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對面的這位女士，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四五十歲了，但因為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年P(guān)系，她整張臉都十分精致溫婉，只有額頭和眼角的一些細紋暗示了她的年齡。她的表情很溫和，氣質(zhì)柔和舒緩，看起來是絕對不會令人反感的類型……和陸禮像極了。

    葉明見這位女士微微一笑，對他說：“你好，我是陸禮的母親，我叫祝宛清?！?/br>
    青年抱著一束康乃馨站著，拘謹?shù)叵蛑鴮γ娴呐繂柡茫骸安改?，我是葉明，是……”說到這里，他尷尬的咳了咳，然后接著道：“……是您兒子的朋友。”

    說完，青年的臉微微有些漲紅了。他看著還很年輕，似乎還不太好意思把戀愛關(guān)系說出口。

    祝女士一直用耐心而包容的眼神看著他，等他把話說完，她才問道：“這束花是給我的嗎？”

    葉明點頭說：“是的?！?/br>
    祝女士接過花束，低頭嗅了嗅，輕笑了下，說：“謝謝你，我很喜歡。”

    青年被她的態(tài)度弄得有些害羞，他緊張地說：“……您喜歡就好?！?/br>
    她笑容更深，把花仔細地放到一邊，然后對他說：“請坐吧?！?/br>
    她又掃了一眼他的身旁，說道：“你們兩位，也請坐下吧?！?/br>
    陸禮這才向她問安：“母親好?！?/br>
    男人就站在青年的旁邊，一直沒出聲，存在感不高，但他的左手卻始終與青年十指相扣，就好像在宣示著什么一般。

    和他的自然淡定不同，當(dāng)著長輩的面和陸禮十指相扣這件事顯然讓青年感覺到不太自在，于是他輕輕掙了幾次，沒掙脫，反而被男人拉得更緊。

    ……這幅情景看得祝女士眉頭輕跳。

    另一邊的衛(wèi)嘉什么都不參與，像是個來看熱鬧的，他向她打了個招呼，樣子很隨意：“伯母好，我來蹭頓飯?！?/br>
    祝女士習(xí)慣了他這副模樣，輕點了點頭，說：“好，歡迎。”

    他們落了座，陸禮坐在他的右邊，衛(wèi)嘉坐在了他的左邊。

    出乎葉明意料的是，這頓飯的氣氛竟然不怎么尷尬。

    祝女士說話輕聲細語的，一直和他聊著學(xué)?；蛏畹氖拢鵁o論他說什么，她都會對他溫柔地笑，好像他說了什么值得贊美的事一樣，是個絕好的傾聽者。

    青年很快被她哄得暈頭轉(zhuǎn)向，話逐漸多了起來，眼睛也漸漸明亮。

    陸禮沒怎么吃飯，注意力全在身邊人身上了，見到葉明這副樣子，他好氣又好笑，來之前明明交代他要穩(wěn)重一點，結(jié)果一坐下就什么都忘了。

    ……傻里傻氣的。

    衛(wèi)嘉眼觀鼻，鼻觀心，一直在低頭認真吃飯，似乎確實就是個來蹭飯的——他夾了一筷子菜，顧自輕笑了一下，然后放進嘴里，認真咀嚼。

    祝女士笑瞇瞇地和青年聊了半天，突然說道：“說起來……我們家陸禮可從來叫過什么朋友來和我一起吃飯，唉，我這年紀都一大把了，才見到你一個呢?！?/br>
    話題切換得太快，葉明一時間有些怔住，才吞吞吐吐回道：“呃……是這樣嘛，”他的聲音突然小了下來：“那是……我的榮幸……”

    祝女士笑：“說什么呢……陸禮這孩子，從小就沒什么朋友，你愿意和他交朋友，是他的榮幸才對?！?/br>
    這……

    這讓他該回什么好？

    葉明只好反駁道：“不是……他這么優(yōu)秀，什么都會，又聰明人又好。我就太普通了，我……”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自己桌子下面的手被人捏了捏。

    葉明愣了一下，下意識側(cè)頭，對上了男朋友的一雙眼睛，那眼瞳里全是溫柔的光。

    陸禮順勢接過了他的話茬，說道：“可別這么夸我，都是母親教得好?！?/br>
    青年回過神來，連忙附和道：“對，都是伯母的功勞！”

    “哪里，你們嘴可真甜。”祝女士笑了笑，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飯桌上氣氛還不錯。尤其是葉明和陸禮，他們一對一答，看起來有默契極了，男人總是不動聲色地帶著話題，照顧著不知所措的青年。

