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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夏天走得很慢,冬天卻來得很急。第一場小雪伴隨著城里的流言落下,侯爵家的人已經(jīng)有小半個月沒在教堂露面了。 Lorenzo小姐的成人禮,最后只是由主教單獨去侯爵府邸舉行了一下,這老人回來以后,吩咐主管大堂的修士,為侯爵家族的專用席位增添一席。這是這個家族要新增人口的象征。等到主教告訴Noah,侯爵準(zhǔn)備馬上和Boussac家族聯(lián)姻時,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驚訝的感覺。 “是倉促了一點,但也情有可原,主要是雙方都贊成快速解決這件事。我聽聞Boussac小姐身體不大好,而Lorenzo家出了這么多令人沮喪的事,侯爵想辦點開心的事祈求好運。那當(dāng)事的年輕人似乎不怎么高興,但這也正常,現(xiàn)在的孩子們都不樂意這么早就踏進(jìn)婚姻,其實符合上帝意愿的結(jié)合,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很適宜的。” Noah默然點頭,他很訝異地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對這個消息產(chǎn)生什么很劇烈的情感波動。這是一件再合理不過的事,Gabriel當(dāng)然需要一個未婚妻,這算得上他倆相識以來Gabriel要做的最合宜的行為。沒有人會對這么一條遲早會來的消息大驚小怪。 他平靜地處理完了上午的事務(wù),安靜地用完了午餐。下午Noah又去了那個臉上有rou瘤的商人女兒家,那女孩的rou瘤還在臉上,但她已經(jīng)不再提起這東西帶給她的煩惱,大概是終于認(rèn)清了是上帝賜給她這一懲罰。Noah比平時更少出聲地聽完了她的告解,走出門時,或許是因為沒有午休,他一頭撞到了微微敞開的木門的邊緣,不是很疼,但在急忙走上前來查看情況的傭人擔(dān)憂的提醒下,Noah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地流了滿臉的淚水。 這天晚上他睡得很早,大火后新的社區(qū)還沒有完全建起來,依舊有一些市民住在教堂里,為了方便他們的生活,這段日子教堂的大門都沒有上鎖。Noah在黑夜里數(shù)著自己的呼吸,這是個很安靜的冬夜。 有什么人推開了他的房門,他翻身在床上立起,詢問來者是誰。其實他不需要回答,Noah還記得Gabriel走到自己身邊時的腳步聲,一般Gabriel走路時不會特意隱藏自己的存在,但每次試圖靠近Noah的時候,他的腳步聲就會放得很輕,像個要搞惡作劇的孩子。Noah在黑暗中感到那帶著屋外寒氣的身影漸漸靠近,他的皮膚認(rèn)出了Gabriel撫摸的力度。 一切都是熟悉的,Gabriel熾熱的愛撫和guntang的嘴唇,自己身體里涌起的接連不斷的情欲浪潮,Gabriel在體內(nèi)動作的力度,兩人交織在一起的喘息呻吟,這似乎只是平常的一次zuoai,似乎他們倆還能在同一張床上這么做很多次。 燭光把夜撕開了一個口子,他看著只披了外衣,拉開抽屜翻找的Gabriel,“你在干什么?”他今夜老是問不需要答案的問題。 “給你收拾東西,我們一起離開這兒?!盙abriel言簡意賅地回答,他找到了Noah放在抽屜里的那只藍(lán)寶石戒指?!澳氵€留著這個,太好了,這應(yīng)該夠付我們的路費,我忘記從宅子里拿點東西了。” “離開哪里?” “離開這里,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塊土地。我們到新大陸去?!?/br> 新大陸,一個符號一樣的地方,經(jīng)常有前來倒苦水的信徒詢問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到新大陸去。Noah知道Gabriel在那里住了十多年,但那大洋對岸的土地還是像另一個世界。 “可是,在那里我們要靠什么生活呢?” Noah從記事起,就過著現(xiàn)在的生活,不用為物質(zhì)發(fā)愁,因為他的工作是服務(wù)人的靈魂。