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學(xué)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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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尚書話一出,陸琰心里騰起一人來,頓時整個刑部都成了修羅地府,再待不得了。 這是要以秦樾事,活活端了鳳閣嗎?他一眼送去刑書案前,有疑有威,但老兒又會裝傻了,頷首仿若安撫,要陸學(xué)士稍安勿躁。 坐以待斃,不是陸琰風(fēng)范,此刻最看幾方人馬歸屬何處。離得最近是憲章,嚴(yán)百戶不是領(lǐng)頭,覺察不對,正看了前頭同知腰間,一卷灰藍(lán)色的軸子,似有作用;遠(yuǎn)些還有高頌芳靠著門邊站,說不定就有安排。堂上諸人各具情態(tài),他已盡收眼底,張尚書和顏悅色著要與大家僵持,陸學(xué)士有分量,必須出聲。 衣擺帽沿一理,老虎發(fā)威捋須似的醞釀,他就看張尚書面色不變但緊起了耳朵。 “張尚書……”“刑書張清聽旨?!?/br> 陸琰剛開口,那邊領(lǐng)隊的憲章衛(wèi)同知一聲喝,終于亮了這一趟的身份,要宣帝王令。閔奕方才盯著的那卷軸子,早蓋了金印,就等此刻。 這是李少俅知曉了夜審之后,精心布置的嗎?依舊端坐原處,他聽著那令旨里直稱刑部“枉害人犯”“難明是非”,聽皇帝遙在紫宸殿卻能安排了憲章“徹查刑部”,內(nèi)里的了然與不料都翻卷在喉嚨里難消。是他被哄然而至的權(quán)勢蒙蔽了才會短視,今夜陷在這里,等著學(xué)生解救。 他還有個學(xué)生,也在這兒呢。旨未宣完,閔奕先動手翻看了秦樾尸身,同行憲章攔住醫(yī)者和衛(wèi)兵,一窩蛇鼠無首,任由區(qū)區(qū)幾人擺布。那邊的內(nèi)侍們也擺開架勢,其中一個眼生的長者從袖里摸出一冊金龍柬,接著憲章念,要撇清鳳閣學(xué)士們干系,脫身了待命。 “……朕甚感憂慮,著宮內(nèi)司引路,請陸學(xué)士等回府聽宣,擇時入宮。”回府候的是什么命令,不重要,有此一折,說明李少俅早知會有這樣一手,情勢一旦扭轉(zhuǎn)便將鳳閣人拉出去,不能全數(shù)損在這里。 可是,為何前面刑書看見宮里來人時,神情與如今聽過旨意,截然不同呢?陸琰望著張尚書那臉上流轉(zhuǎn)了多樣顏色,不接旨,不放人,像是能憋出個日月新天般,還不松口,大約有后招。 “張尚書,您還在等什么呢?”這一道聲音熟悉,高頌芳高公公謙卑無比,抬起眉頭疑惑,表面無知方顯心中底氣,“禁衛(wèi)是吳將軍親自帶的,可不懂得叩門啊?!?/br> 如果只有憲章與內(nèi)侍,刑部眾人還能摁住來一個“假傳圣旨”的罪名,但禁衛(wèi)由首將親領(lǐng)而來,再要動手,刑部擔(dān)不起謀逆的后果,不管背后是誰,都得掂量好退去。陸尚書在原位穩(wěn)著,惹不來刑書的注視,正好,說明張清明白得很,這臨場反手的,是天子獨行。 “陸大人,這里有憲章接管,請隨我等先走?!备吖〔缴锨?,耳語親切,躬身引領(lǐng),伸來隔袖一臂,要攙扶穩(wěn)當(dāng),才能放心。 帝師自有帝王照拂,六個內(nèi)侍分了四人陪同,簇?fù)碇x去。陸琰雖然走得自在,可心上如同箍了個牢籠,即便出了刑部門口,也透不過鼻息。想想上回在此,那可是刑部憲章劍拔弩張的架勢,說不定背后就是沆瀣一氣。陸汝堯扯了個笑容,輕問身旁內(nèi)侍:“高公公,如此行事,不怕打草驚蛇嗎?” 高頌芳沒想到他會當(dāng)眾問詢,眨了眨眼,露出詫異的神情:“陸大人這是何意啊?” 