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奧從戰(zhàn)場上下來時(shí)灰頭土臉的，他的胳膊被彈片炸傷了，好消息是左胳膊，依舊不影響他開槍，炮彈在他的左前方炸開，里奧看著自己的伙伴被炸成了rou泥，彈片從他的眼前掠過，險(xiǎn)些把他弄成一個瞎子。最后只是嵌進(jìn)了他的胳膊里。

    里奧的耳朵還是嗡嗡地作著響，他伏在地上不知道該做些什么，然后突然想起了如今成了rou泥的那家伙昨天還和他說過想要給父母寫信，于是里奧蹭動著爬過去想要拿他的懷表或者腕表作為一個憑證，告訴那家伙的父母比如他還很好啦等等等等之類的。直到里奧被一把拽了回去，“不要命了！”長官呵斥。于是里奧被送了下來包扎。

    炮彈聲還是不間斷地響著。這是沒有基本法的。里奧茫然地想，軍醫(yī)用鑷子夾出了彈片，一面又不哭又不叫，于是軍醫(yī)奇怪地看著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對上軍醫(yī)的視線后里奧茫然地笑笑，參軍前的榮耀和自豪現(xiàn)在在他的心里煙消云散。

    長官沒有死。他回來的時(shí)候里奧在幫軍醫(yī)一些小忙，比如接水和按住掙扎的患者，但里奧的臉上空洞洞的，長官嘆了口氣，對軍醫(yī)做了個手勢表示他要借一下里奧，“你需要放松，年輕人。”長官說。

    “這里沒有音樂。先生?！崩飱W回答。

    “等到晚上的時(shí)候我?guī)闳€地方?！?/br>
    里奧不知道這位先生要帶他去哪里，他們的身后是廢墟，居民們都已經(jīng)撤離了，再大膽的妓女也不會用自己的命去掙錢?；蛟S這位先生打算和他去散散步，里奧想?！昂玫南壬?。”他回答。

    長官帶他去的是戰(zhàn)俘營。里奧在看到那個破敗的屋頂時(shí)就站住了腳。他們的供應(yīng)并不十分充足。更提不上給戰(zhàn)俘們足夠的食物，每天都有大批的戰(zhàn)俘被餓死，里奧一直覺得這個地方籠罩著死亡的氣息，他一直都避免接近這個地方。但長官對他側(cè)了側(cè)頭示意他跟上，長官繞過了戰(zhàn)俘營的大門，在向后側(cè)陰暗處走的時(shí)候，里奧聽到了痛苦的呻吟。

    “被人捷足先登了?！遍L官簡單地說。“等一等?！彼肫鹗裁戳怂频膹目诖锩鲆粋€避孕套，“別染上病了?！?/br>
    里奧茫然地聽著漂浮在空氣里的呻吟，他看著長官的側(cè)臉，希望能得到一個回答或者解釋，像是年長的人經(jīng)常好心或者熱衷于對年輕人做的那樣，但長官只是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側(cè)臉冷峻而沒有表情。直到從陰影里走出了一個人，低頭整理著自己皮帶的環(huán)扣，見到長官后敬了一個禮，“晚上好，先生。”他說，皮帶懶散地垂落著。

    長官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吧?！彼麑飱W說。

    戰(zhàn)俘營后面有小小的汽燈，在昏暗中里奧看到了跌落在地上的人。第一眼看到他的時(shí)候，里奧想到的是在鄉(xiāng)下看到的熟透的麥子們。“這是一個餓不死的家伙?！遍L官說?！澳憧梢杂盟?。或許可以給你提供一些干勁。”

    跌落在地上的人右腿支著，左腿耷拉在地上，像是想要掩藏雙腿之間的痕跡，但jingye滴滴答答地滴落，長官湊近了一些，“那家伙沒用避孕套。”長官皺了皺眉，“你記得用。不要染上病?！遍L官拍了拍里奧的肩膀，“早點(diǎn)回來。記得休息?！?/br>
    里奧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有些跺著腳，視線又不知道往哪里停留，地上的人穿著破破爛爛的白襯衫，胸脯從崩掉的紐扣間擠了出來，鼓鼓囊囊，但上面又有暗紅色的指印，看起來應(yīng)該是軟的，里奧憋了半天，最后用自己不多的詞匯量說出一句，“Wie　geht，s？”

    說出口后里奧就覺得滑稽，這樣朋友談天用的招呼似乎不適用于這樣的場合，然后那個人抬起頭，一雙藍(lán)色的眼睛，“Gut.”他回答，像是在譏諷里奧，“我會說法語?！?/br>
    里奧茫然地張著嘴，“我能幫到您什么嗎？”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地上那個人疲憊地?fù)u了搖頭，他打開了自己的腿，腿根依然發(fā)著抖，“快點(diǎn)。記得用避孕套?！彼f。

    “先生，您是羊脂球嗎？”里奧下意識地說。

    地上的人沉默地看著里奧，最后張開嘴說，“我沒有為別人奉獻(xiàn)的打算。但唯一的共同點(diǎn)就是他們都恨我?！?/br>
    “先生，這附近有條小溪。您愿意去洗一洗嗎？”

    里奧沒有等到回答。但他假定這會是一個肯定的結(jié)果。里奧架起了對方，在對方的體重下里奧甚至還踉蹌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了長官的話，‘這是一個餓不死的家伙’，里奧偷偷地瞥了一眼對方，視線并沒有落到實(shí)際的什么上，但只是一個印象，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樣的人是會讓人垂涎的，像是野草，像是麥子，也像是多汁而帶有希望的豐腴的什么。

    “我的名字是里奧，您呢，先生？”

    “尤里安。”短暫的沉默后對方回答。

    到達(dá)小溪后尤里安推開了里奧，他脫下了破破爛爛的白襯衫，走進(jìn)了河水之中，掬起河水洗著自己的臉，“如果我從這里逃跑，你會射殺我嗎？”尤里安說。

    “我會的，先生。但我不希望那樣做。您想要逃跑嗎？”

    尤里安笑了笑?！跋胍?。但不是往這個方向。我的故鄉(xiāng)不在這里?！?/br>
    “我想要親吻您先生?！崩飱W說。“不為了別的什么，只是為了找找樂子?！?/br>
    “好的?！庇壤锇不卮?。于是里奧彎下身體，尤里安站在溪水之中，水抓住了里奧的衣領(lǐng)，里奧想到了親吻水仙花的少年，尤里安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里奧還想到對方隨時(shí)都可以把他拽入水中，將他溺死，但里奧抓住了對方的手腕。他認(rèn)真地親吻對方。

    里奧汗涔涔地睜開了眼睛，藍(lán)色的眼睛注視著他，里奧松開了握住對方手腕的手，他畢竟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