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那侍從疑惑地停下。

    “走罷。”文簇回過神來，低聲道。

    “苦楝，你沒事罷？”見苦楝走了出來，舟疏撇下太子，急急上前問道。

    “沒事?！笨嚅瑩u搖頭。

    太子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看著這張面孔終于想起是那日隨意進出皇宮，消失在他眼皮子底下那名女子。

    他正欲詢問，侍從領(lǐng)著文簇恭敬上前。

    “殿下，這位是文簇道長，代無執(zhí)道長暫理觀中事?！?/br>
    澤霖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人身上，白袍加身，持玉拂塵，沉穩(wěn)內(nèi)斂的模樣，相貌隱約看得出來十分出挑，只是他的一雙眼卻被一指寬的紫色綢紗嚴嚴實實遮了起來。

    這道長是個眼盲之人。

    “殿下可安好？”文簇執(zhí)拂塵打個稽首，客客氣氣問道。

    “無事。”澤霖的目光只掃了文簇一眼又落在苦楝身上，見舟疏立在她身旁，十分著緊。

    “舟疏，這位是？”澤霖問道，“她方才救了孤，孤理應重賞才是。”

    “殿下，這是——苦楝道長，乃是臣結(jié)識已久的一位世外高人?！敝凼枵遄弥咏榻B苦楝。

    “既是世外高人，舟疏你又如何與她相識？”澤霖目光緊盯這來路不明的女子，微微笑道。

    “不瞞殿下，苦楝道長蒙一位熟識長輩之托送臣入京趕考，數(shù)次回護。此番大火能得苦楝道長相救，也是因苦楝道長遵長輩之命，重信重義?！?/br>
    舟疏在說謊，苦楝目光落在他身上，看這個平常說話總是結(jié)巴的呆板書生侃侃而談，他拱手朝太子行禮，面不改色，不卑不亢。

    太子似乎終于信了，緩了臉色：“既如此，孤應重賞苦楝道長?！?/br>
    “多謝殿下，苦楝乃修道之人，不求賞賜，殿下安好即可?！?/br>
    那女子神情冷淡，確實一派疏離出塵之意。

    太子此番終于信了，笑道：“既如此，孤也不勉強。今夜聆花節(jié)，道長不妨隨眾人一同熱鬧熱鬧?！?/br>
    “多謝殿下?！笨嚅p應了一聲。

    侍從隨即扶著太子下去更衣，文簇隨之轉(zhuǎn)身，低聲詢問太子此次火勢由何而起。

    苦楝看著那張臉，目光短暫地停留在他綁得嚴嚴實實的眼睛上——那是她的紫紗。

    她記得她沒有弄瞎他的眼睛，不過廢了他半身修為，一只手而已。

    那人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身影微微停頓，輕輕側(cè)過臉。

    苦楝收回目光——罷了，只要她手上沒沾血，他如何瞎了眼都與她無關(guān)。

    她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舟疏的手腕，拉著舟疏往觀外去：“你手燙傷了。”

    舟疏見她目光短暫落在那陌生道長身上，心里一陣失落。

    他見過那個人——他曾在街市上撞見苦楝同那個人一起說說笑笑，十分熟稔親近。

    但今日很不同，他看見苦楝目無波瀾地收回眼神，再無往日對那個人的縱容親昵。

    被她拉著到觀外站著的時候還有些呆愣，她的手停留在他燙傷的手腕，他強忍著的火辣辣的刺痛被立即撫平。

    莊嚴的道觀外隱約可望見蘇州城內(nèi)熱鬧的夜景，河面已擺了許多輕舟，有各式各樣的花燈悠悠漂過，一眼過去似天上銀河璀璨動人。

    苦楝收回手，遙遙看向遠處，一陣風響，有落下的白玉蘭掠過她的發(fā)間，她側(cè)了側(cè)臉，躲開那花。

    苦楝的神情一如既往冷淡從容，身姿堅秀端莊，但舟疏總覺得她瘦了。

    “苦楝——”舟疏開口喚道。

    “怎么了？”苦楝轉(zhuǎn)頭望他，打趣道，“好久不見了，你倒是會說謊了?！?/br>
    舟疏紅了臉：“在下只是……”

    “我明白?！笨嚅π?。

    一時又靜了，舟疏看她，總覺得她似乎更為寡言了，那笑容也轉(zhuǎn)瞬即逝。

    “苦楝你最近不太好嗎？”舟疏小心翼翼地問。

    “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她語氣淡淡，又似乎低嘆一聲，“冬日剛過，大抵還有些疲乏罷。”

    是了，冬日她總是困倦，初春方至，她自然有些打不起精神。舟疏放下心來，“待會我們?nèi)タ礋熁?，今日聆花?jié)的煙花聽說一年一度，十分動人?！?/br>
    “你想看嗎？”

    “嗯?！?/br>
    “那便去看罷?！?/br>
    文簇隨太子回來之時，便聽見那人語氣溫柔地詢問那凡人。

    自從他瞎了以后，他耳力反倒更佳。

    她離得遠了，聞不到她身上的味道，風中只有那簌簌玉蘭的繾綣香氣，但他一字不落地將二人的話聽了去。

    他知道她一定又陪在那個凡人身旁，今夜有月，她同那人在玉蘭樹下喁喁細語，她待那凡人這樣好。

    ——可她曾經(jīng)待他也那樣好，是他毀了一切。

    “道長隨孤同行罷。”澤霖方才同文簇說了好一會兒話，現(xiàn)下亦十分信任這位年輕的道長，大方邀他同行。

    “是?！蔽拇貞?，覆著紫紗的面容鎮(zhèn)定從容，看不出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