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jīng)黑透了，餐桌旁落地窗的窗簾沒拉，沈川立在窗旁，低頭看了很久的車流，紅色車尾燈不停閃爍，聚起又離散，映著橘黃的路燈，在漆黑的夜里仿若星光璀璨，非常漂亮。

    他在等游弋回家。

    這個人沒帶手機，沒帶鑰匙，只能回他這兒。

    凌晨三點，沈川聽見門外傳來一聲極輕的磕碰聲，他走過去，打開門，看清門外的景象，眉頭擰了擰，嘆了口氣。

    “完蛋了……”游弋靠坐在墻角，喃喃自語。

    他頭發(fā)亂七八糟，嘴唇顏色鮮紅，身上透著非常尖銳沖鼻的酒精氣味。

    沈川蹲下去：“你這么喝，腦子會喝壞的?！?/br>
    游弋一見他眼淚就掉出來：“沈川，咱倆都完蛋了，你知道嗎，出局了，玩完了?！?/br>
    “我去找他了……我、我等在他家門口，他說他不要我了，還有你、唔——”游弋被沈川攔著腰抱起來，他倒在沈川身上，被扛進(jìn)家門，“他今天看我的眼神，還不如那天的……起碼我知道他還生我的氣?！?/br>
    “可是今天我看見他，他已經(jīng)、他好像已經(jīng)想通了，他不要我了，太可怕了?！庇芜ブ虼ǖ纳弦率箘诺厝啵拔抑赖?，駱飛揚，他就是這樣——”

    “嗯?！鄙虼☉?yīng)聲，進(jìn)臥室，把游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放在大床上。

    游弋反手揪住他：“你不知道！他覺得不值得了，就真的、真的不會再挽回了，他和阮瑤分手那會，他們都五年了，飛揚，他就那么幾天，就放下了?！?/br>
    “他就是那么通透的人，愛的時候好好愛，被傷到了，說放下……”游弋抓著沈川，哭得哽咽起來：“真、就放下了?！?/br>
    沈川拇指揩過游弋的眼角，“你不是喜歡他這點嗎？”

    游弋的眼淚劈里啪啦往下掉，居然笑了：“你不喜歡嗎？”

    喜歡嗎，自然是喜歡的。

    沈川看著面前的人，心想，你和他也很像，笑的時候盡情笑，哭的時候放聲哭，一點形象都不要，眼淚鋪了滿臉，眼里神色脆弱，完全看不出一點始作俑者狡猾算計的模樣。

    “喜歡?！?/br>
    沈川回答，掐住游弋的下巴，輕輕吻上去。

    游弋偏頭躲開。

    他冷冰冰地說：“別親我，我煩你。”說完轉(zhuǎn)身下床，跌跌撞撞走了兩步，被沈川一把拽回床上去。

    沈川心里騰地竄上來一股火，他大掌按住游弋的側(cè)腰，從衣服下擺摸進(jìn)去，捏著他的皮rou問：“去哪兒？”

    “你管我！”游弋掙扎，梗著脖子：“他肯定還喜歡我，我再不去找他，再過幾天，就真的玩完了！沈川你松開我！”

    “我他媽不想跟你一塊玩完！”

    沈川制住他，輕松把游弋面朝下整個壓在被褥上，胯間頂著他的大腿內(nèi)側(cè)，貼著他的耳朵問：“那我呢？”

    他問：“那我呢？”

    游弋掙扎的動作戛然而止，他扭過頭，笑了：“你在說什么屁話?！?/br>
    “沈川，你現(xiàn)在說這個，你是要我死嗎？”

    我給你把刀，你來，來把我分成兩半好了。

    沈川盯著他，四目相對，平靜的目光嘶啦燒出幾點火星，頭一低，張嘴就咬上了游弋的后頸。

    緊接著是火熱的吮吻，順著后頸一路往下，游弋被他親得喘息，身體蜷起來，沈川把他翻過來一點，再次吻上他的臉頰，耳畔，手伸進(jìn)游弋的褲子里，握住他半勃的東西揉著。

    游弋看著天花板，沈川壓在他身上作亂，他覺得沈川八成是瘋了，又覺得他們兩個現(xiàn)在是一塊瘋了，所有的東西都亂套了，他現(xiàn)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去干什么，甚至他連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不。”游弋握住沈川的手，使力翻身，想要從床上爬起來。

    “不行，我不跟你做……我不想要……”

    沈川鉗住他的腰，分開他的腿壓上去：“你想要什么？”

    游弋感到屁股上抵著根東西，他皺著眉頭，扭腰躲，酒意昏暈中，加上被壓制的強迫感，他突然覺得委屈起來，鼻腔一酸，之前未干的淚痕上又覆了新的濕跡。

    “我想要什么？”他蹭著床單，“你說了，你早就說過了?！?/br>
    ——你想要我，也想要他，最后誰都得不到。

    “嗚，我好想他?！?/br>
    “我就這么跟他在一起這么久，我又不是鐵打的心，我真的好想他……”

