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九蜥城內(nèi)，大部分為山區(qū)，這里的建筑依山而建，樓上疊著樓，又缺乏規(guī)劃，時間久了，如巖石般沉積，便成了一個極有玄幻感的立體城市，從一條馬路進(jìn)去一樓，出來另一邊是高架橋，或者一條路走到一半突然穿進(jìn)山洞，是常有的事。

    查理給的見面地點(diǎn)，還附帶了張地圖，用紅筆標(biāo)注哪里哪里要如何轉(zhuǎn)。林秋晚現(xiàn)在一看信息量高的東西就暈，沒法讀圖，只好任由坐副駕的隊(duì)員一邊看地圖一邊指路，車左扭右拐地開在山路上，捏了一把冷汗。

    穿過一條長長隧道，終于開上了一條相對寬闊的街道，小林這才松了一口氣。這條街上人熙熙攘攘，越往前車越難開，他搖下車窗探頭往外看，見路過的人翹首前望，問對方前面怎么了，只得到一句回答，“舞獅呢?！?/br>
    前方鑼鼓喧天，熱鬧了好一陣，隨后震天價的鞭炮響了上前響，人群這才逐漸散開，他們的車往前開了兩百米，司機(jī)對了門牌沒錯，林秋晚下了車。

    地上滿是鞭炮紙，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查理迎出門來，穿得跟個紅包似的，身后跟著他那鐵塔般的隨從棍哥，還有個長發(fā)的小哥，冷著一張俊臉。

    林秋晚寒暄，“哎，真不好意思，你這兒開業(yè)忙著呢，我還來打擾?！?/br>
    查理笑道，“不不，要不是有你來，還不會開張呢?！?/br>
    長發(fā)小哥吐槽，“也就一個病人，非要弄個藥鋪。”

    查理笑著拿肘懟了他一下，然后介紹，“這是阿蘭，別看他這樣，很能打的。查理幫第一打手。”

    這邊街道雖比之前寬了些，卻也只能勉強(qiáng)容兩輛車并行。林秋晚的車停在藥鋪前，后面的車便過不去，鳴了下笛，行動隊(duì)的人忙探頭出來，問哪里可以停車。

    查理的人給他們指了下路，司機(jī)謝了，關(guān)門時，玻璃上隱約反射了個紅點(diǎn)一閃。林秋晚眼角余光瞥到，條件反射地往前一撲，帶著查理跌倒在地面。

    一陣“噗噗”聲音響起，子彈擦過車頂打在剛剛兩人站的地方。

    阿蘭叫了一聲，“敵襲！”那鐵塔般的巨人一拳往外擊出，手上張起了個透明盾，護(hù)住查理上身，掩護(hù)著他往屋里撤。

    查理眼明手快，拽上了林秋晚，兩人在盾的掩護(hù)下，緩緩后退進(jìn)門。

    阿蘭發(fā)出警報后，已就地一滾，縮在了門口的石獅子后，他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只銀色手槍。趁著對面槍聲暫歇，他微微探身出去，接連扣動扳機(jī)，擊中對面屋頂上的一個槍手，尸體滾下來沉重地跌在地上。

    阿蘭正要收槍，一輛敞篷吉普車從隧道中全速開車，一人站在后座，手持沖鋒槍朝街面掃射。

    原本躲在車?yán)锏男袆雨?duì)員見勢不好，連忙棄車而逃，各自飛撲在地，連滾帶爬，一個躲在了另一只石獅子后，另一個沖進(jìn)門里，肩膀已經(jīng)掛了彩。

    “快，快，往后門走。棍哥，去后門把車開出來。阿蘭，你撐一會也趕緊撤。”

    查理當(dāng)機(jī)立斷，全員撤退。

    門外，行動隊(duì)開的車本是裝了防彈玻璃的，無奈對方用的是破甲彈，一彈在后窗上打了個洞，彈頭極快的速度在車廂內(nèi)壁彈射，將車身沖得彈起又落下，座椅皮革被撕成碎片。

    另一發(fā)子彈擊中車尾，在石獅子后頭趴著的行動隊(duì)員趕緊就地趴到，“砰”的一聲巨響，電箱爆裂，銀色的電光在地面上彈跳，順著街道往前奔了幾百米。

    “我靠，這么猛的?！?/br>
    眼見那吉普開到門前，急轉(zhuǎn)了九十度，車上人換了一把巨型的槍支，瞇起眼睛對準(zhǔn)大門。

    阿蘭臉色一變，“快退！”

