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你的這個藍眼睛的男孩嗎，死亡先生？”——卡明斯】

    這一天在忙碌中結(jié)束。晏春和有事先行離開，兩個留守青年施羚和林奇把自己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正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梁悅顏用螢石素把玻璃容器盛滿時無意間看到墻上電子鐘“6:38”的讀數(shù)，荊素棠和外面那兩人也完全沒有催促她，她驚訝之余加快動作。

    “抱歉，我沒注意時間?！绷簮傤伔夂闷可w，放在避光的角落后，她有條不紊地整理實驗器材，“馬上?！?/br>
    “沒關(guān)系?！鼻G素棠認真地回答，他又補充一句，“你很專心?！?/br>
    專心到像入定了，進入了另一個空間一樣，看著這樣的梁悅顏，我也好像忘記了時間。這句話荊素棠認為不適宜說出來。

    梁悅顏重新把藥劑整理一遍，脫下橡膠手套和口罩。

    “進度比想象要快一些。藥理方面，明天還得約晏法醫(yī)討論一下?！绷簮傤伳樕喜]有輕松的神情，和“進度快”相比，似乎明天的討論才讓她傷腦筋。

    她的額頭和頸間泛著薄汗，細碎的頭發(fā)貼在皮膚上，荊素棠挪開目光。

    “辛苦了，梁女士。”

    荊素棠一條腿踏出門時聽到林奇發(fā)出疑問：“荊律不用工作的嗎？還是打算改行?。俊?/br>
    荊素棠沒好氣地回答：“我還沒走。”

    站在門外的梁悅顏顯然聽見了這段幼稚的對話，很輕地笑了一聲，荊素棠循聲看向她，晚霞的流光照亮她的側(cè)臉。

    她和這道暖暖的光芒一起變得生動，同樣生動的是不真實感，荊素棠生出一種錯覺，就好像在平行時空里的陽大，梁悅顏等他下課一起結(jié)伴離開。

    于是荊素棠的腦子也不是很清楚了，他不記得他們怎么走到停車場，他機械化地啟動那輛車，梁悅顏對他說了幾句話，他完全沒聽清，居然還回答了“好”。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后，他也逐漸平靜下來，并絕望地發(fā)現(xiàn)他錯過了問“我剛剛答應(yīng)了你什么”的時機。

    車停在悅陽小區(qū)門口，見荊素棠并沒有熄火，梁悅顏疑惑地問：“律師先生不來嗎？”

    平靜下來的荊素棠不明所以。

    “來吃飯啊?！绷簮傤佌f，“剛剛您說了好?！?/br>
    “啊。”原來答應(yīng)的是這個，荊素棠含糊應(yīng)了一句，然后迅速把車停在路邊畫好的停車線里。

    荊素棠靜靜地跟在梁悅顏的后面，他似乎逐漸對這個小區(qū)脫敏。

    “我去接個人?！绷簮傤伣?jīng)過上樓的鐵門卻沒進去，她對荊素棠說，荊素棠應(yīng)了一聲，依然跟在梁悅顏的后面。

    梁悅顏走進路邊的一個小院子，院子小雙開門的一邊貼著卡通字體的“日托班”，看上去剛似乎剛貼上去沒多久。荊素棠依稀記得以前這戶人家種著檸檬樹，他偷偷撿過掉出來的檸檬，回到家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后面的事情荊素棠刻意不去回憶，他用力咬住下唇。

    袁煬第一時間就看見梁悅顏了，心不在焉玩玩具的孩子猛地站了起來，又別扭地頓住。

    “煬煬，回家吃飯了。”梁悅顏淡淡地說。

    袁煬一副不太情愿的樣子。梁悅顏站在原地等了他幾秒，她又說：“荊叔叔來做客，晚飯做漢堡。”

    袁煬眼前一亮，見梁悅顏轉(zhuǎn)身離開，匆忙跟了過來，然后他拉住了荊素棠的手，對室內(nèi)正照顧另一個孩子的日托班姑娘說再見。

    姑娘向袁煬揮揮手，也禮貌地向荊素棠點頭，說：“煬煬今天也很乖?！?/br>
    可能把他當成了袁煬的父親。荊素棠正要解釋，袁煬就拉著他離開去找mama，荊素棠只能將錯就錯，短暫地融入一個家庭。

    梁悅顏走在前面，用鑰匙上的感應(yīng)器把鐵門打開。其實這個鐵門關(guān)得并不嚴，用力一拉就能拉開。她撐著門，荊素棠拉著袁煬往里走，梁悅顏揉了揉袁煬的頭，無言和荊素棠交換了一個眼神。

    恍惚間，荊素棠覺得自己好像偷來了一段本不屬于他的生活。

    －－－－－－－－－－－－－

    鑰匙插進鎖孔，兩重反鎖被解除。門后的空間一片黑暗，梁悅顏摸到電燈開關(guān)點亮。荊素棠往鞋柜的方向看，編織袋早就不在那里。

    袁煬脫掉鞋子，蹦蹦跳跳地跑回房間。梁悅顏面無表情地說：“先洗手?！焙⒆佑直谋奶嘏艹鰜硐词帧?/br>
    兩次過來都沒看見過那兩個人，她的丈夫和婆婆。整個房子里有幾個人都一覽無余，帶著這個問題荊素棠發(fā)怔。

    “怎么了，律師先生？”梁悅顏問。

    荊素棠斟酌了一下，說：“好像……沒看到梁女士的其他家人?！?/br>
    梁悅顏似笑非笑：“放心，他們還活著?！?/br>
    一般人不會這么說自己的家人吧。荊素棠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應(yīng)。

    他們還活著，至少現(xiàn)在還活著。我也知道他們什么時候會死。

    如果荊素棠敢繼續(xù)問，梁悅顏就敢繼續(xù)回答。可是他沒有。

    梁悅顏走進廚房。

    時間不早不晚，想做出一頓三菜一湯的晚飯已經(jīng)不可能了。梁悅顏從冰箱里拿出絞rou、生菜和面包。她聽到有人進來，荊素棠吸了一口氣，對她說：“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確實能。

    “把生菜摘成片，洗干凈?！彼匀坏剡f過去生菜，“今天就是簡單的自制漢堡，律師先生，您的期望值別放那么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