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魚，兜什么兜?！碧m珊吸吸鼻子，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顧左右而言他，拿手指戳戳他的下巴，底氣不足地哼了一聲，“再說，你兜得住我嗎？”

    “你看，魚嘛，就得用網(wǎng)兜，”白蛇一副順桿往上爬的做派，捉住了她的手，又輕輕搖頭，昂起下巴去蹭她的指尖，可能因?yàn)楸倔w是蛇，這些癡纏的動作由它來做，竟沒有半點(diǎn)違和，甚至帶著些許渾然天成的妖異。它單臂將蘭珊攬?jiān)诒蹚澲校澳懵?，就得用我兜?！彼室馐站o了點(diǎn)手臂，然后笑嘻嘻地低頭看著她，心里松了口氣，少女總算又打起點(diǎn)精神來了，“看，你這不就給我兜住了嘛。”年輕男子的面孔雖然陰柔絕美，四肢卻是勁瘦修長的，即使肌膚白得過分，但只要稍微用力，肌rou線條就隆起來清晰可見，充滿了力量感，也給人某種安心感。

    相識相伴這么多年，它身上的氣息本身就讓蘭珊覺得安心。

    白蛇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指尖，少女的指頭被溫?zé)岬某厮莸闷鹆税?，摸起來比平時(shí)還要軟一些，濕漉漉的，仿佛被雨水打濕的花朵尖兒，又有點(diǎn)滑，它經(jīng)不住摩挲了一下，像是在回味，又像是故意在做點(diǎn)無意義的小動作，逗她。

    蘭珊繃不住笑了，唇角揚(yáng)起，輕快又動容，她當(dāng)然知道白蛇之前的話，實(shí)際是萬事都會支持她的意思，她要做什么，它都會在她身邊。所以哪怕她出于愧疚，也出于無以為報(bào)，而不甚高明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心底卻覺得暖暖的。因?yàn)?，白蛇只是想法天馬行空，對她卻是很了解了，可它即便看出來了她的刻意岔開，卻還是順著她的話，插科打諢地哄她。

    蘭珊的鼻尖還是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臉上卻露出些許笑意來，一抽手，將自己的手指從它的指間收了回來，她的動作帶起了兩人身邊水紋的漣漪四起，她仰著頭，眼睛如同被水洗過一般亮晶晶的，“行了行了，是被你兜住了，我們小白最有能耐了，好了吧？”

    白蛇不大樂意她這哄孩子似的口吻，更不滿意她此刻的稱呼，立刻抗議，“我現(xiàn)在又不是元神狀態(tài)，什么‘小白’，你能不能叫我聲‘白爺’，”他像是接受到蘭珊一言難盡的眼神，退而求其次地道，“或者，是我的名字?！?/br>
    “白蛇聽起來哪有小白親近。”蘭珊直接忽略了那個(gè)不著調(diào)的“白爺”的稱謂，隨口道。

    “什么啊，我叫白賒！”白蛇皺起眉，拿下巴尖去輕輕摁了下少女的額頭，這才又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這是爺在紅塵行走的名號，白賒?！?/br>
    想到白家當(dāng)鋪的幕后大老板居然叫白賒，蘭珊又一次忍俊不禁地噗嗤一笑，對上白蛇沒什么威力的怒目而視，她的視線有些心疼地落在它身上大大小小新新舊舊的傷疤上，從善如流地改了口，聲音低低地說道，“好的，白賒?！?/br>
    白蛇一臉懷疑地看向她，好像她在蒙混過關(guān)似的。可明明依靠諧音取名字的是它才對，蘭珊瞪它，一點(diǎn)也不意外它會說，“你咬字不清楚，大聲點(diǎn)，再說一遍?！?/br>
    含嗔帶怒又并非真的生氣，她噙著笑白了它一眼，櫻唇輕啟再合，“白、賒！聽清楚了嗎？唔！”白蛇忽然捂住了她的嘴，她睜大眼睛終于想起來，滿月池外還站著百川。

