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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隕星為名》在線閱讀 - 5-2

5-2

    謝隕星再一次醒來是中午十二點(diǎn)半,手機(jī)已經(jīng)被打爆了,十四個未接電話,有謝瀾的,亓孟的,宋沂囝的,謝隕星關(guān)了機(jī),重新埋下昏昏沉沉的腦袋,從被褥里探出的眼睛一動不動注視天花板。

    這一覺對他的幫助寥寥無幾,他閉上眼睛,還是會想到昨天那雙黑色雨夜的眼睛。

    他該感謝自己一念的猶豫,把17歲放進(jìn)一個狹窄逼仄的小盒子聽起來太糟糕,卻又糟糕得讓他清醒。

    生活強(qiáng)jian了他,還不給嫖資,這樣第三種意義上的強(qiáng)暴令謝隕星覺得憤怒,毛都快豎起來了,還得忍氣吞聲地過。

    該感謝那個陌生好人的及時點(diǎn)醒。

    他深深咽下一口氣。

    在這時候,他才想起回電話,于是他抬起手肘,去撈床頭柜的手機(jī),開機(jī)后入目的第一條是亓孟兩字。

    只是忽然間,謝隕星臉色大變。

    他的手往脖子上摸去,空空蕩蕩,只有一片光滑的脖頸。

    一道慘叫霎時回蕩在整個房間。

    “雷鋒——”

    幾千米外新水市最大的地下玉石交易市場,一塊通體鮮紅的血沁高古玉靜靜躺在古博架上,在紫光燈照耀下,折射出柔和細(xì)膩的光,專家從放大鏡下抬起一張神情復(fù)雜的臉。

    “南歧,實(shí)話實(shí)話,你從哪里弄來的?”

    一旁一身黑衣的男人疊著雙腿,手里把玩另一塊石頭,聞言挑了眼。

    “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孩,大雨夜蹲在草叢里哭……這塊玉,有什么問題嗎?”

    專家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捧起血玉,神色近乎狂熱。

    “玉體紅如血色,蒼老溫潤又內(nèi)含精光,這種類質(zhì),起碼是千年之上帝王的隨葬品,具體年代的鑒別確認(rèn),需要給我一點(diǎn)時間?!?/br>
    男人輕嘶了一聲,展目而望,血玉的那一端牽著條紅繩,顫巍似燕尾蝶鼓翅,不久前正連著另一個少年的體溫。

    “不出意外的話,下周就可以來拿鑒定結(jié)果……”

    “等等,老陳?!?/br>
    專家的手頓在了半空,不解地看向他。

    段南歧認(rèn)命似的站了起來,勾起紅線。

    “這么昂貴的東西,對玉主人肯定非常重要,我把它還回去?!?/br>
    專家也不反對,段南歧包起玉石往外走,半路里又忽然若有所思地回過頭。

    “價值連城,在新水,還有誰能買得起這種形制的古玉?!?/br>
    專家猛然抬起頭,兩人目光在半空短暫碰了下。

    *

    謝隕星一天都在外面閑逛,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去醫(yī)院找亓孟,最后如一只無頭蒼蠅在外邊轉(zhuǎn),蹲在街角口,精神萎靡地坐在臺階上。

    旁邊的乞丐看他衣衫七零八落,赤足狼狽,以為他是新來的,就發(fā)出點(diǎn)聲音驅(qū)逐他,他沒動,過了一會,乞丐又回來了,手里拿著塊白饅頭。

    “兄弟,這片地兒歸我,你現(xiàn)在得離開了。

    謝隕星沒接饅頭,站起來說:“兄弟,我正經(jīng)學(xué)生,不是乞丐?!?/br>
    “去去去,拿文憑說事就沒意思了啊,我以前還是帕拉倫大學(xué)畢業(yè)的?!?/br>
    謝隕星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乞丐上下打量他,不耐煩地擺擺手。

    “看來還真不是要飯的,走走走,去那條街,那邊那塊還有兩個白南三個杜拉爾大學(xué)的,你要去去他們的地盤討論人生,別干擾我工作?!?/br>
    謝隕星只得拿著饅頭走了。

    他還沒走到對面的劃分領(lǐng)域,謝瀾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謝隕星猶豫了下,還是接通了電話,謝瀾見他消失,以為他又不告而別跑了,通話里的聲音逐漸哀怨。

    “隕星,隕星?!?/br>
    謝隕星精神萎靡。

    “對不起,媽,這次真的是事出有因?!?/br>
    “這次又是什么事?”

    “我的一個朋友,被他忽然發(fā)狂的哥哥追殺,受了傷,又被偷了東西,臥軌自殺未遂,我去看看他?!?/br>
    “哦,那真是有點(diǎn)可憐了?!?/br>
    謝隕星想,真他媽慘,他本來想把裴淵的事情全都告訴謝瀾,但話到嘴邊,又默默咽下去了,因?yàn)樗鴮?shí)摸不清楚目前他mama對于繼父的態(tài)度。

    他握著手機(jī),半晌才說:“媽,我愛你?!?/br>
    “我也愛你,小隕星?!?/br>
    謝隕星的目光柔和了下來。

    只是忽然,謝瀾身后響起了一個聲音。

    “謝姨?!?/br>
    謝瀾捂住手機(jī),側(cè)目而看。

    裴遲嶼孤零零站在樓梯上,手指抓著樓梯一角,蒼白指骨深陷扶手,可面上卻在笑,眉眼溫柔。

    “你在跟弟弟打電話嗎?我能和他說一句話嗎?”

