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才是真正的Z

    唐德??？亓云山？還是自亂陣腳的裴淵……誰都可能是，從謝隕星扔下這根導(dǎo)火索開始，就給這群人很多聯(lián)想的空間，他們猶如蜱蟲野蜂，圍繞著骯臟泥濘的深潭嗡嗡旋轉(zhuǎn)，笑面之下一張張臉孔心思各異，互相牽扯利益，又畫地為牢，各自懷疑。

    這忽然炸出的聲音宛如什么催魂彈，把所有人震得說不出話來。

    沒有人想過會真的冒出一個韓家人，但韓家人分明在四年前被謝家拉下馬，并死得精光。

    哪來的什么韓家人。

    多數(shù)人心里想到，這個假冒韓氏的男人究竟是屬于誰的陣營，第一可以排除的就是亓云山。

    大擺鐘敲響。

    震魂一般，令人群驚醒又一次陷入了sao動。

    有人咆哮道：“什么游戲，韓初璋已經(jīng)死了！早在四年前就被扔進(jìn)了亂葬崗里，亓云山，你玩的一出什么，你殺幾個人可以，不要拿這個來嚇唬我們！”

    然而亓云山環(huán)顧四周，嗓音嘶啞：“不是我?！?/br>
    不是他，還能是誰？

    忽然間，一顆子彈從半空里飛出，倏然沖向亓云山。

    亓云山倉猝躲開，鮮血濺上了后腦勺，宛如一朵盛開的花，伴著腦后各種尖叫聲響起。

    “啊——”

    一張吃驚倒下的臉，王臨。

    白花花的腦漿在半空里爆濺，被子彈爆頭的人成為一具尸體，徹底倒了下去，死不瞑目的眼珠駭人地望向每個人。

    “王臨，是那時一起的四個人之一?！必猎粕侥樕笞?，吼叫著退后一步，退到許蔚山身后，“韓初璋，或許真的就是韓初璋！”

    又有幾發(fā)子彈飛過，撞碎了玻璃。

    平章宮的這群人每天都在殺人，他們的財富、權(quán)勢無一不是由無數(shù)骸骨累計起，但其中的一些人，卻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尸體，有的看到這一幕，捂著胃吐了出來。

    那槍聲卻停了。

    從廣播里流出的聲線透著股若有所思：“沒意思，不如我們來玩抓鴨子吧。”

    人群被聚集在一起，都處于瀕臨崩潰的階段，沒有任何人想陪這神經(jīng)病玩這個，有人失控地大喊：“韓初璋，我們沒有什么對不起你的！當(dāng)初韓家倒臺，欺辱你jiejie那四個人，你把他們殺了，放我們走?！?/br>
    有稀疏的應(yīng)和聲：“冤有頭債有主，韓初璋，強(qiáng)jian韓媛的那四個人，就在我們里面，我們交出他們，你別動其他無辜的人?！?/br>
    一聲槍響代替了韓初璋的回應(yīng)，人群又被子彈震懾得寂靜無聲。

    “抓鴨子。”段南歧漠然地命令道。

    誰也沒有說話。

    最前面的人倒了下去，被擊中者捂著滿是鮮血的手臂，面色慘白地趴在瓷磚上。

    第二個人的聲音發(fā)顫響起：“抓幾只？”

    “抓……抓?！?/br>
    又一計槍身驟響，第二個人也隨之被射中了大腿，慘叫一聲，鮮血橫流。

    大廳里陷入了一種空蕩而慘烈的寂靜，誰也沒有說話，在安靜得針落可聞的殿堂里，只剩下音箱里平和的呼吸聲。他們忽然明白過來了，他們面對的不是昔年好欺負(fù)的韓氏，而是一個四年后歸來的、徹頭徹尾的瘋子。

    瘋子還他媽格外有童心。

    平淡的聲線隔著那擴(kuò)音裝置傳出：“繼續(xù)抓?！?/br>
    這回抓得很是輕松，堪稱順暢無阻。

    “抓幾只。”

    “抓一百只”

    “抓到了。”