    他抬槍對著敵人連發(fā)，同時身形急退，剛閃進(jìn)門內(nèi)，便聽見“砰”一聲巨響，卻是那巨彈射入門內(nèi)，在房中爆炸，瞬間燃起了一個巨大的火團(tuán)。

    外邊槍林彈雨的熱鬧，查理卻還維持著鎮(zhèn)定?！胺珠_走。小林，你跟我一起。爹地呢？”

    棍哥打開車門，“已經(jīng)上車了。快?！?/br>
    他們跳上車，后座上果然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林秋晚來不及打招呼，他看到前方街角拐過來一輛黑色的車，兩邊車窗都開著，伸出烏黑的槍桿。

    “退退退，往后！”

    棍哥一腳剁下去，將油門踩到底，車輪摩擦地面，發(fā)出“吱吱”的響聲，沉聲說，“前面的門不能走了?！?/br>
    查理說，“沒事，退出這條路，左轉(zhuǎn)，拐角停，那里還有一個門?！?/br>
    棍哥將車飛速倒出路口，拐了個急彎，林秋晚整個人朝一邊偏去，握住了門上的把手才穩(wěn)住。

    車開過拐角，棍哥又拐了個彎，將車面對來路停下，打開車門道，“你們走，我斷后。”

    查理也不多廢話，只說了句，“小心?！?/br>
    他拉開車門，牽著他爹地的手往前狂奔。林秋晚連忙跟上。

    追他們的車已經(jīng)跟著拐過了彎，兩邊的車窗大開，槍口閃著火光射出連發(fā)子彈。

    棍哥躲在打開的車門后回?fù)?。流彈到處飛，蹭到路邊的磚墻上，頓時瓦礫翻飛。

    查理推開了門，回頭說“快。”林秋晚不及細(xì)思，連忙奔過，查理也隨即閃過，毫不猶豫地將門用力往后一甩。

    門關(guān)上的瞬間，時空折疊，追趕而來的車上，車窗打開，一發(fā)導(dǎo)彈感應(yīng)著門的能量，直擊而來。

    “砰”地一聲巨響，林秋晚只覺得一股熱浪迎面而來，沖得他站立不穩(wěn)，踉蹌了連退了十幾步才終于停下，五臟六腑被震動得似乎移了位，嗓子眼中一股血腥味。

    查理離門更近，被熱浪推得騰空而起，正撞上他爹地，兩人一起跌在地上。

    林秋晚只覺得耳中像是進(jìn)了水一般，聽不清聲音，他努力搖了搖頭，咳嗽了數(shù)聲，卻也毫無用處，看來是鼓膜被震傷了。

    他們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是在湖邊，一個小木屋之外，剛剛他們穿過的門，此刻已部分地成了焦炭，有些地方還冒著火苗，看來一片凄慘的樣子。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查理，看到查理捂著耳朵撐起身來，剛放下了心，卻見查理臉色大變，撲到被他壓在下面的男人身上，拼命搖晃。

    “爹地，醒醒，爹地，你怎么了！”

    林秋晚想開口，卻覺得一片天旋地轉(zhuǎn)，似乎有人拿了巨大的鋼棍在他后腦勺抽了一下，疼得腿上發(fā)軟，跪在了查理對面。

    他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伸手探了下對方鼻息，察覺還有呼吸，忙拽著查理的肩把他拉起來。

    查理哭得稀里嘩啦，已經(jīng)聽不進(jìn)去話了，林秋晚無奈，只能輕扇了他兩下耳光，趁著他回神，貼在他耳朵邊上大喊?！斑€有氣，你別動他，想辦法送醫(yī)院?！?/br>
    他說著起身，左右看，想找一塊平板或其他能做擔(dān)架的東西，低頭時才看到胸前的通訊器在震動，他接起來，耳朵中還似塞著軟木塞，聽不見聲音，只能大吼，

    “我沒事。有人受傷了，需要送醫(yī)院。”

    查理已經(jīng)冷靜了一些，報出了他們所在的地點(diǎn)，林秋晚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是在千星城，查理幫的一個安全屋。

    通訊器那頭的人正是陳代陽。他聽到陸隊(duì)長報來的信息，立即派了一個中隊(duì)去九蜥城接應(yīng)，一邊讓人嘗試聯(lián)系林秋晚，此時終于連通，先送了一口氣。

