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七、夜襲(2)
段擇倒是未見多傷心,只是眼神有些空茫,那種茫然也僅持續(xù)了一瞬而已,“得去攔住他們,不能讓他們逃走,否則一個看一個就沒人想留下來打這仗了!” “那、那你想怎么攔?”不會是想一個人把他們?nèi)即蚧厝グ桑?/br> “不能讓他們出東城門,我得馬上趕過去!”過了東城門便是暉岳城,如果讓這些逃兵去了,只怕會引起那邊的sao亂。 樊蘺忙點頭:“那你快去……”她突然想到了自己,這意思是留她一個人了是么?這種時候,這種地方,他要是不在身邊,樊蘺承認自己真的很怕。 段擇顯然也在擔(dān)憂她的安全,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又堅定道:“你別怕,我?guī)阋黄疬^去?!彼┥碓趦芍恍⊥忍廃c了幾下,不等樊蘺發(fā)問,便一把將她拉到背上,“來,讓你看看天底下最好的輕功是什么樣!” 他話音未落,樊蘺只覺得整個人被帶著如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她嚇得閉上了眼,耳邊掠過簌簌風(fēng)聲,這、這是什么非人類的速度啊啊?。〔贿^,倒是出乎意料的平穩(wěn)啊,絲毫沒有晃蕩顛簸的感覺,樊蘺于是放心地睜眼瞧了瞧——呃?哎?!他們這是在屋頂!什么時候上來的?而且,這人踩過屋頂都不發(fā)出聲音的?! 她瞪大眼盯著段擇的后腦勺:這是什么神仙跑步啊?“原來你有這本事呢,怎么不早點使出來?” “啊、你看下面。” 樊蘺低頭一瞧,地面正飛速地從眼前掠過,他們已經(jīng)趕上逃兵隊伍的最前頭了。 “帶頭的竟然是他?!倍螕窭淅湟恍?。 “是誰???”樊蘺拼命向后扭著脖子試圖看清那個跑在前排的軍階最高的軍官。 “段杉,剛剛那位三叔的養(yǎng)子?!?/br> “……” 轉(zhuǎn)眼到了東城門,這里正一邊送出百姓一邊點兵列隊,倒是緊張又有序。 守城門的朱將軍也站在城門下監(jiān)督著,段擇上前問了情況,方知他正在交接因為半個時辰前段帥發(fā)出的軍令而前來支援的暉岳城三千精銳。段擇說了逃兵的情況,并建議在城墻上設(shè)立弓箭隊進行阻攔。 朱將軍對他本來既不熱絡(luò)也不輕慢,聽了這話不禁嗤笑出聲,軍中有臨陣脫逃者他尚且不信,更遑論還要大張旗鼓在城墻上設(shè)立弓箭隊專門對逃兵隊伍進行阻攔,這二公子該不是為了彰顯存在感故意夸大吧?到底還是派了兩人騎馬前去查看,兩人很快折回,慌里慌張地報告說有數(shù)百散兵向城門涌來。 一時間段擇也有些驚異:這么一會人數(shù)又多了么。 朱將軍到底老成持重,詫異之余還不忘讓暉岳城的援軍趕緊出發(fā)并叮囑領(lǐng)頭人繞過逃兵們來的方向,唉,若是遇上了那不是動搖軍心嘛!“這叫什么事啊?唉!”趕緊下令在城墻上布下百名弓箭手?!皼]出息的東西!都是什么人???”段帥軍中怎會有這么多臨陣脫逃之人?莫不是…… “跑在前頭的都是西北軍中之人,北方軍聽風(fēng)就是雨跟著跑?!倍螕褙M會不明白這老匹夫所想,怎么,對于自家軍中出現(xiàn)慫包這么不肯相信么?可惜,帶頭跑的還就是自家人! “怎么回事?” “老將軍不愿相信?”段擇想了下,覺得有些事還是提前做準(zhǔn)備比較好,“那若是元帥殞命沙場了呢?” 朱將軍見鬼地瞪著他,有當(dāng)兒子的這么咒……不對!“二公子你、你是說、元帥他!” “聽說?!?/br> “聽說?哪來的這種謠言!元帥、元帥……” 段擇淡淡地瞄了眼滿頭冷汗的守將,五十歲的人了此時不知所措得像個初上戰(zhàn)場的愣頭青。“那些逃兵就是用這一條,煽動更多的人加入他們?!?/br> “對!那些沒出息的,自己怯戰(zhàn)還編排起元帥來了,居心叵測,其心當(dāng)誅!半個時辰前還有帥令傳來呢……”半個時辰前,可戰(zhàn)場上瞬息萬變,元帥若是……不!誰死元帥也不可能死! “元帥死了……”段擇提高音量打斷他的思緒“您就不會作戰(zhàn)不會領(lǐng)兵了嘛?” “我……”朱將軍急忙四處看著,這小子喊什么,生怕謠言傳不開軍心不夠散嘛?瞧瞧,已經(jīng)有人在議論了,講什么講,好好守自己的崗去! “老將軍,他們來了?!倍螕裼挠牡?。 