裝傻充愣,宮內(nèi)司這伙人,都是從哪兒學(xué)的好樣?陸琰不計較,問頌芳無用,不如直找了正主。那邊高公公腳步快了,將他趕緊引到轎上,放簾子時才悄聲道:“若說打草驚蛇,有位高人何嘗不是,除草時驚了龍呢。” 高頌芳是絕頂聰明,到了這種節(jié)骨眼上,還能說他的笑話。陸琰驚了龍君,不知推翻什么約定,要從刑部大堂搶一命是一命;秦樾沒了,鳳閣人可不能再少任一個,尤其是陛下的好師傅汝堯先生,需要讓禁衛(wèi)護(hù)著轎,連夜送進(jìn)宮里藏好才是——發(fā)現(xiàn)不對路,他一掀轎簾就看見禁宮白元門近在咫尺,內(nèi)侍們一亮腰牌便能夜開宮門而入,陸大人真是半點異議都不準(zhǔn)了。 “高公公,”陸琰冷著聲音,撐著威風(fēng),心里暗罵了李少俅多此一舉,好像他陸府中危機(jī)重重似的,“在這里就不勞多慮了,去文和殿青云閣吧?!?/br> “夜里風(fēng)緊,宮中也是一樣,需看好了路啊?!备唔灧即鸬幂p松,如同有人教過似的,直將他一雙觀察內(nèi)幕的眼,誘到宮里。當(dāng)年李恭要繼位時,陸琰就告誡過,文和殿是秦樾地界,不干凈;眼下秦大學(xué)士尸骨未寒,不讓他去青云閣,是要刨地三尺,清理清理嗎? 軟轎落在紫宸殿外,季常侍等在門口,一副急壞了的模樣,阻了他的問候寒暄,皺緊眉目拉他進(jìn)去:“陸大人這般,可等壞了陛下!” 壽宴也不知何時結(jié)束,被季德賢渲染一番,好像李少俅自他離宮就沒定過心似的。陸琰是想著看看場面,不想看沒了秦幼貞,還差點將自己給看進(jìn)去;只見廳堂里有個僅取了冠帽的皇上,心口蟠龍困頓不得飛升,腰帶玉雕朦朧沉潛水底。 李少俅似乎是想端出個先前分別時的氣度,真看見陸琰,又急火火湊上來,上下打量,好半天才拉到桌邊安坐,低聲里還有點哽噎:“師傅沒事就好。” 龍?zhí)痘ue走一遭,前后連起來看,雖有刑部背后人,但,自然也可能是龍君布置的。陸琰心里縱有萬丈波瀾,此刻不想對李少俅透露,淡淡地送過去一句:“陛下料事如神?!?/br> 少年一時神色,真當(dāng)他是在夸,看不出那些不平的諷喻,彎低了腰靠近師傅面龐,好似細(xì)看,又像是成熟了心智,囑咐道:“一石二鳥做黃雀,師傅可不能被身后這胡常齡給啄了” 話說透了,今日亂局背后,就是太后家的胡太保。秦樾案是胡常齡與他合謀多時的,只不過留好了后手要抄在這里;陸琰自然也有后手,可惜帝王交替時再被憲章誤,一個天樂閹禍閔相入宮的傳說擾人眼目,其中還有多少李少俅的功勞,可未算透。 “太保這是,找過陛下?”他不動,先考考學(xué)生課業(yè)似的,心想著與圣上眉來眼去的,又何止胡常齡一人??伤暮脤W(xué)生看起來并未聽見話里話,腰背更低,抓著師傅兩袖,臉都快貼上來,雙眼中燭火搖動:“師傅知道,閔樂麟入宮的傳聞,是從何而來嗎?” 這下就再明顯不過了。陸琰合眼再開,如同點頭,又似應(yīng)和。 “胡常齡就拿著傳說想警醒我,天樂年有龍子遺落民間,如今在他們的掌握之中,龍已長成,氣度不凡,隨時可以替代了我。”李少俅面色篤定,可看不出是篤定真,還是篤定假,“他說閔樂麟帶了龍子出宮,后來就養(yǎng)在家中;秦樾知情,酒后在他那邊露了餡,又不認(rèn)賬,所以我才想法兒去問清,惹了師傅惱火。” 天樂七年的龍子,若能私藏出宮,必是嬰童;而閔樂麟家中諸人年紀(jì),對得上的,前后左右,只剩一個閔七珀了。陸琰猛然想起秦樾死前那些斷續(xù)碎語,在閔奕臉上,可是留得下對證的——難不成真說中了七珀所知事物? “我想閔樂麟一族滿門抄斬,不應(yīng)有遺漏。即便胡常齡弄出個贗品,未必有證據(jù),就怕是他要與秦樾合流,在此人身上造出點疑云來,動搖軍心?!崩钌儋丛秸f,手越緊,隔著料子就捏上他皮rou了,等他晃晃胳膊提醒,也沒松開,反而要以拇指摩挲,仿若賠禮致歉。 