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郁一路被謝惟清扯著走，一路低著頭，什么都沒有說。她很早慧，從父子的對話里逐漸靠自己的想象拼湊出不完整的謝家的故事，難產(chǎn)而死的母親，手握權(quán)勢的父親，病弱難依的哥哥，謝惟清就在這樣的家庭里生長起來。

    臨上車前，她回頭看了一眼群樹掩映下的謝家莊園，她不知道在北京買下這樣的房子和院子要花多少錢，可她對金碧輝煌的建筑卻絲毫羨慕不起來，只覺得那跟電視劇里似的，隨時隨地在演豪門恩怨。

    何郁回憶起瓊瑤劇里去跟陸振華要生活費(fèi)的依萍，可憐的女孩被親生父親拿鞭子打得渾身是血，還要撿起地上的錢，在大雨天狂奔回家。她買珠寶零食的錢不會是這么得來的吧？！何郁猛地一哆嗦，滿腦子都是謝惟清被抽得滿地打滾，嗷嗷直叫的樣子。

    她看著身邊坐著的謝惟清，故作老成的說出她心里安慰的話：“你別害怕。”

    謝惟清原本看著窗外，被她的聲音吸引轉(zhuǎn)過頭來看她，聽到她話的內(nèi)容又笑起來，問道：“我怕什么？”

    “我說不上來，但是你別害怕?！焙斡粲X得這樣的安慰沒什么效果，追加道，“我能保護(hù)好自己，也能保護(hù)你，實(shí)在不行我賺錢養(yǎng)你?！?/br>
    謝惟清這下徹底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他的手摩挲著她的臉，何郁又一次聞到熟悉的松木香氣。

    “你不怕我把你送給別人換錢？”謝惟清雖然不知道她的小腦瓜想到了什么，卻還是配合著問她。

    “剛才謝律說要把我送人的時候，你保護(hù)我了，我明白的。”何郁沒叫他謝老板，也沒親切的喊謝叔叔，她跟著謝惟清喊他「謝律」。

    “不想問問我家的情況了？我哥和我說，你跟他打聽了一下午?！边@樣的態(tài)度明顯取悅了謝惟清，他松開她問道。

    “你有后媽嗎？”何郁沒能忍住好奇。

    謝惟清剛覺得她有點(diǎn)懂事，就被她這個問題搞得瞬間否定了這一想法，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這個口不擇言的小姑娘摁在腿上打一頓，但他依然微笑著回道：“沒有，怎么？你想給我介紹一個？”

    “不了不了，完全沒必要?！焙斡舨煊X氣氛不對，瞬間擺手拒絕。

    何郁在這場不愉快的父子會面里選擇了站在謝惟清這邊，其實(shí)她也根本沒得選，謝律看她的時候眼里沒有絲毫的在意，仿佛她只是一件玩具或者一條狗，她不喜歡那樣的感覺。謝惟清雖然有時候會打她，但好歹把她當(dāng)人看。

    謝惟清仔細(xì)的打量著何郁，判斷她說的是否是心里話，小小的女孩雙眼澄澈，不似作偽，于是他說：“你想去英國嗎？”

    “暑假過完就走？”何郁有點(diǎn)猶豫，“去英國還能和小廿見面、打電話嗎？”

    “你想的就這事？”謝惟清感覺她腦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樣，“不想想能不能適應(yīng)環(huán)境？飲食？怎么和人交流？”

    何郁被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打擊到，癟了癟嘴唇道：“我還沒想那么多?！?/br>
    “好好想想吧，就算你打算和我一起去英國，也要明年夏天我畢了業(yè)才會走，不急?！敝x惟清揉了揉太陽xue，閉上了眼。

    何郁覺得他好像很累，也就沒有再說話。

    即使事情千頭萬緒，但好在都不是眼下就著急要解決的。謝惟清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承諾，他盡職盡責(zé)的帶何郁在北京逛了好幾天，大小景點(diǎn)都去了個遍，直到暑假接近尾聲，才帶著意猶未盡的小姑娘返回哈爾濱。

    初三開學(xué)的這個秋天，何郁大方的給班級里所有的同學(xué)都帶了旅行紀(jì)念品作為禮物，各科老師的辦公桌她也沒有放過，擺得一個不落。

    “郁姐，你真要去英國啊？”馮子昂不太高興。

    “我總結(jié)了，”何郁興奮的搖頭晃腦，“明年去英國，那不就不用參加后年的中考了？這不大好事嗎！”

    哈爾濱的義務(wù)教育是五加四，也就是小學(xué)五年，初中四年。

    “那萬一英國也有中考呢？”馮子昂覺得她把事情想得太美。

    “你要死??！”何郁瞪他，“我在網(wǎng)上查，國外都是注重素質(zhì)教育的，應(yīng)該不會有中考這么沒人性的東西?！?/br>
    謝惟清很快給她領(lǐng)回家了好幾個新的輔導(dǎo)老師。

    “你說的很對，英國沒有中考，所以我打算讓你在明年出國之前提前參加中考，按成績看能去哪個高中，然后保留中國高中的學(xué)籍?！敝x惟清眉目溫柔。

    “提前一年？謝惟清你是不是想要我命？你可以直說的，我現(xiàn)在就自盡給你看。”何郁覺得自己的人生黯淡無光。

    “我考慮過了，你白天在學(xué)校學(xué)初三的課程，晚上回家來學(xué)初四的課程，完全可以?！敝x惟清的語氣非常認(rèn)真。

    “謝惟清，這樣我哪里都考不上，我會猝死?！焙斡舻恼Z氣也非常認(rèn)真。

    “你會考上的，每個月我會讓老師給你進(jìn)行一次月考，分?jǐn)?shù)不理想我就把你吊在客廳的水晶燈上打，”謝惟清翹起二郎腿，雙手?jǐn)n住自己的膝蓋，“你覺得怎么樣？”

    何郁覺得自己屁股一緊。

    “我覺得我又能考上高中了?！焙斡舴浅C(jī)靈。

    “嗯，我一直覺得你能。”謝惟清笑得和善。

    “那你覺得……我能考上哪？”何郁就坡下驢。

    “一中?！敝x惟清似乎覺得這個結(jié)果還不夠好，追加道，“的重點(diǎn)班?！?/br>
    “謝惟清?！焙斡粲纸兴拿?。

    “嗯？”謝惟清認(rèn)真聆聽。

    “打我的時候能輕點(diǎn)嗎？”何郁已經(jīng)對自己不挨打這件事不抱希望了。

    “我盡量留你一命，但是這一年我也會很忙，有很多課業(yè)要弄，很多工作要處理，所以你也別太惹我?！敝x惟清站起身來，拍了拍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