    “嘎?！?/br>
    “嘎?！?/br>
    ……

    一時鴨聲一片，起此彼伏。對于這群眼高于天的制裁者而言無疑可笑又滑稽，可是周圍已經(jīng)被黑色圍困住，宮殿四周皆是手持槍械，面帶白色面具的人。

    插翅難飛。

    再外圍一圈是亓云山的人，一開始是亓云山打算用來圍困到場嘉賓的，結(jié)果沒想到，竟然成為被段南歧利用的工具。

    好一曲甕中鱉看鱉捉鱉。

    都是乖鱉犢子，誰好的過誰，謝隕星本想看亓云山捉新水高門，結(jié)果自己就意外變成了段南歧的甕中鱉。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謝隕星沉默半晌，瞥見穹頂上一輪雪白月亮，隱隱有直升機(jī)的影子，謝隕星焦急地徘徊，在黑暗中踱步，感到那鴨聲越來越近，愈發(fā)恐慌，在人群里左顧右盼尋找亓孟的身影，冷不丁聽到了一聲該你了，謝隕星下意識“嘎”了聲。

    空氣陷入了極度安靜。

    陡然聽到一聲輕笑：“GAME　OVER?！?/br>
    一柄光束筆直地刺向謝隕星的眼睛，晃眼得他忍不住拿手掌擋，黑暗中照出謝隕星所站的位置，他額頭上大滴冷汗簌簌滑落，胸口氣窒，在這樣的場合，竟然頭一回勇到紋絲不動，而是面色蒼白地盯著虛空看。

    等著段南歧動手。

    然而對面端詳半晌，過了片刻，傳出一句遺憾的聲調(diào)：“你輸了，從門口滾出去?！?/br>
    很多人不敢置信，沒想到離開這里的方式就是輸，有些人看著謝隕星，暗暗下定決心下一次就先輸，結(jié)果段南歧語氣平淡地說換個游戲，一邊又驅(qū)趕謝隕星離開，謝隕星麻木地站著，沙啞發(fā)問：“我能不能繼續(xù)加入下一場游戲？”

    “不能?！倍文掀缋浔鼗貜?fù)。

    謝隕星被扔到了門外，他站在門口，茫然無措地站著，但是沒有人管他了，外邊的大門也敞開著，他原地轉(zhuǎn)了幾圈，試圖想從二樓的屋頂外爬進(jìn)去，已經(jīng)是22：10分了，他只有二十分鐘的時間，但是里面全部都是段南歧的人。

    亓孟還在里面。

    察覺到徹底無望之后。

    謝隕星手指插進(jìn)頭發(fā)里，無措地蹲在地上哭。

    忽然間聽到一陣熟悉聲音：“隕星，謝隕星。”

    謝隕星迷迷瞪瞪地抬頭，撞進(jìn)一道高大的陰影，他還未動作，就被亓孟一把撈起摟在了懷里，亓孟按住他淚水滂沱的腦袋，低聲安慰：“嚇壞了吧，我一直在里面找你，別怕，我?guī)慊丶摇！?/br>
    謝隕星身體抽動了下，像是因恐懼哭到抽搐了。

    亓孟心中低嘆，手指輕拍著謝隕星的后背，在那一剎那，身體卻陡然一僵，急劇收縮瞳孔里映出一道灑向半空的青綠色液體。

    被那雙纖長指骨的手持握著，從脖頸后墜了下來。

    “謝……隕星”

    夜色浮動，謝隕星跪在地上，手臂抱住了亓孟軟綿綿倒下的身體，灰瞳泛出驚心動魄的悲。

    黑發(fā)垂過他略顯狼狽臟污的臉頰，左眼下一顆艷如滴血的淚痣，流動著冰冷又涼薄的光靄。

    他分明在哭，卻好似在笑。

    笑時運(yùn)不濟(jì)，造化弄人，哭絕處逢生，轉(zhuǎn)憂為喜。

    那些淚珠已經(jīng)凝固了，淚主人哽咽著打了個哭嗝，蹲下來，奮力拖起亓孟的腳，往頂樓上走。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亓哥哥，來世，我日日給你當(dāng)小狗，你想怎么殺我都沒有關(guān)系，今生，你要報復(fù)就去報復(fù)謝隕星去吧，從今往后，這世上只剩下池也了，如果你能干得掉我的話，歡迎你來。”

    “我已經(jīng)給過你殺我的機(jī)會了，也提醒過你很多次了，時間久了，你都快忘記我也是個男人了吧，你可以不防備一個女人，但你不能對一個虎視眈眈的男人敞開心扉。”

