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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云壓城城欲摧。

    終于走到邊塞封城的那一天，天氣悶熱得讓人一動便要出汗。南朝擄來的一眾女眷被押進(jìn)軍營中，被金戈聲和殺伐氣息震懾得大氣都不敢喘。

    霍山將頭盔抱在懷中，露出吊在腦后的一把黑亮長發(fā)，問守營人:“三殿下在營中嗎？”

    守營人恭恭敬敬地回道:“殿下正在等將軍?！?/br>
    霍山便點點頭，掀開帳門走進(jìn)去。

    北周三皇子正歪在塌上喝酒，懷里抱著一個滿身鎖鏈處處傷痕的女人，時而要美人以口哺酒，時而又要掀開美人身上寥寥幾件衣裙捉弄。見霍山進(jìn)門來，也不留戀，一把將懷中人丟開，向他打招呼道:“熙兒回來啦！”

    北周皇帝的小女兒，備受寵愛的小公主華熙，是個從小騎馬射箭征戰(zhàn)沙場、才華橫溢不遜父兄的女孩，是父汗和所有同父異母兄弟眼中的掌上明珠。因不愿被公主身份束縛，十六歲時化名“霍山”投身軍中。

    華熙毫不客氣地坐在他身邊，大大咧咧地敞著腿灌了一口酒:“呸，沒味道?！?/br>
    聲音不再故作低沉，而添了幾分女兒家的清朗。細(xì)細(xì)看來，這位將軍雖然眉目英氣，卻肌膚滑膩，不似尋常軍中粗漢。

    “數(shù)月未見，熙兒容顏依舊?！彼娜绻恍Γ穯柕?“小妹，三哥的美人呢？”

    汝鄢懷瀾，讓北國三殿下華深念念不忘的、南朝最負(fù)盛名的女人。

    華熙不肯再喝那沒味道的酒，轉(zhuǎn)而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水:“一個柔弱的、沒勁的女人，南朝來的...都一個德行”。

    她踢踢三哥丟開的那個營妓，道:“喏，跟這個沒什么差別?！?/br>
    軍中不甚講究，茶水?dāng)R得久了，華熙皺眉灌下去，好不容易緩過那陣澀勁:“從小到大，學(xué)著三從四德長大，腦子都學(xué)傻了，被人抵歲貢賣了都不知道?！?/br>
    “父汗不講這些破規(guī)矩，我們熙兒心懷天下，從小能耐不讓男子，自然看不上這些東西?！比A深也踢踢地上的女子，笑道:“不說這些，快帶我去看看?！?/br>
    南朝擄來的一群女人們?nèi)匀缪蛉喊愦嗳鯚o助地擠在一起，幾個士兵押著衣衫襤褸、憔悴踉蹌的懷瀾走出來，強迫她跪下向三殿下行禮。

    華深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臉。

    懷瀾之所以能成為梁國最負(fù)盛名的帝姬，自然與她容貌脫不開干系，華深耐心地一點點將她臟臉擦干凈，掰著美人的下巴左左右右地品評起來。

    太柔和了，懷瀾生來就是一副柔軟無害的樣子，眼睛又大又圓又清澈，男人看了就會從心底里升起保護(hù)欲。

    男人——梁國的男人。

    北周的男人不太吃這套。

    三皇子失望至極地丟開手，嘆息道:“美則美矣，沒勁?！?/br>
    南梁帝姬中的一代美人，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北國皇子觀賞，又被嫌棄地丟掉了。

    女眷們面面相覷，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華深仍在她們面前走來走去，最后停在懷瀾小妹身邊，抬起她因斷斷續(xù)續(xù)發(fā)熱而虛弱的臉——那眼睛還是倔強的、憤恨的。

    三皇子大笑數(shù)聲，將她打橫抱起，忽略她幾不可察的反抗，將人扛回了營帳中。

    懷瀾尚來不及為meimei擔(dān)憂，便聽得霍山在一旁下令——

    “剩下的這些女人，皇族宗室女留著給宮里。其余的論功行賞，給你們領(lǐng)回家做老婆，若是有老婆的，就領(lǐng)回家做小老婆。行了，都挑吧?！?/br>
    霍山輕蔑地環(huán)視一圈，目之所及盡是南梁柔弱的女人們無助的淚眼。

    “若有不情愿的，”他停頓片刻，繼續(xù)道:“就丟進(jìn)軍奴營做營妓去吧！”

    女眷們炸做一團(tuán)，她們身份皆尊貴，做名門正室尚綽綽有余，何曾有過這樣如奴畜般被挑選買賣的待遇。

    霍山尚未說話，便有旁人舉起手中的鞭子教訓(xùn)，打得人群中再也沒有哭喊聲方才罷休。

    懷瀾木木地也挨了幾鞭子，但已顧不得這些。她身邊的士兵都在調(diào)笑，聲音大得仿佛根本不在意她這個人。

    “將軍，這原來可是三殿下看上的人，我們可不敢碰?！?/br>
    “就是嘛，萬一哪天三殿下回過神來又想要了，還不扒了我們的皮?！?/br>
    “對對，雖然是個大美人，可我們也不敢領(lǐng)回家去啊?！?/br>
    “將軍，把她丟去做營妓吧！兄弟們都上過的，三殿下法不責(zé)眾，不會為難?！?/br>
    將軍不置可否，云漪云沛已跌坐地上，云沛膽子大些，念著霍山在押送途中多次出手相救，趁亂沖上去抓住他的腿哭求:“將軍！將軍您救救殿下吧！您不是每晚...每晚都要...都要來看看殿下的嗎？”

    懷瀾此刻大抵知道，他的回護(hù)皆因自己是三皇子點名索要之人而非有情，更聽不下去這仿佛懇求霍山收下自己般的話，將云沛拉了回來，只是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神色凄楚不堪。

    每晚？霍山饒有興致地回憶起懷瀾月色下明亮的眼睛。

    此刻已經(jīng)盡是恐懼和絕望。

    他蹲下身來，笑問道:“看在你是個美人的份上，我可以勉強收下你。但我可不需要老婆，你是想去做營妓，還是來做我的奴隸？”

    營妓和奴隸，哪一個都不堪至極。

    懷瀾不想選，可將軍咄咄逼人得很:“你已經(jīng)是被三殿下丟棄不要的女人，若不做我的奴隸，大約就要在這軍營中人盡可夫了?！?/br>
    懷瀾語塞半晌:“我......”

    我不想選，我好想去死?。?/br>
    霍山如同看穿她的心思，冷冷道:“你如果敢自盡，那這些南朝女人...通通都得被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懷瀾哭了。

    一路難熬地從錦都走來，她都沒有哭，可是她實在怕了。處境絕望無援，來日晦暗不明，身無長物，求告無門。

    此刻再回憶起霍山月色下朦朧的笑容，懷瀾方知原來少女情動，不過自作多情。

    懷瀾木木地跪在地上，竭盡全力匯聚心神，去請求眼前的男人:“我做你的奴隸，不要為難云漪和云沛?！?/br>
    霍山伸出手，露出懷瀾最熟悉的微笑，而后抬手揩去她的淚珠:“乖，主人不會太欺負(f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