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云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攝影師一直從下午返工到了晚上，吹毛求疵的程度繞是習(xí)慣了各種刁鉆條件的梅云都有點受不住。

    陳姐開著車送他到樓下，還破例給他買了份小籠包，梅云一手抱著紙袋子一口一個，進(jìn)樓電梯停在十幾樓，另一邊更好，28層。

    才和緩一點的心情又低下去了，好一會他坐上電梯了才又爬起來，梅云走進(jìn)空無一人的電梯間，又往嘴里塞了個包子。

    那天之后他又去堵了辛昱凌幾次，可辛昱凌不知道是忙還是故意避著他，電話不接消息不回，他家干脆幾天沒人回來，梅云那回在保安那刷熟了臉，好容易磨進(jìn)去了，就看見辛昱凌家門把手上都落了一層淺淺的灰。

    辛昱凌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見他。

    梅云知道辛昱凌不喜歡太麻煩的人，他也沒多纏，趕著最近過節(jié)，給辛昱凌拍了張?zhí)O果的照片。

    老樣子，辛昱凌還是沒回。

    一路上到處亮著燈，小情侶們手拉著手，梅云也想去喝酒，可他被陳姐指著鼻子叮囑，不許再喝酒了，他肚子上都快長膘了。

    明明他肚子很平，也沒變重。不過知道陳姐是為他好，梅云乖乖地沒惹事兒，每天吃飯工作睡覺，沒事給辛昱凌發(fā)幾張他的硬照。

    梅云掏出手機(jī)，還想看看有沒有辛昱凌的消息，不過電梯里沒信號。

    算了。梅云把手機(jī)丟回口袋里，又塞一口包子。

    電梯很快到了他家的樓層，門才一打開，就看見一大團(tuán)人背對著他，靠在他家門口的墻上。

    沒露臉，但梅云看著那件黑色的短羽絨服，還有底下灰色的休閑褲，那雙球鞋很舊了，鞋背都有了穿出又被刷白的褶，他今天沒戴帽子，但梅云知道他應(yīng)該戴個帽子。

    “有事嗎？”梅云問他。

    司武回過頭來，手里提著一個紙袋子：“云云，圣誕快樂?！?/br>
    是梅云很愛吃的松餅，店開在他們高中門口，從這兒過去起碼四小時來回，還不算圣誕節(jié)堵的車。

    梅云腦子一下空了，他完全猜不到司武這么做圖什么。

    “圣誕快樂?！泵吩普f，“你找我有事嗎？”

    司武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像是猶豫著說：“我想見你。”

    “我們沒可能了，我和你說的很清楚?！?/br>
    梅云也垂著眼不敢看他，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軟，可司武現(xiàn)在這樣就像高中時候牽著他逃課的大男孩。他們翻墻的時候司武都會在墻底下接著他，而他也敢就那么跳下去，摔進(jìn)司武懷里。

    這件衣服他也穿過，司武親手套在他身上的。

    司武沉默了很久，才說：“就想見見你，我們能做朋友吧?！?/br>
    梅云打開門，解下松餅，趴在門邊回過頭：“下回別來了，我不想見你?！?/br>
    司武沒說啥，就點了點頭。梅云沒再說話，關(guān)上了門。

    見著司武，他忽然又想起來個人，之前約他工作的于悠有一陣沒聯(lián)系他了，梅云劃開聯(lián)系人列表，一串拉到底，找到那個備注是“于”的人。

    才點開聊天框，梅云精神一振，暖氣熏得暈乎乎的腦子徹底醒了。

    他媽的，那天日了他就跑還害他和辛昱凌冷戰(zhàn)的傻逼總算是找到了。

    不對，應(yīng)該是他傻逼，他把別人認(rèn)成辛昱凌了。

    梅云一肚子氣，又不知道朝誰發(fā)，只能自個憋著，一遍一遍戳開于悠和辛昱凌的頭像。

    媽的，又不是老年人，用什么綠植頭像啊！

    他正在氣頭上，完全忘了辛昱凌的那盆是他自己買的。于悠那邊也讓他氣上了，他點開聊天框打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怎么和人家說話。

    工作這么多年，梅云一直是靠臉吃飯，還真沒有和人潛規(guī)則過，而且他和于悠還是事情決定了之后潛的。

    靠啊，于悠不是應(yīng)該喜歡司武嗎？

    司武剛還在他家門口呢！

    想起這個，梅云趕緊跑到門口去趴在貓眼上看了看，司武還在外頭，一大團(tuán)蹲在墻根，低頭抱著自個膝蓋。

    梅云嘆了聲氣，把門開了個口。

    司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梅云趴在門邊，探出個頭。

    “進(jìn)來一起吃?！?/br>
    司武站起來拍了拍褲子，脫了鞋鉆進(jìn)梅云家。

    他頭一回來這兒，房子里很多陳設(shè)都不像是梅云的喜好，很明顯能看到另一個人的生活痕跡。

    比如鞋柜上擺著的鞋拔，玄關(guān)的穿衣鏡邊掛著件長大衣，長度很明顯不是梅云的碼。

    應(yīng)該是那個律師的東西，他們還沒打過照面，但司武看過他的照片。

    梅云進(jìn)廚房拿了兩個餐碟，還有兩個叉子，松餅買了不少，他們倆吃飽肚子基本沒問題。梅云又倒了兩杯奶，熱的，餐臺上還擺著袋裝奶粉的包裝。

    “你開車去買的？”梅云坐下來問。

    “地鐵，今天路上太堵了。”司武說，“還騎了會自行車?！?/br>
    他這會鼻子都是紅的，耳朵也紅，都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感冒。還當(dāng)自己是十幾歲的小年輕呢？

    “沒必要買的，我也吃不了多少?！泵吩普f。

    司武鼻子埋在奶杯里，悶悶地說：“你喜歡吃?！?/br>
    梅云讓他堵得說不出話，半晌才出聲，干澀地說：“司武，我年紀(jì)也不小了，我不樂意再像以前那樣跟人曖昧耗時間?！?/br>
    “你別逗我了行么，放我一馬?！?/br>
    司武也抬起頭，就那么望著他，梅云從他眼中讀到了許多復(fù)雜情緒，盤結(jié)在一起就成了糾結(jié)與躊躇不定。他也許是在經(jīng)歷著什么心理掙扎，梅云看得有些心悸。

    他預(yù)感自己將會知道什么從來都不知道的事，以至于他需要反復(fù)告誡自己，對面的人是司武，他不能心軟。

    他們早就沒可能了，即便對他再好，不知道在以后的什么時候司武還是會拋下他，就像司武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

    司武怎么樣他都不想信了，也沒力氣了。

    “云云，以前是我不好，我太好面子?！彼疚浜镁貌砰_口，嗓子啞得幾乎沒了聲，他清了清嗓子才又說，“你能不能再信我一回？”

    “我從頭到尾只喜歡你，沒喜歡過別人?！?/br>
    梅云叉子戳進(jìn)松餅里，不敢抬頭。

    “司武。”他叫了一聲。

    “你這話要是再早五年，我什么都不管了，我都要和你走。”

    梅云咬下一口松餅，鼓足氣抬起了眼。

    “你好像從來都沒弄明白過我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