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高霖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是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空氣就像一堵墻一樣壓過來，裹著他的口鼻，堵住呼吸的通道。眼前的一切也扭曲起來，帶著灰白的色塊，旋轉上升。高霖短時間失去了感知，并沒有什么強烈的欲望去做什么事，好像自己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又好像是個被吊在半空中受刑的罪人。

    這樣的狀態(tài)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等高霖稍微恢復點自己意識的時候，他回到了熟悉的宿舍中。面前所有的一切又蒙上了那層灰灰的色彩，看不真切，只有沈子文還算正常，上身穿著紫色的籃球服，眉毛擰在一起，刷著學校論壇里的帖子。

    注意到高霖醒來后，沈子文一臉擔憂的看向他。

    高霖腦子里被塞了膠水般緩慢運行，但他很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

    他又犯病了。僅僅是那么小的一點外部刺激。

    他根本沒從那片地獄中爬出來，他還在深淵底部，只不過太陽短時間的照射在他所處的那一小塊空間上，他便天真的以為他脫離了深淵，他已經好了。

    沈子文在他旁邊說著什么，嘴唇一張一合，沒有停過。但高霖又沒有興趣聽，也聽不清楚。

    高霖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頭，拒絕和沈子文進行交流。

    躺在床上他也沒有特別的在想什么事，考慮什么東西，不過是失去了交流的興趣，失去了做任何事情的動力。

    沈子文沒離開，就坐在床邊，沉默的注視著那個蟬蛹一般裹起來的被子。

    等窗外的天空變黑，樓下的路燈亮起，周圍響起回宿舍的吵吵鬧鬧聲后，高霖才鉆了出來。

    要去上個廁所。

    他從洗手間出來后，沈子文攔在他面前，聲音干啞的說，“你聽我說，這事是我不對，我答應你的事沒做到。我沒想到她們隔了幾天才發(fā)貼，那天我倆又剛在一起，內心懈怠了，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我不是找借口，我想告訴你的是，我不是沒做，我只是沒做好。之后我也讓班務把帖子刪……”

    “哦，這樣。”高霖突然打斷了他，“我想了想，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對彼此都好。之后你搬出去吧，或者我搬出去。我希望你搬，我現在錢不多?！?/br>
    沈子文呆愣住，完全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沈子文在發(fā)現出了這一茬事后，趕緊聯系版務刪掉貼，也掏了一筆錢讓班務多注意類似帖子，出現就刪掉。之后趕忙去圖書館找高霖。當時高霖的狀態(tài)不是很好，整個人像沒有骨頭般癱坐在椅子上，嚇了他一跳，他以為是低血糖或者中暑什么別的原因，把人扶著送回了宿舍。

    高霖拒絕和他交流他也能理解，畢竟是自己的原因導致這種事出現，生氣也是情有可原。

    但怎么也不至于分手吧。

    沈子文想假裝沒聽到，轉移話題，“你是不是身體還難受啊，感冒了還是中暑？我送你去校醫(yī)院吧。”

    高霖坐回床上，大腦恢復了部分運轉能力，開始考慮些事情。

    他的病毫無疑問的又加重了，聽沈子文的話，他和沈子文的事情被發(fā)在了論壇上，好像知道的人不少。不過現在應該僅限于校內學生之間，不至于傳到長輩老師那里。

    高霖搖搖頭，神情倦怠，“我沒事。分手吧，然后搬出去?！?/br>
    沈子文臉色遽變，一把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聲音有點顫抖，“你什么意思？不要開玩笑，我不會分手，也不會搬出去?！?/br>
    高霖掙扎的欲望都沒有，表情平靜淡漠，“你能有更好的生活，何必？”

    沈子文眉毛緊皺，眼睛微微發(fā)紅，竭力控制自己嘴角上揚，“你擔心我？你是不是以為我是直男，我不喜歡女人的。我只喜歡你。被別人知道也沒什么，這點壓力根本不算回事。我從見你的第一面開始對你就有好感了，怕你不喜歡男人才一直忍著……”

    “對我是件大事。我扛不住什么壓力的，沈子文，放過我吧。”高霖絲毫沒有被觸動的再次打斷。

    沈子文手也開始顫抖，他緊咬牙關，用兇惡的眼神死死盯著高霖。但高霖的眼睛中是一潭死水，沒有波動。

    沈子文深吸了兩口氣，松開手，大腦在震驚過后開始思索。他覺得事情走向實在奇怪，好像一個電視連續(xù)劇，跳過20集再看的違和感。實在太不對勁了。

    他平復好自己的聲音后，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了句，“這不過是照片被發(fā)到論壇上，被人知道而已。能算什么壓力？難道你將來和我在一起，不準備讓任何人知道嗎？只要你和我走一起，我們走一輩子，這種事將來一定會出現。你為什么這么快的退縮，我們的感情基礎只有這么點嗎？就不能和我一起克服這些，走下去嗎？”

    高霖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站在原地，反問道，“我們有基礎？我根本不愛你?！彼木袼坪鯊膔ou體中抽離出，居高臨下的俯視這對感情瀕臨破滅的情侶。

    沈子文瞳孔劇烈收縮，咬肌繃緊，胸口劇烈起伏，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收回你剛才的話?！?/br>
    “……”高霖沒有回答，漠然的看著他。

    沈子文也不說話，倔強的和他對視，宿舍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幾分鐘后，沈子文做出讓步，他實在不敢再看高霖冷漠的眼神，“你這幾天不高興，我不逼你。但我不會搬出去，我盡量少回寢，可以吧。你也不用搬出去了，折騰來折騰去，麻煩?！闭f完這句話后，沈子文嘴角抿了抿，艱難開口，“你、你不愛我……也就算不上分手吧。不相愛怎么能算在一起呢……”

    高霖點點頭，躺回了床上。

    沈子文在宿舍收拾了一下背包，以為高霖睡著了，轉身輕手輕腳的離開宿舍。

    高霖眼睛大睜，愣愣的看著門口。在他的視野里，剛醒來時還有色彩還算正常的沈子文，離開時的背影隱約也蒙上了那層灰色的色彩。

    他的眼中，自此一片死寂。

    籃球場。

    方昊手拿籃球，看著失魂落魄的沈子文，奇怪的問，“怎么了，被霖jiejie罵的這么慘？也是，誰叫你手賤非拉拉扯扯。這種事，被拍下影響也不太好……怎么就有人這么欠兒呢？非要發(fā)網上，閑的無聊?！?/br>
    沈子文坐在觀眾席上，眼眶瞬間濕潤，“他沒有罵我……我……”說的一半，把頭埋在臂彎里，悶聲悶氣的繼續(xù)說，“我再也不嘲笑你了，我居然也自作多情了……”

    方昊震驚的看向沈子文，他聽到沈子文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后背發(fā)抖，明顯在哭。這種事方昊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手足無措的干巴巴說了句，“你……不至于不至于，不都沒在一起？我當初被甩了也沒你這樣吧。”

    回想了下沈子文安慰自己的話，原封不動的還回去，“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們大男人還愁找不到對象嗎？被甩就被甩，下一個更乖?！?/br>
    沈子文的頭猛的抬起，眼角還有水痕，“放你娘的臭屁，誰能有高霖那么好！你去死吧！”

    方昊被他動作嚇到，向后退了半步，無力的說，“這不是你安慰我的原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