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硯曛醒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朕又醒了?！?/br>
    如果之后的日子要重復(fù)著昏迷，清醒，再昏迷，再清醒，那他寧可就這么睡下去。

    他環(huán)顧四周，還是那個華麗的金絲籠，只是這次，他沒再被綁起來，而且李承然在床邊睡熟了。

    他可不相信對方那一番混賬話。

    絕佳的時機，他拔下男子頭上的發(fā)簪，手高高揚起——

    然后停住了，他確實心軟了。

    他錯過了這個機會，手腕被人握住，之前擦傷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著，發(fā)簪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看起來陛下恢復(fù)的差不多了?！崩畛腥凰砷_了他的手，“今天陽光很好，一起去曬曬太陽吧。”

    或許自己從來沒有假設(shè)過這樣一個場景，和一個臣子，還是背叛自己的臣子，一起曬太陽。

    寧靜的仲春午后，無人的將軍府，他第一次知道將軍府還有這樣一個美麗的小花園。

    反正自己也逃不掉，不如就享受陽光吧。

    單硯曛身上暖洋洋的，心里也少了幾分陰霾，他甚至還好心情的和李承然搭話：“良心發(fā)現(xiàn)了？”

    “陛下，我從來就沒想過讓你受傷?！崩畛腥凰坪跤行┢v，他閉著眼睛，“我從來沒有背叛你?！?/br>
    單硯曛不信，卻也不想破壞這難得的好心情，他岔開話題：“宮里怎么樣了？”

    “你那皇兄稱你病重，扶個傀儡上朝，自己和蕭太傅旁聽?！?/br>
    “那挺好，這皇位本就是他的，若不是他硬塞給朕，朕也不至于受這種苦。”單硯曛倒是幸災(zāi)樂禍，“正好讓他自己感受感受當(dāng)皇帝的滋味。”

    “陛下倒是樂的清閑?！?/br>
    “那是自然?！?/br>
    “你就不怕清平王生了異心？”

    “能生異心的人無論離京多遠(yuǎn)都不會安生。”

    明顯是意有所指，李承然也不反駁：“臣的一片癡心，陛下遲早會知道?！?/br>
    “赤心？你若真有那勞什子赤心，早就把朕送回京了。”好心情還是被破壞了，他冷笑一聲，扭過頭去。

    李承然知道他聽岔了，便也不再說話。

    一只野貓，闖入單硯曛的視野中，他感覺自己很久很久沒有看見過這種帶著生命氣息的活體。

    那只橘貓長著一身長毛，凌亂而臟污，他呼喚它幾次，卻都是徒勞。

    “陛下若是喜歡，我可以養(yǎng)下它來陪你?！辈恢朗裁磿r候，李承然起身跪坐在他身邊，同他一起看那只貓。

    “雖然是野貓，但是只要稍加馴服，就可以留下來?！?/br>
    “應(yīng)該要剪去它的毛發(fā)，那里可能有虱子，而且打理起來應(yīng)該會更方便?！焙苌倏匆妴纬庩謺κ裁串a(chǎn)生興趣，李承然也開心起來，“唔，還得拔掉它的指甲，不然抓傷你可就不好了?！?/br>
    “不必了?！?/br>
    單硯曛突然拋出一個問題：“你知道為什么頭發(fā)會變長而體毛不會嗎？”

    “為什么？”

    “因為體毛的生長是有限制的，除非受到外界刺激。”

    “所以你看那只貓，你覺得它是因為沒有人為它修剪毛發(fā)而長到這個長度的，可你又怎么知道它是不是為了適應(yīng)環(huán)境，注定會長到這個長度的？

    “然而你剃去了它的毛發(fā)，企圖它如你所愿，長成你期望的樣子?！?/br>
    “不，我從來沒有因為希望它如我所愿而采取一些行動。

    “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著，如果有朝一日他能愿意留在我身邊，那是我的幸運。”

    “我不會強迫你。”李承然自顧自的說下去，“不管你愛不愛我，或者恨不恨我，我都不會強迫你?！?/br>
    “給我一個月，硯曛?！崩畛腥坏穆曇舻土讼氯?，他從未向任何人低下自己的頭顱，這一次，他愿意獻(xiàn)上自己的性命，“你還有很多很多幸福的日子可以過，這一個月對于你來說算不了什么的，求求你，施舍給我吧?！?/br>
    “那時，只要你說想走，我就一定會放你走?！彼]上了眼睛，“哪怕你要我去死，我也會毫不猶豫的死在你面前。”

    單硯曛隔著繚繞的霧氣，準(zhǔn)確無誤的捕捉到了一種陌生的卑微，這讓他難以承受，更難以吐出惡毒的字眼。

    “那，隨你去了。”

    那只貓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