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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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少艾剛被解下來,便聽到下人來報,宮里來圣旨了。 “秦王殿下,皇上口諭,令您即刻啟程回京。”傳令兵見秦昭進得廳堂,立馬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行禮,恭敬的道。 “嗯,一個時辰后本王自會啟程,你先回去復(fù)命吧?!?/br> “是!”傳令兵領(lǐng)命離開。 “沈姨?!?/br> “老奴在?!?/br> “青州就交給您了。望您……” “小姐,老奴等您回來,您的家,老奴會守護好的。” 家? 聽到這個字,秦昭怔愣了一瞬。 父母在的時候,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如今父母西去,青州故鄉(xiāng)就是她的家。 “小姐,小姐?” “嗯?”秦昭回神,“沈姨你去為我備兩匹馬?!?/br> “小姐,馬已備好,但是您確是要兩匹馬嗎?” 秦昭聞言,微愣,旋即改口,“換馬車吧?!?/br> 蘇少艾是一定要帶在身邊的,如今他身體未愈,坐馬車舒適些。 蘇少艾醒來時,看到的便是奢華到令人眩目,與秦府截然不同的布置,“這是……”話還未完,便見不遠處正閉目養(yǎng)神的秦昭。 “王君,您可醒了?!?/br> 蘇少艾聽得這熟悉的語音,才發(fā)覺自己身旁竟還有兩人,赫然正是上次被秦昭杖罰的幽竹二人。 倆人靠著晃動的木墻,蘇少艾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馬車?yán)铮磺卣严铝畈唤o吃喝地關(guān)了那么多天,蘇少艾只覺全身無絲毫力氣。 “扶我起來?!?/br> 幽竹二人聽令,立刻小心地將蘇少艾扶坐起來。 蘇少艾狀似隨意地打量著這大的令人咋舌的馬車,馬車近二十來方,里面布置奢華。一張被狐皮包裹著的貴君椅,一張楠木茶幾和玉質(zhì)棋桌,而自己的身后則是擺滿了兵書的書柜,想必其中必不乏世上罕見的兵書,除此之外,還剩有那鋪滿波斯地毯的偌大空間,馬車四周還藏有暗格…… “過來?!鼻卣训穆曇繇懫?,蘇少艾才早知道她已經(jīng)看他許久了。 幽竹二人扶著蘇少艾到秦昭身邊,隨后恭敬行禮退下。 “小心!” 蘇少艾力不支身,身體一軟,將身旁小櫈上的藥碗打翻在地,自己差點跌坐在碎碗上。 “我沒事?!碧K少艾輕輕抽走被秦昭扶著的手臂,秦昭這下意識的關(guān)心,令他疑惑,到底哪個秦昭才是真正的她? 二人一時無言,各自將頭撇向他處,一時間,馬車?yán)锍塑囬镛A的動靜,只有噠噠的馬蹄聲。 許久,終是久居高位的秦昭適應(yīng)不了這令人尷尬的氛圍,似斟酌了許久般,開口道:“你只知我秦昭將你西燕亡國,逼得你家破人亡,那你可成想過我為何這么做?” 蘇少艾未料到秦昭會開口問他這個,一時怔愣,不知如何回答,好在秦昭并沒有要求回答他的意思,自顧自地說道:“十幾年前,你母親和我母親是結(jié)拜姐妹……” 秦昭放下兵書,直視蘇少艾的眼睛,不出所料地看到他鳳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訝,冷笑著開口,“二人義結(jié)金蘭,我母對蘇辰洛很是信任,可是蘇辰洛為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下毒將我母親毒死!也許我母親至死都沒料到最后會對她下手的是自己最信任的人。不過,她應(yīng)該更沒料到的是,她那好姐妹竟然想一把火焚了她的家,欲害死自己的妻女!” “不 ,不是……你可有證據(jù)?” 秦風(fēng)說的咬牙切齒,蘇少艾無法相信自己那么尊敬的人竟是如此卑鄙的小人。 “不信?你可認(rèn)得這個?” 秦昭拿出一個令蘇少艾眼熟的卷軸,蘇少艾皺眉,這不是父親給他的東西嗎? “這怎么會在你手里?” “你以為,在我秦昭眼下,還能藏住什么東西嗎?” “……”該死,青州果真少不了秦昭的眼線! “何必擺出一副恨不得殺了我的樣子?