    謝隕星繞上樓梯，拖著亓孟昏迷不醒的身體往樓上走，亓孟的后腦勺在臺階上撞出駭人的動靜。

    謝隕星原本以為自己短暫的一生就要結(jié)束，沒料到亓孟會自投羅網(wǎng)，可能是因?yàn)橄矚g吧，所以會破除重圍來找他。

    想到這個，謝隕星動作也放輕了，換了個方向，改抓著亓孟的手臂拖著人走，不讓亓孟的腦袋被地磚撞得咣咣響。

    只是突然間，謝隕星停住了腳步。

    一動不動，注視著對面的不速之客。

    一把弓弩被修長手指抓著把玩，上面的箭鋒利地對向謝隕星，似乎宴會廳里的鬧劇還沒能滿足段南歧，那對深黑色的眼眸似有若無地挑起，透出讓人絕望的光澤，只是訝然了下：“這就是你的目的嗎，從偽裝Z，嫁禍給死人，挖自家祖墳，盜裝置，不斷用迷惑性又詭異的動作反復(fù)橫跳，來遮住最終的目的，就是為了抓到亓家的繼承人？然后抽身而出?！?/br>
    謝隕星放下亓孟的身體，面色蒼白地站起。

    才明白這場守株待兔的鬧劇所在。

    原來，他依舊是沒能逃出去的甕中鱉。

    鱉王并沒有任何放過獵物的打算。

    謝隕星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段南歧若有所思道：“可抓到亓家的繼承人對你有什么好處？你這樣絕情地對亓孟，又不殺死他，就不怕他醒來之后報復(fù)？”

    “那是我的事情?！敝x隕星哽咽了，“你剛剛，就是為了想知道我究竟要做什么才放我走？亓孟也是你故意放出來引誘我的？”

    “真正要做的事，是不跟神明說的?！倍文掀巛p描淡寫，“教父里的話，今天送給你?！?/br>
    “也送給你。”謝隕星費(fèi)力咽下口水，用手背擦了下霧涔涔的眼睛，終是忍不住破音了的哭腔，辱罵道，“你下作，卑鄙，你真是個狡猾的混蛋，韓初璋?！?/br>
    “卑鄙是男人的天性，你不也是嗎，小鬼?！倍文掀缱旖怯鋹偟叵屏讼疲耙肋h(yuǎn)把握好最好時機(jī)，我教過你的?！?/br>
    謝隕星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地懇求：“放過我吧韓初璋，我們無冤無仇，你家人被新水那群混蛋搞垮了，我家人也是，為什么我們要自相殘殺呢，我們明明可以是一條戰(zhàn)線的人，你放了我，以后我們就是朋友。”

    段南歧從弩下瞇起眼眸，似是在考慮他這個建議：“所以呢，朋友，你能為我做什么？我為什么要留一個心思詭譎、連情人都絕情到可以殺死的禍害。”

    “我可以為你做很多事，你殺了我對你毫無用處，如果你選擇放我一馬，未來你得到的或許是千倍百倍。”謝隕星連聲說，語氣急切，“上一次我把頭湊給你殺的時候你沒有殺我，你骨子里是不喜歡殺人的，段南歧。”

    “又叫回我段南歧了，可是挺遺憾的。”段南歧微微一笑，“上一次不殺你只是因?yàn)槟愕乃篮翢o價值，這一次，你死定了?！?/br>
    這句死定了令謝隕星眼淚驟涌，淺褶純粹的眼珠浸在霧氣里，眼巴巴地盯著段南歧流淚，面孔上水液橫流，還在失控地順著下頷線往下墜：“我……我。”

    “哭對我沒用，只能騙騙那些初出茅廬的傻小子，我知道，你想變得狡猾又聰明　，但是人做不到那些讓他們無能為力的事，你不得不承認(rèn)，你本質(zhì)上是一個愚蠢的……“段南歧偏頭打量謝隕星的懸滿淚珠的睫毛，語調(diào)愉悅，“小可愛?！?/br>
    “好了小可愛，敘舊結(jié)束，現(xiàn)在是時候該你送上黃泉路了?！?/br>
    段南歧手中弓弩毫無溫度地對準(zhǔn)了謝隕星，推著長弓一寸寸拉開。

    在那一瞬間，黑漆漆的槍頭筆直對準(zhǔn)了段南歧，伴著簌簌從睫上抖落的淚珠。

    槍下，謝隕星面無表情:“那就試試，是你的箭快，還是我的槍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