    問清他們地址，知道暫時安全，陳代陽掛了電話，腦子中飛快過了一遍他在千星城附近的關(guān)系，伸手正要拿起電話，又頓了一下，改讓秘書給自己接丁默聲，極盡誠懇地說，“老丁啊，這次我可真是要麻煩你了?！?/br>
    上次朗迪尼亞姆的人在千星城辦的事，丁默聲隔兩天，也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雖然現(xiàn)在還沒嘉獎和表彰下來，但按他從內(nèi)線聽來的消息，人均三等功沒跑，弄得好了，陳代陽原地晉升一級都是可能的。

    他這老鄉(xiāng)，年輕有為，剛立了大功，如今卻找上門來，求自己幫一個不是很難的忙。明擺著，這不是自己做不了，而是想讓自己賣他一個人情。

    久在官場，這些盤算幾乎瞬間就在他腦中過完，丁默聲當(dāng)即說，“沒問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人在哪里，我現(xiàn)在就安排人去救援。”

    丁默聲的手下到得極快，他們開了輛救護(hù)車，從距離最近的門穿越過來，將傷者抬上擔(dān)架，查理跟著上了車。

    他臉上又是淚又是灰，抹成了個花貓的樣子，撩起衣襟擦了擦，見車上的人熟練的給病人插管、輸液，這才覺得心情稍定。

    從朗迪尼亞姆到千星城，現(xiàn)場的人，無論查理幫還是保密局，并沒有精神力超群的人。所以他們都沒有注意，就在那發(fā)導(dǎo)彈擊中門，掀起的熱浪將他們掀落在地上的一瞬間，這整個宇宙的意識海上，掀起了波瀾。

    從圣星到朗迪尼亞姆，從帝國的中心帝星，到獨(dú)立星千星城，整個宇宙中，在同一時刻，成千上萬的人感受到了意識海的波動。

    而在所有這些人中，沒有一個人像阿德羅斯那樣，受到了幾乎令整個世界觀為之崩潰的震蕩。

    在神恩教，只有精神力強(qiáng)到能夠感受到意識海的存在的人，才有機(jī)會晉升到主教級。他們中間能力更強(qiáng)的人，能夠通過意識海中進(jìn)入自己的心靈島。

    到了首席主教和紅衣主教級別，則不但能進(jìn)入自己的心靈島，還能夠看到以及進(jìn)入別人的心靈島，甚至通過意識海進(jìn)入和控制他們的意識世界。

    教宗的精神力，自然更強(qiáng)。而縱觀整個神恩教歷史，歷任教宗中也沒人能夠在精神力上媲美阿德羅斯。

    當(dāng)年，在前任教宗去世的那日，分離出的“神恩”，沒有向上飄散，而是偏向了他的位置。

    這個景象，震撼了當(dāng)時所有在場的人。

    因兩位資深樞機(jī)主教的各不相讓，而陷入僵局的下任教宗人選，隨即有了一個各方能接受的妥協(xié)結(jié)果。第二日，在萬千教眾的仰慕中，新任教宗阿德羅斯一世正式繼位。

    神恩教將精神力稱為“神恩”，正因教義中認(rèn)為它代表“神之恩賜”。

    而這原本應(yīng)體現(xiàn)神之意志，因而唯有上升的“神恩”，竟然偏向了阿德羅斯……

    若非親眼目睹，這件事情絕不會有人相信。

    在場的主教們有志一同地對此事保持了沉默，便連阿德羅斯本人，也向來對此守口如瓶。

    但他內(nèi)心深知，只要有他在的場合，神恩一定是會飄向他的。

    直到那個預(yù)知夢的來臨。

    順著圣器指南針的指引，他派的人一路到了朗迪尼亞姆。

    線索卻在這里斷了。放進(jìn)圣器的神恩，恢復(fù)了輕盈上升的姿態(tài)，不再如此前一般，被未知的力量牽引，偏向別處。

    阿德羅斯在夢中見過祂，感受到那無可描述的巨大和恐怖。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心里準(zhǔn)備。

    但在那一刻，全宇宙的人感受到了意識海波動的一刻，精神力強(qiáng)過所有人的他感受到的，是意識海中直接爆了一個星系級別的恒星。

    全部的意識之海在瞬間被照亮，巨大的云浪卷起，卷起阿德羅斯的島嶼，他如暴風(fēng)雨中的小船一般，被卷到了高空，再重重跌落。

    他猛然睜眼，額頭和鬢角滴落了大滴的汗，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己正跪在床邊祈禱。

    身下一片迅速涼下去的潮熱，他瞪大眼睛，不可意識的低頭，才發(fā)現(xiàn)在他全然沒有意識的時候，他竟然在射了精之后，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