難道說,你母親當(dāng)年因此物殺我母親,而你現(xiàn)在也想因此物殺了我嗎?”秦昭冷笑,語氣中全是恨意與諷刺。 “你……”蘇少艾心中一冷,面對秦昭的質(zhì)問,自己卻無話以對,他父親約見他時的反應(yīng),在地牢里的反應(yīng),均足以說明些東西。 想到這,蘇少艾心中歉疚,如果秦昭說的都是真的,自己則是她殺母仇人之子…… 作為仇人之子,又是她手下敗將,她怎么對他都是應(yīng)該的,可蘇少艾卻覺得委屈,至于委屈什么,他卻說不出口…… “你……”秦昭驚了,她似乎看到了蘇少艾眼睛紅了。 “沒事。”蘇少艾慌忙撇過頭將眼睛可疑的液體擦了。 秦昭見過自傲的蘇少艾,見過倔強的蘇少艾,見過服軟的蘇少艾的,就是沒見過會在自己面前流淚的蘇少艾。 一時之間,那臨危不亂,在戰(zhàn)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秦昭也慌了神,心中的郁氣頓時被這淚水給沖散了。 “你怎么了?”秦昭見蘇少艾突然軟了身體坐不住,連忙上去將人扶著。 “我……噗!”一口鮮血自蘇少艾口中吐了出來,人也昏了過去。 “張穎!” 只見聽得秦昭召喚的影衛(wèi)兼大夫,立馬奔命似的進了隊伍中間那六馬并駕的馬車。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來,張穎顧不得向秦昭行禮,道一聲:恕罪。便為秦昭懷中吐血不止的蘇少艾把脈。 感受到秦昭身上越來越濃烈的暴虐氣息,張穎立馬下跪匯報病因,“主子,蘇正君是氣急攻心,傷了心肺才吐血昏迷的?!?/br> 秦昭聞言,眼中閃過不明的情緒,小心將蘇少艾放在鋪上,吩咐道:“在西更城停留一晚?!?/br> “是!”張穎埋首,裝作沒看到秦昭將那世上罕見的療傷圣藥——續(xù)魂散喂與蘇少艾之口。 主子,那東西可是您……唉! “主……” 秦昭揮了揮手,打斷幽竹二人的見禮,揚手令他們退下??粗诖采匣杷巳?,呼吸淺淺,眉頭微皺的絕美男子,心中那長久束縛自己的執(zhí)念突然間就散了。 秦昭凝視著眼前這抹脆弱的白色,說不出緣由的心疼。 讓你睡覺都皺著眉,煩惱痛苦的,可是我? 是母債子償,還是冤各有頭,債各有主?娘,我該怎么選…… …… 秦昭掙扎、迷惑,但是此刻卻沒有人能在這件事上給她一個正確的建議。 家族的血海深仇必將成為她的束縛。 “來人,傳張穎?!彼涣耍蔷妥屗?。 待蘇少艾醒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仍身在馬車中,聽得檀淵稟報才得知馬車已行至京城郊外。聞得空氣中淡淡的芳草氣息,蘇少艾撩開馬車卷簾,對著前方馬背上一襲暗紅錦衣的秦昭道:“我要騎馬。” 剛睡醒的蘇少艾,聲音軟軟糯糯,不似往常般清冷,撩得人心癢癢的。 秦昭眉毛不自覺地揚起,飛身將蘇少艾抱至馬背與自己共乘一匹,這份寵愛或者說是占有欲,也沒誰了。 張穎遠遠望著前方高頭大馬上親密依偎的二人,眼中的擔(dān)憂一閃而過 主上喂王君喝下忘憂散,忘記前塵,到底是是對還是錯? “妻主,讓馬兒跑快點吧?!?/br> “好?!鼻仫L(fēng)一夾馬肚,駿馬立刻跑了起來,后面跟著的車架也加快了速度。 “妻主,再快點?!碧K少艾覺得自己心里堵著什么,似乎只有在奔騰的馬背上才能讓自己舒服些。 “怎么了?”秦昭發(fā)現(xiàn)他情緒不對勁,勒馬把速度慢了下來。 “妻主,我做夢了,夢見你恨我?!?/br> “……”應(yīng)該是她以前對蘇辰洛的恨表現(xiàn)的太明顯了。 “夢見我很怕你。”蘇少艾低下頭,情緒很是低落。 “別怕,夢而已?!鼻卣延H了他一口,心里暗自發(fā)誓:我不會再傷害你了,永遠不會。 “嗯?!碧K少艾大方回親她,絲毫沒有夏國男兒的扭捏。 秦昭很滿意這樣的蘇少艾,軍營生活讓他男女大防的思想沒閨閣男兒重,喜歡、厭惡都表達的很直接。 自秦昭給他喂了忘憂散之后,蘇少艾醒來就給他灌輸了秦昭是她喜歡的妻主的意識,蘇少艾因此黏她的緊,任她對自己予取予求。 當(dāng)然,這個黏是跟以前比起來。 “你還夢見了什么?”秦昭將人親得臉紅撲撲的才放開他。 影衛(wèi)出身的張穎耳力極好,秦昭的問話,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藥,應(yīng)該沒事吧? “我夢見了我爹娘……但是他們都死了?!?