他想在新大陸,應(yīng)該沒有可以容納他的教堂。 “太多了,新大陸是個很有活力的地方,我可以去做工,給那些做買賣的商人幫忙。我計劃是呆在我出生的那個港口,那里應(yīng)該還有我認(rèn)識的同伴,只要那小子沒被治安官抓住槍斃。我們先借住在他家里,如果賣掉寶石的錢還有剩,也可以先租個屋子。如果你不喜歡海,我們也可以往內(nèi)陸去,那里的原住民有好客的傳統(tǒng)?!?/br> Gabriel背對著Noah講了一長串話,不停地在這屋子里走來走去,其實沒必要這么忙碌,Noah并沒有什么需要隨身帶的東西,如果要走,他隨時可以出發(fā)。 “我不會跟你走。” Gabriel站住了,卻沒有回過頭來,“為什么?我們可以一起生活,不用再這么偷偷摸摸。我們可以養(yǎng)幾個小孩,如果你不喜歡孩子,就我們兩個也很好?!?/br> “因為我不想和你一起生活?!?/br> Noah不想和Gabriel一起生活,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是個多么不值得他做出如此選擇的人,離開這里就意味著放棄一切,Gabriel放棄一切后還能靠自身獲得很多,而Noah放棄一切后除了Gabriel就什么也沒有。如果有一天Gabriel終于清醒過來明白自己做了個多錯誤的選擇,他又得怎么辦呢? “你是想說,你并不愛我?!?/br> 不是這樣,我是害怕有一天你會不愛我,Noah在心里申訴,但他說出口的話卻是: “你也可以這么想?!?/br> “所以果然是我在一廂情愿?!盙abriel的笑聲有幾分自嘲。 “保持現(xiàn)在的局面就是最好的?!?/br> “因為這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 Noah沒有回話了,他不確定自己希不希望上帝在這件事上出場。 Gabriel扭過頭來,他眼睛的溫度,很多年后還烙在Noah心頭,“那么你會來祝福我的婚禮嗎?” Noah低下頭看著被揉皺的床單,“你知道這件事輪不到我?!?/br> 他赤裸著坐在床上,聽到Gabriel穿好衣服后推門離去的聲音。Gabriel沒有說再見,Noah覺得這樣更好,可以讓他裝作Gabriel從沒來過。他發(fā)呆了好長時間,直到寒意從雙腿慢慢爬上胳膊才起床穿衣服,他發(fā)現(xiàn)外面在下雨,窗外的那叢玫瑰在雨中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清早他就聽到了消息,侯爵家的少爺暈倒在了回家去的路上,被送到宅邸后就發(fā)起了高燒,現(xiàn)在還沒清醒過來。Noah不動聲色地聽著,就像在聽夢里的故事。 但后來他知道這不是夢,Gabriel在床上躺了近兩個月,終于在侯爵的陪伴下出發(fā)前往Boussac的封地,Noah沒有去看迎親隊伍離開的場面,因為侯爵夫人這個嚴(yán)冬反復(fù)不歇的病情,侯爵也并沒有安排很隆重的慶典。Gabriel走后的一個星期,他接連好幾天都干嘔著醒過來,Noah很遲鈍地意識到,他的生理期已經(jīng)好久沒來了。 天氣很陰,春寒料峭,過了一個繁忙的冬天后,主教終于可以窩在自己舒服的加了絨墊的椅子里,就著剛泡好的茶看著書,有人敲門。這老人連忙把那本塞到角落里去,他發(fā)現(xiàn)來者是Noah Fort,這位年輕的修士一副大病初愈的臉色。 “Noah!這是怎么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晚禱時間,按理說修士們都要回各自的房間休息了,很少有事情需要在這個鐘點來打擾他。主教難免想到,是不是侯爵夫人的病情又出了什么問題。 主教眼看著眼前的人跪了下去,這慈祥的老人將在余生的很多個夜晚都聽到這句話在耳邊回蕩。 “我來向您坦白,我的一切罪孽。” “我在上帝面前說過謊,我一次次地屈從于yin欲,我把它對我的懲罰變成了我享樂的工具。但這都不是我最大的罪孽,我最重的罪孽就是愛他,我現(xiàn)在可以說我愛他超過愛一切?!∥抑廊说膼鄄荒艹^主的愛,因為主愛是永恒,但我不求永恒,也不渴望回報,只希望我不會忘記這一切,直到我結(jié)束這一生的那一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