動(dòng)和激烈的吻，水面的波動(dòng)幅度大了起來，尹天翊抓著沐桶邊緣，表情像要哭出來，激情釋放后的一刻，他的腰軟綿綿的，鐵穆爾又補(bǔ)給了他一個(gè)甜蜜的吻，溫柔地抱他起來，大步走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