    沈川壓著他，干澀地抵入，疼得游弋眼淚更加洶涌，帶著哭腔：“你他媽的，你、你就知道折騰我，你有本事去找駱飛揚，你、你把他找回來??！”

    沈川咬著他耳廓，低聲應(yīng)他：“嗯?！?/br>
    游弋沒聽見，他被身下漸漸加快的頻率捅得難受，只顧著掙扎，罵他：“慢點！你、唔，技術(shù)太差勁了！太差了！”

    沈川覆在他身上使力聳動：“再說？”

    游弋被他頂?shù)帽罎?，眼淚蹭在床單上。沈川沒留力，也沒想延長時間，壓在游弋身上掐著他的奶頭揉捏，到了頂點，痛痛快快地射進(jìn)他屁股里。

    游弋咬著枕巾喘，感到身體里的碩物搏動，出精，低罵他：“王八蛋，開葷了，知道干這事爽了……”

    沈川親了親他的眼睫，扶起他的肩膀?qū)⑺^來，游弋睜眼看，沈川壓下來，一副再來一次的架勢。

    “不做了……”

    游弋伸手抵著他胸膛，沈川抓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下，掐住他的腿彎往起抬。

    “不做了！不做了我說了不做！”游弋帶著哭腔吼他，一腳踹在他側(cè)腰上，差點沒把沈川蹬下床。

    “我說了不想做，王八蛋，聽不懂人話……”游弋抹眼淚，恨恨地罵他：“看見你就煩。”

    沈川站在床邊看他，半晌，轉(zhuǎn)身去浴室，放了一浴缸的水。

    游弋被他半扛半抱過去，兩個人浸在水里，很久很久都沒人說話，直到水變得溫?zé)?，沈川想要站起來去拿浴巾時，游弋才聲如蚊蚋地開口了。

    “沈川，我追了你那么久，什么辦法都用了，什么話都說了，你就真的，對我沒有一點點心動嗎？”

    他曲起膝蓋，成一個環(huán)抱自己的姿勢。

    “我知道，你其實沒那么抗拒我……只是你心里一直惦記著飛揚，你把你自己放得太高了，你不相信你已經(jīng)分出來一點視線放在我身上了。”

    “所以我才那么自信，我只要想出辦法，讓你答應(yīng)跟我交往，不管是一個月也好，就算是一個星期都行，我有自信讓你喜歡上我，讓你能愛上我?！?/br>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什么事情是我掌控不了的，我想讀書就讀書，想不讀就不讀，喜歡人就約，不喜歡了就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誰也管不了我，限制不了我?！?/br>
    “可我不知道，你喜歡的偏偏是駱飛揚?！?/br>
    游弋自嘲地笑了笑。

    “不?！?/br>
    “我早就該知道了?！?/br>
    “我怎么就沒想到呢，能讓你沈川愛成那樣的人?！?/br>
    “一點壞心眼都沒有，純粹得像顆玻璃珠子，我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有多喜歡我，有多心疼我?！?/br>
    “剛開始我每天都在演戲，演他喜歡的人，演喜歡他的人?！?/br>
    “他喜歡我膩著他，我就膩著他，他喜歡我在床上纏著他接吻，我就能跟他從開始親到結(jié)束?！?/br>
    “剛開始多累啊，沈川，但我一想到離你越來越近了，我就好了，就能逼著自己對他笑，對他喊老公，要親要抱要cao。”

    “就這么一天天過下去，我發(fā)現(xiàn)我演戲演得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從早安吻到晚安吻一氣呵成，撒嬌耍脾氣信手拈來，自然得不可思議……我還以為是我每天都在演，累習(xí)慣了，沒感覺了?！?/br>
    “我后來才想明白，不是演戲不累了，是我沒在演了。”

    游弋抬起臉，眼睛里滿是疲倦，他勉強地笑了笑：“明天是周末吧?！?/br>
    沈川欲言又止，只道：“是。”

    “別加班，我想去游樂園?！?/br>
    “好?！?/br>
    沈川陪游弋在游樂園玩了一整天。

    真的是玩。

    該玩的項目一個沒落下。

    沈川聽著游弋在過山車上他的耳邊肆意尖叫，下來之后笑著幫他整理頭發(fā)，說：“沈總，你現(xiàn)在的發(fā)型真是性感到爆炸，快點讓我拍一張，不然也要后悔的?！?/br>
    他們?nèi)ニ享椖?，高架水道上俯沖而下，浪花水霧將兩人衣衫打濕，游弋按緊了更衣室的遮擋簾，在外面跟小姑娘炫耀：“我男朋友，是不是超級帥?！庇謮褐碱^嚇唬人：“不要亂看?！?/br>
    鬼屋里面，游弋拽著沈川七拐八繞地進(jìn)到一個小房間，指著角落的大箱子跟沈川耳語：“上回我跟飛揚來的時候，那玩意兒里面竄出來一個鬼，正好撲騰到他旁邊，他嚇得一把把人家假發(fā)拽掉了，還跟我說是緊張不是膽小，回家還看鬼片自證清白，結(jié)果晚上把我抱得死緊才睡著……”

