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慎修用買來的打火機(jī)點(diǎn)燃了一支煙火棒，金色的火焰從頂端綻放，伴隨著滋滋的引信下延的聲音，很快流光四濺。

    我握著它在半空中晃動(dòng)，劃出一個(gè)MSX。

    穆慎修竟然認(rèn)出來了，他說：“穆慎行也這個(gè)縮寫，你直接寫我的‘修’就好了。”

    “是什么人能自戀到這種程度看得出我在寫什么？”

    這么說著，我又寫了一個(gè)草書的修，這一根正好燃盡。

    路燈光很幽微，橋中間更不必說，和幽冥中的奈何橋似的。因此我錯(cuò)過了穆慎修臉上復(fù)雜的表情。

    他這次給我點(diǎn)了一把，自己從中取了一根，靠在橋柱上，垂著手腕，看那根煙火兀自燃燒。

    “杜見深。”

    “怎么了？”

    這對話和下午在玉棠公園如出一轍。

    穆慎修沉默了片刻，說：“沒什么，明天你想去哪玩？”

    四姨提醒我們八點(diǎn)半之前回去，是因?yàn)槟录矣芯墼谥袕d看春晚守歲的傳統(tǒng)，還會在廳里支起麻將桌和牌桌，供人消遣娛樂。

    穆慎行會被拉去湊三缺一，而穆慎修會坐莊牌局，基本小賺不虧。

    大多是梭哈，有小朋友參與時(shí)會改成比大小，簡單易上手，荼毒青少年。

    他洗牌手法嫻熟，和賭場的荷官差不多專業(yè)。而且他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洗牌就更好看了。

    夜氣漸寒，我腳趾凍麻了。穆慎修說：“時(shí)間差不多了，咱們回去吧。”

    走了沒幾步，穆慎修問我：“你冷不冷？”

    “有點(diǎn)?！?/br>
    他握住我的手，說：“這叫有點(diǎn)？”他把我的手塞進(jìn)羽絨服的兜里，他自己的手也伸了進(jìn)去，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我的手指，說：“rou都凍硬了。”

    “滾。”

    論破壞氣氛，穆慎修絕對是個(gè)中好手。

    等老宅的高墻映入眼簾，我和穆慎修不約而同地把手松開，我揣回了自己的口袋里，爭取再保留會穆慎修的溫度。

    院子的廊檐下隔一尺掛一個(gè)紅燈籠，回廊曲折，燈影幢幢，年景如此幽微。

    穆慎修嘆息道：“過完年，你就十八歲，對嗎?！?/br>
    在穆家，小輩十八歲，都會辦一個(gè)宴會慶祝成人。我生日已過，且不在此行列。

    他說：“時(shí)間過得太快了。我一直感覺你還很小?！?/br>
    “你也才比我大了兩歲，怎么和長了我二十似的?！蔽逸p笑道，“我倒是覺得很慢。十年前我在這，十年后我還是在這?！碧眯诌€是我堂兄。

    “你大學(xué)想去哪？”

    “本來我想去很遠(yuǎn)的地方?！?/br>
    穆慎修問：“現(xiàn)在呢？”

    “我想到省城去，又怕考不上你那所學(xué)校?！?/br>
    穆慎修停住了腳步，說：“你用心學(xué)，是能考上的?！?/br>
    我在黑暗中凝視穆慎修側(cè)臉的輪廓，“我太累了，哥?！奔词刮铱忌狭耍帜茉趺礃幽?。我永遠(yuǎn)無法逾越那雷池半步。

    “小深，你這樣讓我很擔(dān)心?！?/br>
    穆慎修知道了嗎？他什么時(shí)候知道的？不，我不能胡思亂想。我試探道：“也讓你很為難，是嗎？”

    穆慎修沉默良久，沒有做任何回答。

    我的心漸漸沉下去，在三九寒冬感到刺骨的冷。

    如墮深淵。

    他應(yīng)該是知道了。

    我勉強(qiáng)道：“哥，我——”

    “先別說?！蹦律餍尥蝗怀鲅源驍嗔宋业脑?，“別在這說?！?/br>
    我咽下了滿腔的苦澀，道：“好。”

    他說：“給我點(diǎn)時(shí)間想一想?！?/br>
    “嗯?！?/br>
    穆慎修抬起手指摸了摸我的眼角，干的。他竟然還有些驚訝道：“果然長大了。我以為你會哭鼻子呢?！?/br>
    “哥，你別想太多。”我無奈道，“我還沒脆弱到這種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