    ……旁觀的衛(wèi)嘉沒怎么說話，并且覺得有些無趣，嘴里的菜都有些寡淡了。

    在不為人知的桌底，他輕輕蹭過他的腿，似乎是不經(jīng)意的動作。

    冰涼的西褲布料摩挲著他的小腿，這讓青年覺得有些癢。

    他輕輕挪了挪腿，做出了避讓，但男人依舊如故，甚至是更過分地貼了過來。隔著那一層薄薄的布，葉明甚至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

    像是在提醒他……別忘了這里還有他。

    在見男朋友母親的時候，桌子底下卻被別人用腿撩撥，這顯然讓臉皮很薄的青年感覺到了……一點刺激。

    他的手指顫抖了一下，但仍然微笑著和男朋友的母親說著話，似乎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陸禮看到他染上紅色的面頰，還以為是因為他在桌下一直拉著他手的緣故。

    說實話，他不太想聽他的母親再說些什么，她說得再多，也不過是一些空泛之辭罷了，她裝出溫柔和善的樣子，卻永遠不可能變成那樣的人。因為他們母子都一樣，天生有一顆冷漠而自私的心。

    陸禮在這個家待了太久，已經(jīng)對此感到了厭煩。

    他不關(guān)心她究竟有什么想法，他只知道他已經(jīng)很久沒和小男朋友有什么親密接觸了，他現(xiàn)在只想抱著他滾到床上去，親吻他柔軟的唇，然后讓他的小男朋友在他身上為所欲為……

    衛(wèi)嘉蹭過青年的小腿，用皮鞋撩起了他的西褲角，又輕輕放下。

    他用腳踝蹭過他的腳踝，碰到了他溫?zé)岬囊恍K皮膚。

    他表面上正經(jīng)地在吃飯，一臉“隨你們怎么便吧，我就來看個熱鬧”的表情，實際上卻已經(jīng)在桌底作弄了他很久，實在讓人心煩意亂。

    ……虧他還以為衛(wèi)嘉來是來幫他的，結(jié)果只是來使壞。

    青年耳根逐漸紅了。

    衛(wèi)嘉覺得嘴里的菜逐漸有滋有味起來。

    嫉妒使人生陋，或許是吧，他并不想承認。

    本來他是想來安安生生吃個飯，順便幫小朋友看看有沒有什么要幫忙的地方，結(jié)果看著看著就腦袋一熱，忍不住想對他做些壞事。

    一方面，無論是出于理智還是情感，他都希望他們一切順利，另一方面，他又想看到他……因為他露出為難的表情。

    ……反正是他先招惹他的。

    他在人前一副清純的樣子，實際上卻隨便得驚人，只要別人對他好，他就拒絕不了。

    明明是他陪了他好一個多月，盡心盡力照顧他，還幫他掩蓋出軌的事實。他卻沒心沒肺地，還繼續(xù)和別的男人談情說愛。

    青年放下了筷子，叮當(dāng)一聲響，這讓衛(wèi)嘉回過神來，收住了紛亂的思緒。

    葉明沒忍住，嚴厲地瞟了一下左邊那個沉默的男人。

    衛(wèi)嘉停住了作亂的腿，然后無辜地對他露出一個笑。

    葉明：“……”

    吃完飯后，祝女士還對他說：“真沒想到，我和小葉真是投緣，之后有時間的話，能來我們家里作客嗎？來陪陪我這個孤家寡人，說實話，我一個人待在宅子里……也怪寂寞的?！?/br>
    她輕輕嘆氣。

    青年呆了一下，應(yīng)道：“嗯……伯母，我會的?！?/br>
    是不是太快了，這個發(fā)展……預(yù)想的困難一個都沒遇到，而且，他也并沒有準備好……無論是哪個方面。

    但是既然長輩這么說，他就只能為難地應(yīng)下。

    陸禮握住他的手，接著他們的話說：“有空的話，我和他會一起來看您的?！?/br>
    他們倆并肩而立，但陸禮總是會比葉明站得更前一些，這是一個極其具有保護性的姿態(tài)。

    祝女士好像還想說什么，卻被衛(wèi)嘉打斷了，男人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像是已經(jīng)無聊到迫不及待要離開了：“行了，聊完了，那走唄？”

    祝宛清點了點頭，說：“嗯，我等會回去，你們先走吧?！?/br>
    他們道了別。

    祝宛清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臉上的笑漸漸消失。

    她年輕的時候也愛上過一個人，那個人雖然貧窮，但純潔善良，溫柔清俊，好看得像三月的桃花。

    他確實天真無邪，但也薄情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