/br> “嗯?!鼻卣岩娝y過的情緒不加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也很復(fù)雜,臉上的笑容消失,點頭確認(rèn)他的夢是真的。 嗯? 張穎緊繃的心被秦昭這回答激得一顫,主子,這些話少說,要是讓王君想起來怎么辦? 雖然他的藥很管用,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妻主,你在生氣嗎?” 秦昭一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環(huán)著蘇少艾的左手不知不覺間使了力,連忙松開,“弄痛你了?” “呵呵,怎么會?!碧K少艾輕笑,他可是習(xí)武之人。 秦昭看不到蘇少艾的臉,但是她知道蘇少艾笑起來那鳳眼含情的模樣。她以前還以為蘇少艾是一個沒有笑容的人,自從喂她喝下彼岸花花草后,那個冷冷清清的人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高興時會笑,難過時會別扭,不和人說話,會生氣,會不滿,會發(fā)泄自己的脾氣的人。 也許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蘇少艾吧,以前那個沒有生氣的冰冷將者,僅僅是一個被所謂的責(zé)任逼迫得沒有自我的木偶。 秦昭不由心疼他,想到蘇辰洛對他做的,心里更恨那卑鄙小人了! 將家國重擔(dān)壓在他一個男兒身上,卻又忌憚害怕他,竟對自己親子幾次三番痛下殺手!真真畜生一個! “少艾,回馬車去吧,外面風(fēng)大?!闭f著,也不待他同意,就架馬將人送回了馬車,她自然也跟著上了馬車,她對他的心疼,有另外的表達方式。 馬車不快不慢地行進,壓抑羞澀的聲音隨風(fēng)散開,車周伺候的下人們低著頭當(dāng)自己是個聾子,皮薄的男侍臉卻紅透了。 沒有人可以解釋,為什么秦昭對蘇少艾的感情來得這么快。也許從第一眼見他時就開始了吧,又也許從她偷天換日留下他時就心動了吧,誰知道呢?反正倆人終將成為彼此羈絆! 秦昭一行人不緊不慢地行了一月,終于到了夏國的心臟——京都! “賣糖葫蘆叻!糖葫蘆!” “好吃的面條,面條!” “新鮮剛出爐的包子咯,賣賣包子叻! …… 一聲比一聲高亢賣力的吆喝聲,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的行人,無一不彰顯者京師的繁華。 蘇少艾悄悄地將窗簾掀了個小縫,好奇地打量著這他從未涉足的地方。他從軍多年,鮮少見此繁華盛景。 “王君,到秦王府了。” 戴上面紗,出得馬車,入目之處便是與青州秦府截然不同的奢華府邸,“秦王府”三個大字龍飛鳳舞,張揚至極! “恭迎君上、王君回府!”守衛(wèi)王府的侍衛(wèi),全都恭敬跪拜,虔誠至極。 秦昭不做表示,牽著蘇少艾的手一起走了進去。 回京之后,不可預(yù)知的未來也在向他們走來。 “恭迎君上、王君回府!” “恭迎君上、王君回府!” 府中站在前排的便是因各種原因送進秦府的鶯鶯燕燕,其后的便是府中一二等仆人,零零總總有百來人齊齊伏跪在地,好不壯觀! “平身吧?!?/br> “謝君上!” 看著眼前這些個環(huán)肥燕瘦,姿色各異的男子,秦昭蘇少艾二人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 “君上,十六殿下已在府中等候多時了?!绷⒂谝慌缘那赝醺芗仪刂乙娗卣衙媛恫荒?,連忙上前躬身稟告。 十六殿下正是秦昭好友,夏靜瑜。 “嗯,請十六殿下去書房,本王隨后就到?!?/br> “是!”秦忠揮手,院內(nèi)的人也便行禮退下。 而秦昭將蘇少艾帶至府中主院——輕風(fēng)閣,交代下人好生伺候,不可疏忽,就離開了。不過秦昭走后,蘇少艾也屏退了下人,臥床休息。幽竹二人在這段時間已經(jīng)了解了蘇少艾的脾氣,他性格清冷,他對秦昭還能說幾句話,對其他人不開口時,連個表情都不會有。 然而就是這么個清冷性子的人,卻在一刻鐘后做了件令所有人為之咋舌的事——翻窗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