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只獐子，我去給你射來。”

    “我和你一起。”

    叢林中一點褐色躥跳奔逃，上演你追我逐的生死時速，箭峰一閃，塵埃落定。

    “芫華哥哥真勇士也～”少年撲在男人寬闊的脊背上，毫不吝嗇地夸獎。

    “快入秋了，你體寒，昨兒那只大些，給你做身大氅，今兒這只就做個圍脖和靴子吧。我去取它的香囊，你乖乖在這兒不要走動，我很快回來。”男人在樹下仔細鋪好絨毯，放上瓜果零食，煎好茶水，才展臂將人抱下。

    “知道了，你好婆媽?！鄙倌旮C在他懷里，目光真誠熱烈，幾縷鬢發(fā)微濕，黏在腮邊。

    男人展開懷里的巾帕，蹙眉道：“大熱天的，非要跟我出來，我給你擦擦。杯里有酸梅圓子，你先喝碗，去去暑氣?！?/br>
    “芫華阿父，天瑜餓了?！鄙倌晖祥L了聲調(diào)，不滿地抱怨。

    獐子肝沿的部分rou質(zhì)細嫩又有筋膜，耐嚼，先焯水去腥，烹酒煸炒，加水燒沸后放香菇，改文火慢燉。

    里脊部分均是活rou，沒有絲毫肥膩，批成薄片爆炒，復切細絲，加醬瓜、糟蘿卜、桔皮絲、香料拌勻復炒。

    上肩梅花rou肥瘦相間，用縮砂仁、大醬腌透煎熟。

    取整條后腿，搓上黃酒和鹽，刷上料汁，淋入花生油烘烤。

    少年從男人背后靠過來，頭搭在他肩膀上，東戳戳西戳戳。

    男人摸摸少年的腦袋，牽住作亂的手，回頭吻住人兒的唇嘬磨，“剛才吃的桂花餡圓子？好香?！?/br>
    無視少年漲紅的臉，男人含笑用溫帕子幫他拭凈手，割了片金黃的炙rou給他嘗。

    “鹽淡了點?！?/br>
    調(diào)好味，改刀裝盤，簡單一頓飯，男人搗鼓出七個菜來。

    “我不要吃荇菜！”少年氣鼓鼓地說。

    “荇菜清火，獐子rou性熱，搭配在一起吃才好。”

    “太苦了?！?/br>
    “知道小萩怕苦，這次和粳米一起熬了一個時辰，還加了許多黃糖，我保證不苦，先嘗一點，不喜歡就立馬吐掉，好不好？”

    拿挑食的少年沒辦法，男人哄著親著，終于讓人兒吃進一兩口。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

    “什么？我要做爹爹了嗎？”

    男人慌忙捂住青年的嘴，“我自己切的脈，還不確定。”

    “我去請大夫。”男人拉住青年，“要被定遠侯知道了，那還得了？小萩，我只求你平平安安，開開心心?！?/br>
    “爹不會的。你好厲害呀～一次就懷孕了嗎？”

    “是小萩厲害?！蹦腥吮ё∨d奮的青年轉(zhuǎn)圈圈，“小萩，答應我，孩子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榆文芷?！?/br>
    三個月后，男人的肚子像吹氣球般大起來，回到小院，男人就撕下面皮，解開束縛帶放松肚子。

    他放下菜籃，生火淘米洗菜，直到炊煙裊裊，才推開房門，“哪家的小懶蟲太陽曬屁股了還不醒？”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

    厚重床幔中，青年一絲不掛臥在塌上，右臂懶懶攤開橫在床沿，露出點朱欒色的指尖。

    他有孕以來，欲望一日大過一日，倒是苦了青年，他憐惜地將人攬在懷中，力道適中地按揉人兒酸痛的腰肢，僵硬的筋rou得到舒緩，青年哼哼兩聲，成了個快化的糖人果子。

    “唔……你又想要了？”困頓的青年環(huán)住男人，黏糊糊地問。

    男人心中一甜，卻不舍得青年勞累，“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你希望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最好是個女孩兒，像貼心棉襖一樣，可乖可乖了?！?/br>
    “女孩兒的話肯定和小萩一般好看?！蹦腥宋俏侨藘旱娘B頂，溫存軟語。

    “不許說我好看！君子立于天地間，當忠君立德，一副皮囊而已，怎能如此膚淺？”

    “好好好，我錯了。無論是小萩的外在還是內(nèi)在，我都愛慕不已，普天之下，我只心悅小萩一人。”

    “行尋流水從吾好，臥看青山奈爾何。莫問靈均昔日游，江籬春盡岸楓秋。女孩兒叫山奈，男孩兒叫江籬如何？”

    “依你?！?/br>
    ……

    “瑜兒，你可知芫華身份？他是燕人，是刺探梁國的細作?！?/br>
    “鴻煊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你看看，這是他和燕國通信的手稿，字跡與平日里的書信一模一樣，平城布防只有定遠侯才知，如若不是他有你這層關系，又有誰能取得？”

    “瑜兒，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我知你重情重義，可芫華并非良人，你可知他為何懷胎十二月仍未生產(chǎn)？他腹中胎兒非你血脈呀！數(shù)月前，他在行軍途中中了埋伏，受盡凌辱，想必就是那時珠胎暗結(jié)，你不過是被他利用。”

    “你有何證據(jù)？”

    “不日前，我軍與代國交戰(zhàn)大勝，代國國君為換回主將遂將燕國的暗探名單交予我國，其中就陳書此事，對方連芫華有幾顆痣都寫得清清楚楚，還不能證明此事為真嗎？”

    斐萩垂下眼，“鴻煊哥，給我一晚，若你言屬實，明日一早，我親自將他押往刑部?！?/br>
    “瑜兒，我……”

    “毋需多言，榆侍郎請吧?！?/br>
    ……

    芫華大肚便便，已告假在家修養(yǎng)，斐萩剛進門，男人就迎上來，“小萩，累了嗎？朝中事可多？看看我給你做的新衣服?！?/br>
    “芫華哥哥，這是火浣布做的吧？”

    “小萩眼力頂好，快試試?！?/br>
    “那么名貴的衣料，你一月多少俸祿呀？凈亂花錢。”

    “我家小萩還替哥哥省起錢了嗎？可真賢惠，哥哥的錢都給你花。來來來，先吃飯再說，別餓壞了?！?/br>
    “哥哥……”青年摸摸男人的巨腹，坐到地上，臉貼著肚皮，“孩子鬧你沒有？平日里你自個兒在家，無不無聊？”

    肚皮里的孩子是個活潑的，此時伸展四肢踢出一個個鼓包，男人笑言：“你看，山奈知道是爹爹來了，她在給您請好呢～多大的人了，還往地上坐，小心過了寒氣。”說畢，就拉起人兒，往他懷里塞了個湯婆子。

    “白日里就做做手工，練練書法。這是我今兒為狩獵圖題的字?！?/br>
    “好字。用墨渾厚，結(jié)字精美；筆勢欹傾，神氣橫溢。特別是‘塞草霜風滿地秋’一句字體一大一小，錯落有致，‘躍馬橫戈總白頭’橫輕豎重，蠶頭燕尾釘頭鉤，確實獨樹一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