城門下聚集了烏七八糟的一群潰兵,披甲執(zhí)刃卻只會對擋路的自家兄弟叫囂,他們把段帥已經(jīng)戰(zhàn)死喊得人盡皆知,不僅城下的守軍開始步步后退,城墻上的弓箭手也隱隱有些sao動。 朱將軍不停地抹著額頭的汗,“這群該死的……沒出息的東西、沒出息……”但樊蘺注意到,他老人家的腿都在哆嗦,她搖搖頭:這就是個人崇拜的后遺癥了,一旦那個眾人心中的“神”倒下,他們也就迷失方向了。她看向段擇,這家伙,是不是因為他一向跟自己爹關(guān)系不好啊,倒是不見一絲慌神。 段擇沖她揮了下手,“轉(zhuǎn)頭,”他奪過一個弓箭手的弓箭,一下子拉到滿,“不想見血的話?!?/br> 嗖—— 寂靜之中,樊蘺放下捂眼的雙手,盯著段擇,他氣定神閑地將三支箭搭在弓上,“讓我看看,下一個披著軍皮想靠近城門的人是誰?” 城下死寂依舊。樊蘺悄悄捧心:天吶,這帥過分了吧! 回過神來的朱將軍急得不得了,“你、你拿誰開刀不好非得殺三爺?shù)膬鹤樱∧强墒悄闳?,他的面子你都……?/br> 段擇手指一松,三支箭深深地扎進逃兵人群中的地面,清出一大片空地?!皫ь^挑事臨陣脫逃就該死,還說什么顏面!”他對朱將軍、也對下面的人喊回去,然后掏出一塊令牌放到朱將軍面前,堵住了他又要說的話。 樊蘺正想繞過去看那是什么令牌,段擇已經(jīng)把它收起來了,她只看到朱將軍的神色變得恭敬又肅穆,然后聲如洪鐘地下令:“弓箭手加倍,保護百姓撤離,若有著軍裝者無軍令擅闖城門,殺無赦!” “哎,剛剛那是……” “只能把你送到這兒了,”不等樊蘺說完,兩人已經(jīng)在城門下站定,段擇上下看了看她,目光深邃得有些憂郁,這家伙會變臉?biāo)频?,這會兒跟剛才在城墻上的狠絕樣判若兩人,“我必須馬上去元帥大營!” 樊蘺點點頭:“明白。我會跟疏散的人一起離開,也不用你再送了?!彪m然,心里還是覺得有他在最安全……唉!現(xiàn)在不是婆婆mama的時候,所以她率先向撤離的人群走過去,“你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段擇跟了兩步,低聲快速道:“現(xiàn)在我誰都信不過,所以不會叫朱將軍的人護送你,你知道青皮在哪兒,自己小心點,先去曾老板那里躲著,我會通知毛小舞去找你?!?/br> 樊蘺忙點點頭,“那你、你……”她想說你怎么辦啊?你會怎么樣呢?你會死嗎?你要小心點別那么拼命別死了??!有這么多的話,它們一齊亂糟糟地涌到嘴邊,反倒哽住不知從何說起!她呆呆地被逃命的人群推著向外走,看見段擇走到那群逃兵中間,他抬手指向西方,她聽見他說:“強敵來犯,我是無權(quán)無德,但猶記昔日我軍上下遵元帥之令,立下與西北防線共存亡之誓言。今夜既是西北危急關(guān)頭,無論元帥存亡,此一諾我寧死必踐……” 樊蘺趕到樹林里很順利地找到了青皮,這馬兒確是好樣的,馱著她在黑夜中疾馳,很快便經(jīng)由暉岳城趕到了土岳城內(nèi)。土岳城也在點兵準(zhǔn)備支援前方,但不比暉岳城離得近知道得詳細,百姓們雖然亮著燈火聚在街上議論,卻不像上次鄰近的蘭岳城被攻那般慌亂 本想直奔竹鄉(xiāng)院,突然又想起涂奶奶孤苦伶仃還在家中等她,樊蘺趕緊拉住韁繩讓青皮改道。涂家的小土屋在城西,距離城中居民區(qū)較遠些,附近只有零落的少量人家,往常天一黑這些散戶便紛紛落鎖吹燈了,但這一次,隔著老遠樊蘺都看到了亮光,她倒沒多想,畢竟打仗了嘛誰家還睡得著?等到打馬經(jīng)過才發(fā)現(xiàn)不對,房子里點著燈卻不聞人聲。 她下馬,牽著青皮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同時讓內(nèi)力匯聚掌心。很快她便看見了涂奶奶的家,那小破房子正燒著呢!她下意識就要沖過去,青皮卻突然嘶鳴一聲扯著韁繩向旁邊一躥,她一下被拽得撲倒在地,一根燃燒著的橫梁砸在她原本站立的位置。 樊蘺立即轉(zhuǎn)過身,就看到一個龐大的黑影,不,又來了好幾個! 變異巨人怎么會跑到這里來?寧岳城失守了?!樊蘺隨手摸到一塊石頭,借著手中內(nèi)力向離自己最近的巨人砸去,隨即扯著韁繩轉(zhuǎn)身就跑。不,不對,剛剛她經(jīng)過土岳城北城門時并沒有見到巨人打過來啊,那……是小南山!視線觸及不遠處的山巒黑影,她忽地想起,炸塌的小南山尾足以擋住大批騎兵,但攔不住這些體格大力量強的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