    一瞬間，她原本放松下來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

    虧她還自稱喜歡他，甚至就為了一己私心，想要改變計(jì)劃里既然已經(jīng)轉(zhuǎn)變了“meimei”的身份，就本該點(diǎn)到為止的引誘。走進(jìn)池里前，她還在外面故意拿話刺他，繞過石屏后又無聲哭了一場，她不是很傷心很糾結(jié)的嗎？結(jié)果和白蛇說了幾句話的工夫，她竟是將他的存在忘了。她怎么能這么可笑？！

    白蛇看著她面色剎那蒼白，神色又有憂郁的苗頭，立刻把她散在肩頭的幾縷發(fā)絲撩開，得意地沖她挑眉，“爺?shù)镊攘μ罅?，和我說話說得什么都忘了吧？”它不動聲色地將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不等少女反應(yīng)過來，就壓低了聲音說，“別擔(dān)心，之前我們的談話保證沒被他聽去，不過這會兒……”大約是蘭珊在池里待得時(shí)間久了，它能感知到外面的百川大概有些擔(dān)心了，正在來回踱步，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進(jìn)來找她。

    蘭珊不明所以地看向它，它忽然一笑，語氣飛快地壓低了聲音說道，“青宇和凌若谷那邊我盯著，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我留下的線索，應(yīng)該是在自己想辦法救你。你既然喜歡百川，干嘛要忍著，不如趁著這兩天努力努力。當(dāng)然，我也會幫你的，就像……以前一樣……”它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乎有些縹緲。

    蘭珊聽得更加迷糊，不知道它是怎么把兩個(gè)全然不相干的話題放在一起說得這么自然。還有，它說要幫她？它要幫她什么？什么叫像以前一樣？

    白蛇忽然大動作地將少女抱了起來，帶得池水稀里嘩啦，嚇得她一聲尖叫，一下子摟緊了它的脖子，“白蛇，你干什么！”等她反應(yīng)過來不該這么大聲時(shí)，已經(jīng)遲了。

    “蘭珊？！蘭珊你怎么了？”石屏外，百川焦急疑惑的聲音傳了過來。

    蘭珊更加緊張，惶然無措地看著白蛇。

    水霧中，白蛇的身軀忽然開始趨近于透明，又成了魂體狀態(tài)，“記得待會兒要說，你只是睡著了，夢見了我。”它在她耳邊低語提示著，而后徹底消失。聽到她失聲尖叫卻又得不到及時(shí)回應(yīng)的百川，已然神情緊張地沖進(jìn)了石屏內(nèi)。

    隨著白蛇不見了，被抱至水面的來自身軀下的那股托力也忽然消失，蘭珊慌張地重新落入水中，四肢胡亂撲騰著，猶如溺水了一般。白蛇的話在她心中迅速形成了某種可能，她本能地更加驚慌。在四漸的水花與氤氳的霧氣中，她看到百川毫不猶豫地跳入池中，快速朝她靠近。

    “蘭珊！蘭珊！”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身上，手掌一夠到她的手臂，瞬間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像是抱住了什么失而復(fù)得的寶貝，緊緊摟住她，“你沒事吧？”

    “咚咚！咚咚！”他的心跳得那么快。

    “你怎么了？我剛剛聽到你在叫‘白蛇’？那蛇妖來了嗎？它在哪兒……”百川抱住她，低頭急切地詢問她，又要扭頭察看四周的環(huán)境，卻被少女捧住了臉。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看向她泛紅的雙眼，“你……”

    而就在百川的身后不遠(yuǎn)處，白蛇重新凝聚出半透明的模樣，帶著一股狡黠的笑意，站在池邊，無聲地沖她眨了眨眼睛。

    蘭珊吸了口氣，看向抱住自己的年輕男人，露出一抹五味陳雜的淡淡苦笑，“我只是睡著了，做了個(gè)夢?！?/br>
    看著白蛇對她贊許地挑了挑眉，她的心里卻一點(diǎn)也不好受?？砂俅ǖ膽驯?shí)在溫暖，目前的形勢也容不得她再做別的打算。她的雙手從百川的臉側(cè)滑向他的脖子，再慢慢環(huán)住，把自己整個(gè)人依偎進(jìn)他的臂彎中，像是一只意外落水終于得救的小貓，“我……有點(diǎn)害怕?！?/br>
    百川抱緊了她，“只是夢，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