    摩天輪悠悠閑閑輪轉(zhuǎn)，沈川的手機不停地響，最后接起來，面無表情地聽完了對方一通話，偏頭看，對面游弋望著窗外風(fēng)景發(fā)呆，衣領(lǐng)斜開，下面有一個曖昧的吻痕，沈川掛掉電話，關(guān)機。

    ……

    “累死了，腳疼?！庇芜业揭粡埧盏拈L椅，拉著沈川坐下來。

    日光斜斜地落下來，泛著橘色光暈。游客稀少，快到閉園時間了。

    游弋對著太陽眨巴眼睛：“真快啊，玩著過一天就是不一樣?！彼e起棉花糖舔了口，臉皺得像包子：“太甜了吧?！?/br>
    沈川遞礦泉水給他。

    游弋搖頭：“不。”他指遠(yuǎn)處的冰淇淋自助機：“我要吃那個。”

    冰淇淋就不甜嗎。

    沈川沒問，把礦泉水放在長椅上，起身去買冰淇淋。

    他買回來的時候，游弋正在發(fā)呆。

    又是發(fā)呆。

    沈川舉起手機，對著那個舉著棉花糖發(fā)呆的背影，咔嚓。

    “回來啦?！庇芜犚娐曧?，抬頭看他，笑了：“還挺快的，我看看什么味的……巧克力啊，忘了跟你說了?！?/br>
    他看著沈川，溫溫柔柔的：“我喜歡香草味，飛揚才喜歡巧克力味?！?/br>
    “不過也不是非香草不可。”他朝沈川伸出手，手指勻長細(xì)白。

    沈川喉結(jié)動了動：“過來?！?/br>
    游弋往前挪了一步，沈川伸手把他摟進(jìn)懷里，低頭，輕輕地在他唇上落了一個吻。

    懷里的人沒動，沈川又托住他的后腦，壓下去深入，舌尖纏繞翻攪，游弋卻漸漸笑起來，稍稍離開他的嘴唇，偏頭聞著沈川脖頸間好聞的溫?zé)釟庀?，嘲笑他：“第一次接吻吧，技術(shù)也太差了。”

    他扣住沈川的下頜，迎上去，火熱不留余地的吻法，唇分，兩人都已是氣喘吁吁。

    游弋彎曲指節(jié)抹了下沈川的嘴角：“學(xué)會了嗎？”

    沈川沒說話，又低頭來親他。

    游弋這次卻躲了，看著沈川，眼里情緒翻涌，晦暗不明。

    半晌，他說：

    “結(jié)束了，沈川?！?/br>
    “這一個月提前結(jié)束吧，我太累了，受不了了。”

    “你之后，要去追駱飛揚還是別的什么，隨你便……對于你們兩個，我放棄主動權(quán)?！?/br>
    “事情是我先挑起來的，我結(jié)束，我們?nèi)齻€人，我先放手。”

    “飛揚，我不會再去煩他了，如果他還在乎我，他會來找我，如果他不在乎我了，我就是跪在他家門口也沒用……但只要他來找我了——”游弋停頓了一下，“我就再不可能對他放手了?！?/br>
    沈川手上的冰淇淋融化了一半，脆皮外殼軟了，奶油滴答落地，他說：“那我呢？”

    “是啊。那你呢？”游弋笑出了聲：“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和他就此分道揚鑣了，我跟你，也半點可能都沒有了?！?/br>
    他接過沈川手上的冰淇淋，舔了一小塊。

    “沈川，托我們飛揚的福，你終于愛上我了?！?/br>
    “是因為我失魂落魄的樣子最好看嗎？嗯？”

    他把冰淇淋按在沈川衣服上。

    “王八蛋?！?/br>
    先開始的人先放手，主動權(quán)依次落。游弋的意思很明顯了，無論駱飛揚要或不要他，他跟沈川都沒有可能了。

    ……

    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沈川看著游弋離開的背影，掏出手機，給肖子安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人聽完了問：“出差？是要去一趟十金……你不是不愛在外面跑嗎？”

    “叫駱飛揚一起去?！?/br>
    肖子安愣了愣，笑：“喲，寶貝了這么多年，終于舍得下手了！”他嘆口氣，好像在電話那頭拍了下桌子：“干他娘的，趕緊開干吧真的，我還以為你要變成孤寡老人了，還得我兒子給你養(yǎng)老送——”

    沈川瞬間掛了電話。

    暮色四合，烏青的天色將昏黃余暉推出視野。

    沈川脫下外套丟進(jìn)垃圾桶。

    不就是兩個一起追嗎，有什么可怕的。

    追得到，三個人，追不到，孤家寡人。

    沈川笑了笑。

    “干他娘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