閔七去了岳州十年,莫名其妙多出個“嚴(yán)宵”的身份又回京,現(xiàn)在看來,到底是誰的功勞呢?若是龍子,閔相倒時,圣上雖修道超脫,但未必不幫自己的孩兒,說不定就是龍君庇佑;若是假龍子,那有心人培育多年,也有道理。陸琰思索了一圈,李少俅的手指還沒挪開,他陡然一撤,骨rou逃開但衣料還在,那邊少年人像是受了他強(qiáng)力難以自控般,差點歪倒在他身上。 盡管李少俅有些功夫能及時撐住又站直了回去,可這初秋夜深,寒涼隱隱也能刻骨,有人一團(tuán)火似的撲來,教人招架不住。陸琰無意間抬起一手就要阻擋這一片結(jié)實的胸膛,反應(yīng)過來時只覺過度,手掌又緩緩握了拳頭,扯著衣袖拖著對面動作,去扶了扶自己頸窩,好像能紓解什么莫須有的酸痛。 他心里是撞得跟揣了兔子似的,可李少俅不同,一本正經(jīng)地解說,還說出點得意勁頭:“我就在等他露出馬腳……這下秦樾要開口,胡太保竟然鋌而走險,給我送出一招,等今晚拔了利齒,就好動手!” 說著胡常齡,但陸琰遠(yuǎn)遠(yuǎn)想起閔樂麟與閔奕來。這閔七長得太像閔家人,不沾皇家外貌形狀;閔相無女,更別說是送進(jìn)宮去得來龍子,莫非還有遠(yuǎn)房內(nèi)眷能在此位,生出個閔奕來由閔相帶出宮…… 更何況那是天樂閹禍時,宮里上下死了那么多人,這龍子是皇上要給閔樂麟避禍的,還是禍患早因龍子起呢? 一切推斷,不過是有了謠傳中“閔樂麟帶走龍子”這一礎(chǔ)石罷了。陸琰甩開胡太保挑撥李少俅的空口無憑,假裝不在乎帝王有意無意的距離愈近,順人心問道:“那么陛下如今,有何打算?” 是直接按住了太保與太后,還是勉強(qiáng)支撐起虛與委蛇?他其實樂得看到胡常齡緊跟著秦幼貞倒下,少一大患,求之不得;可李少俅再次出乎意料,還未開口便跪在他腳邊,赤忱著一對暗夜明珠,清清嗓子,又抓回了他的小臂之上。 “前鳳閣大學(xué)士秦樾諸罪難赦,已于刑部公堂上伏法自戮,秦族后事,交由大理寺與憲章司一同查辦?!鄙倌甑弁踔鹨话才帕私褚姑厥?,十根長指上下攀動,將師傅硬藏在袖中的手給翻出來,虛置于掌心中,“朕,擢升陸琰為鳳閣大學(xué)士,議政佐君,審閱奏冊,權(quán)代三省職責(zé),統(tǒng)理六部要務(wù),激流舵掌,燈明通途?!?/br> 陸琰聽著,忽而抽不回手來。這掌舵的明燈,說得鄭重,又恰好擱在圣上的手心里,不必緊握,就通得了心性。東賢閣遷了名號,到頭來,終究還是他的;他領(lǐng)著他的太子教學(xué)相輔,遍及宮廷,最后還是要回到那里,東賢棲鳳。 如果李少俅跟自己話里說的一樣,那就是好的。 如果李少俅為權(quán)宜之計屈曲空談,那也是造化,弄在了陸琰身上。他被跪地的君王投注了滿目期許,像是給揪緊心口,酸澀總跟著蜜似的甜香一同來至,沉重了四周氛圍,直逼著他放低了落實了雙手,交由李少俅。 學(xué)生明白,這就是師傅不論坎坷,答應(yīng)了。少年笑彎了眼睛,一副俊容上浮得起霞光月色,不知該如何歡喜好了;前后為難,不舍得放手,竟一頭撞在陸琰胸口,又趕忙支起上身,拖著師傅手一起按揉了額間微痛。 李少俅好像忘了這里是皇宮內(nèi)室,宮門閉后的紫宸殿里,有位外臣,正被他拉著手?jǐn)R在腦后,被捧了腕間強(qiáng)引著動作。 “我還不會做明君,只能盡力幫幫師傅,”少年不像過去那般想要趴在師傅腿上,而是直著背跪定,眼神鎖著師傅,交換了一片清澈冰心,“前路兇險,難說周全,若能讓師傅只管做想做之事,便滿足了?!?/br> 陸琰不說話,只是慢慢以指掌描畫了皇帝后腦后頸的弧度。 仿佛他從未得到的一股腦都來了,胸中熱了一顆心能牽起一身脈絡(luò),滿是止不住的顫抖。 最是此處,他不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