    自從進(jìn)入裴家之后,裴遲嶼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好話,謝瀾有些受寵若驚,立即將電話交給裴遲嶼。

    裴遲嶼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外邊,示意謝瀾自己出去說話,謝瀾還陷在從來冷冰冰的繼子忽然示好的震驚里,沒回過神。等她意識回歸時,裴遲嶼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門。

    “謝隕星?!?/br>
    謝隕星幾乎是一瞬間從臺階上坐起,他抓著手機(jī),語氣咬牙切齒。

    “怎么是你?崽種,你把我媽怎么了?”

    裴遲嶼側(cè)眸瞥了一眼玻璃窗外神情略顯擔(dān)憂的漂亮女人,語氣平淡。

    “她很好,你還是擔(dān)心你自己吧?!?/br>
    謝隕星深吸一口氣,嘗試談判。

    “再給我點(diǎn)時間,我會帶著我媽離開你家?!?/br>
    如果是幾個月前,裴遲嶼恐怕立刻答應(yīng)了,可是如今,電話那頭卻沉默了好久。

    “謝隕星,你說人群是什么?”

    “是?!敝x隕星一頓,不明所以。

    “是野獸?!迸徇t嶼咳嗽了聲,又問他:“那你又是什么?”

    “我是人。”

    “你也是野獸?!?/br>
    謝隕星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凝滯住了。

    電話的那端卻在笑。

    “看離群索居的野獸,收斂爪牙,在人世間討笑迎合,搖尾乞憐,只為了被一群庸庸碌碌的行尸走rou們接納,不是一件可笑又有趣的事情嗎?”

    “謝隕星,我后悔了,我不要你走,我會看著你,一直看著你?!?/br>
    那語氣喃喃溫柔如禱念,卻令謝隕星渾身雞皮疙瘩浮起。

    他能聽懂裴遲嶼的話,這一點(diǎn)顯然更令他絕望。

    “你有病?。 敝x隕星大吼著掛斷了電話。

    手機(jī)握不住,在半空旋轉(zhuǎn)了一圈,從手里滑了下去,仿佛連同他自己也滑了下去,倒入一個他未曾接觸過的冰山里。

    謝隕星捂著腦袋,蔫了吧唧地滑坐到地上。

    他越想越覺得傷心茫然,恍神地看著遠(yuǎn)處起伏的海浪。

    坐了不知道有多久。

    眼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條長腿,謝隕星仰起頭,看見亓孟逆光正對著他,眉眼被陽光發(fā)散得近褐色,幽幽像清輝披落。

    謝隕星眼淚險些涌了出來,被他強(qiáng)行憋了回去,他想裝作一副無所畏懼并且過得愜意快樂的模樣,可是身體剛一動,懷里的饅頭就骨碌滾了下來,摔了個灰撲撲。

    這回連裝也裝不下去了。

    謝隕星垂頭喪氣地?fù)炱痧z頭,自閉地轉(zhuǎn)了個方向。

    亓孟語氣頗為無奈,繞過去拂開他的鬢角的碎發(fā)。

    “喂,謝隕星,怎么每一次看見你,你都過得那么落魄。”

    他氣鼓鼓移開頭,并不回答,亓孟盯著他,忽然探指戳了戳他的臉頰。

    他被戳得泄氣,終于肯開口說話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街對面坐著個乞丐叔叔,他問我是不是找人,讓我給他幾張鈔票,就告訴我你的下落?!?/br>
    “嗯?你給了?”

    “嗯。”

    “您可真有錢?!?/br>
    “有錢的不是我,是我爺爺?!?/br>
    “不過,你為什么在這里?言柯呢?”

    “我僥幸逃出,那清高怪已經(jīng)被他爸帶回家教育了?!?/br>
    謝隕星嘆了口氣。

    只是忽然間,赤裸的雙足被一雙手握住了,那手骨節(jié)分明,直如松竹,他抬眼,望見亓孟專注的側(cè)臉,眸色灑入余暉,落滿塵埃。

    謝隕星下意識抽腿,卻得到對方一句淡淡的訓(xùn)斥。

    “別動?!?/br>
    他便乖乖停住了動作,任亓孟翻看他的傷口,腳背上紫紅色結(jié)痂的傷口已經(jīng)不再流血,玻璃渣也早已取出,可傷口仍然慘不忍睹。

    “疼嗎?”

    “不疼……?。 敝x隕星別開眼,只是剎那間,他腳下一陣懸空,亓孟的手穿過他的肘彎,將他整個打橫抱起。

    謝隕星的手下意識勾住了亓孟的脖頸,暈頭轉(zhuǎn)向的腦袋“啪嗒”倒在了亓孟的肩膀上。

    “你個?!?/br>
    亓孟語氣不容置喙:“去醫(yī)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