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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兩天里，卡斯利亞主教提審了其他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種各樣的罪名都有。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位年輕的孕婦，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她被指控和神職人員通jian。

    當(dāng)然，她否認(rèn)了。

    主教看在她是孕婦的份上給了她足足一個小時的時間思考，然而那女人卻發(fā)誓對她的指控根本就是無中生有。

    后來，主教失去耐心，讓費(fèi)爾南多用一根藤條抽打她的腳心，她痛哭流涕，卻依然不認(rèn)罪，堅稱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丈夫的。

    就在主教要動用更嚴(yán)重的刑罰時，戲劇性的一幕出現(xiàn)了。

    她的丈夫趕來，表示孩子確實(shí)是他的，之所以誣告僅僅是因?yàn)椴粷M他妻子總在人前奚落他，想用這種辦法給她一次教訓(xùn)。

    他的說辭讓我們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主教臉上更是紅白交加，氣惱又無奈。最后他讓費(fèi)爾南多抽了男人十鞭子作為誣陷的代價，結(jié)束了這場家庭鬧劇。

    等這對夫妻走后，主教對我抱怨：“真是夠嗆，我們不僅要排查異端感化教眾，還得解決他們的家庭事務(wù)，這等事原本在鎮(zhèn)上子的法庭就能解決，卻非要發(fā)到我這里，占用寶貴的時間?！?/br>
    “也許是因?yàn)槟熘鞲咏?，所以讓人們更安心?！蔽艺f。

    主教臉上開朗起來：“是的，這點(diǎn)倒沒錯。”

    我心里想著萊斯特，試探道：“那個同性戀什么時候再審呢，已經(jīng)兩天了?！?/br>
    主教想了想：“再過幾天吧，總得給他時間緩一緩，否則很可能撐不下來第二次審訊?！?/br>
    “我覺得他很頑固，一直在抵抗?！?/br>
    “當(dāng)然，這種人都是如此，懷揣著捍衛(wèi)愛情的信念，自以為能強(qiáng)大到對抗天主。”

    “我……想去看看他?！蔽夜淖阌職狻?/br>
    “為什么？”

    “好奇，而且……我想到一個辦法，或許能讓他開口?！蔽倚÷暟延媱澱f了，主教意味深長道，“這主意倒是不錯，但你必須小心不能受到他的蠱惑?！?/br>
    “當(dāng)然，我對天主的虔誠足以抵抗任何。”

    過了幾天，我趁主教外出辦事，來到地牢深處。

    萊斯特被單獨(dú)關(guān)押在走廊最里面的一個單間里，外面有扇厚重的木門，門上開有小窗，小到只能伸進(jìn)一個拳頭。門下面有個更小的活門

    ，應(yīng)該是送飯的地方。

    我奉命前來，獄卒很痛快地開了鎖。

    狹小的地牢臭烘烘的，腐爛的味道令人窒息，萊斯特就趴在地上，手邊是個鐵碗，里面什么都沒有。

    他沒有穿衣服，身后的鞭傷潰爛流膿，稍稍走近就能聞到腥味。我讓獄卒端來一盆清水，拿手帕沾濕為他清理傷口，也可能我的動作比較粗魯——畢竟我從沒干過這事——他突然叫了一聲，從昏睡中醒來。

    “把你的手拿開?！彼f。

    “別緊張，我沒想怎么樣，只是給你上藥?！?/br>
    聽到上藥兩字，他明顯哆嗦了一下，目光畏懼：“不，我不要！”

    我已經(jīng)大概猜到主教給他上的藥是什么了，安慰他：“不是那個，我?guī)砹苏嬲乃帯！?/br>
    我從兜里掏出個玻璃瓶，遞到他眼前，這是在藥店所能買到的最好的外傷藥，溫和不刺激但卻能消炎止痛，十分有效。

    他也認(rèn)出來了，神情放松下來，沒有再拒絕：“為什么幫我？”

    “不算幫。”我實(shí)話實(shí)說，“畢竟我們不能讓你在招供之前就被折磨死?！?/br>
    “那你可以走了?！?/br>
    “為什么？”我不管他的話，給他從上到下清理干凈傷口，倒上藥粉。

    “讓我這么死去就好。”萊斯特如此說著，可清涼的藥粉緩解了疼痛，他身體放松下來，我能感覺到他后背緊繃的肌rou逐漸柔軟。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現(xiàn)在你能好受些?！蔽艺f。

    萊斯特強(qiáng)忍著疼痛支撐起上半身，盯著我看了半天：“你回去告訴主教，我一個字也不會說?！?/br>
    他說話時汗水從臉頰滴落，堅毅的臉上蒼白憔碎，下巴上浮現(xiàn)點(diǎn)點(diǎn)青色，我順著他的脖頸往下看，視線從喉結(jié)下滑到精致的鎖骨和胸前粉嫩的乳粒。他緊貼著地面的腰腹是如此緊致，隱約露出結(jié)實(shí)的腹肌……天啊，我快喘不上氣來。

    我咳嗽一聲移開眼睛，說：“這跟主教沒關(guān)系，他只說要保證你不死，藥錢是我自己出的?！?/br>
    萊斯特似乎聽出我話里的委屈，小聲道：“對不起?！?/br>
    我站起身，解開身后的披風(fēng)，給他蓋在身上：“愿天主保佑你。”

    這次的會面很令人滿意，可以肯定的是萊斯特并不討厭我。其后幾天，我一直很開心，連同那些惡心的血腥場面都不再令我反胃作嘔。

    幾天之后的一個中午，我匆匆吃過午飯，揣了塊面包和一小瓶酒，又去了地牢。

    萊斯特還趴在地上，身上依舊蓋著披風(fēng)，我懷疑他根本就沒有動過，不過身邊的鐵碗倒是沒有了。

    他醒著，我掀開衣服給他看傷。藥粉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管用，傷口不再滲血，呈現(xiàn)出一種積極健康的顏色。當(dāng)然，我也不會再給他上藥，那藥太貴，僅僅兩瓶就讓錢袋空空。

    “你一定餓了，我給你帶了吃的。”

    他艱難地拿過面包，幾口就吞下去，接著又毫不猶豫地喝了半瓶酒?！爸x謝……”他說。

    我笑了笑，他又道：“你脖子怎么了，青了很大一塊。”

    我摸著淤青，心有余悸：“上午出了點(diǎn)意外?！?/br>
    “什么意外？”

    我覺得告訴他也無妨，因?yàn)檫@件事很可能已經(jīng)傳開了，再說他一個單獨(dú)關(guān)押的囚犯還能向誰散播呢。

    “今天早上大概十一點(diǎn)，主教提審了一個屠戶……”

    那個屠戶五大三粗，滿臉絡(luò)腮胡，看著極其威武，他被指控是魔鬼的代言人。

    我不知道這個指控從何而來，因?yàn)榫瓦B密報里也是含糊其辭，只說有和魔鬼做交易的嫌疑，具體什么交易，不得而知。

    屠戶本人一開始不透露任何，可當(dāng)烙鐵壓在他毛茸茸的胸膛上，他又吱哇亂叫地說魔鬼想吃他做的烤豬腿。

    說實(shí)話，我在紙上寫下這句話時差點(diǎn)沒笑出聲來。

    而主教則一臉哭笑不得，這大概是他聽到過的最荒唐的供詞。

    最后折騰了很長時間，屠戶總算說出一些比較可信的話。審訊結(jié)束，他被獄卒牽出去，路過我面前時，他突然掙脫束縛雙手掐緊我的脖子，嘴里發(fā)出嗬嗬聲，還說出很多褻瀆神靈的話。

    我被襲擊弄懵了，去掰他的手指，可那手指就像鉗子卡在頸骨上，窒息之余我竟覺得骨頭要被捏碎。

    就在我頭暈?zāi)垦r，費(fèi)爾南多和胡安還有獄卒三人合力把他拽開，當(dāng)他被按在地上時還叫囂著撒旦的美德。

    主教也被嚇到了，他掏出十字架握在掌心，稱屠戶是被魔鬼附體，需要驅(qū)魔。

    我說完整個事情經(jīng)過，萊斯特卻笑了：“這個屠戶很聰明。”

    “什么意思？”

    “和魔鬼做交易是重罪，他很可能會判死刑，但如果他是被魔鬼附身，那么很可能就不會被判死，只需要個驅(qū)魔儀式?！?/br>
    “所以，你是說這一切都是他自編自演？”

    “當(dāng)然?！?/br>
    我無所謂道：“算了，管他呢，反正他的案子結(jié)束了。你從來沒問過你，你是做什么的？”

    “卷宗上沒寫嗎？”

    “只說你是商人?！?/br>
    “香料生意。”

    “這是很賺錢的買賣?！?/br>
    “小本生意，比不得那些出海的商人，只有一個小店，賣些熏蚊蟲和衣服的香氛。”他使勁兒聞了聞，“你用松木香熏衣服，這種香料不是太貴但也不便宜，你出身不錯?！?/br>
    我沒想到他能從熏香中看出這點(diǎn)，對他更感興趣了。他說的沒錯，我家還算殷實(shí)，否則也不能供我一直上學(xué)，但其實(shí)這也是沾了我叔父的

    光，他在市政廳有份不錯的差事，往來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但同時，我也不想他把我猜透，說道：“你應(yīng)該多想想自己的事，主教說再過幾天就會進(jìn)行第二次審訊?！?/br>
    他沉默了，我們都很清楚審訊中會發(fā)什么。

    “你走吧?！彼^了很久之后才說。

    我把酒瓶留給他，說：“提審之前喝，應(yīng)該會有幫助。”

    三天后，卡斯利亞主教決定再次審訊萊斯特，只是這一次，沒有在審訊室。

    他帶我來到另一間屋子，里面只有一個桌案兩把椅子，墻壁上燃著油燈。而正對著桌子的是另一扇小門。我好奇打開，里面黑洞洞的沒有光源，全靠外間的油燈照亮，我拿起桌上油燈往里一照，這才發(fā)現(xiàn)小屋進(jìn)深很長，盡頭是一把從上到下釘滿尖刺的鐵椅。

    我忽然意識到，在我面前的就是宗教裁判所最令人生畏的刑具——刑訊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