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小嶼在排舞的時候摔了一跤。

    森冉嚇一大跳，蹲下來扶的時候看到聞小嶼疼得臉都白了。聞小嶼扭傷了腳筋，眼見著腳踝發(fā)紅腫起，森冉立刻叫來一位男老師把聞小嶼背去校醫(yī)院。好在拍片結(jié)果是沒有傷到骨頭，但扭傷處有常年的勞損，醫(yī)生讓聞小嶼好好休養(yǎng)一周，盡量不要走動，不然恢復(fù)得慢會影響之后的舞蹈練習(xí)。

    聞小嶼很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乖乖點頭答應(yīng)醫(yī)生。之后醫(yī)生給他開好病假條，森冉見他腳不方便，詢問，“你住在哪里？”

    “我在校外租房子住?！?/br>
    “一個人？”

    “嗯。”

    “那誰來照顧你呀?！?/br>
    聞小嶼一時也想不出辦法。這時他的手機響起，聞?wù)榇騺淼摹?/br>
    聞?wù)槠?zhǔn)了他下課的時間，讓人不接都沒有借口。聞小嶼接起電話，“我今天不方便和你吃飯?！?/br>
    一旁森冉挑眉，沒見過聞小嶼這么虎虎的語氣。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么，聞小嶼擰起眉：“你不要來。”

    森冉問：“是誰呀？”

    聞小嶼把電話拿開一點回答她：“我哥哥?！?/br>
    “對了，我想起來你mama之前提過你哥哥也在首都，這下好了，讓他來照顧你吧，你現(xiàn)在一個人住肯定是不方便的?！?/br>
    聞?wù)樵陔娫捘穷^聽到了森冉說的話，問：“你怎么了？”

    森冉朝聞小嶼遞眼神，示意他不要鬧脾氣，聞小嶼只好回答：“我的腳……崴了一下?！?/br>
    “你在哪？”

    聞小嶼報出地址，電話便掛了。森冉說，“你哥哥很關(guān)心你嘛，說來就來了?！?/br>
    聞小嶼勉強笑笑，“還好吧?！?/br>
    沒過一會兒聞?wù)閬淼皆\室，森冉與他打過招呼，把聞小嶼的情況說了一遍。聞?wù)槁犕旰簏c頭，與森冉道過謝。

    醫(yī)生特地找來了一副輪椅讓聞小嶼坐上去，方便他下樓。聞?wù)橐宦钒阉瞥龃箝T，與森冉道別后，扶起聞小嶼上車。

    聞小嶼的腳不能沾地，被聞?wù)槲罩直坌⌒淖M車?yán)?。車很快離開學(xué)校，駛上了回江南楓林的路。

    聞小嶼眼見著離學(xué)校越來越遠，雖知道反抗基本無望，但還是試著說：“我想回我租的房子?！?/br>
    聞?wù)橥ζ胶停澳阋粋€人怎么照顧自己？”

    “我可以扶著東西走，吃飯可以點外賣。”

    “是嗎?！甭?wù)檎f，“那你很厲害。”

    然后車?yán)^續(xù)往前開，半點沒有要停的意思。聞小嶼愿望不成還被戲弄，不高興了，不再和聞?wù)檎f話。

    車抵達江南楓林，聞?wù)橄萝嚨铰勑Z這邊，聞小嶼剛打開門一腳著地，聞?wù)榫鸵褋淼剿媲?，俯身一手環(huán)住他的腰。

    聞小嶼立刻抵住他胸口，“你做什么？”

    聞?wù)檎f，“抱你上去。”

    聞小嶼僵硬，“麻煩你背我?！?/br>
    兩人站在車邊，敞開的車門擋住他們大半身形，令他們的姿勢看上去非常親密。聞?wù)橐皇职醋≤囬T，低頭看著聞小嶼，“之前抱你的時候怎么沒有拒絕？”

    “那不是一回事?！?/br>
    “你可以當(dāng)作一回事?！?/br>
    聞小嶼臉皮薄，一氣急就紅了臉，“你再這樣，我就自己坐車回學(xué)校了！”

    最后聞?wù)檫€是把聞小嶼背回了家。

    離開了幾個月，聞小嶼的臥室還保持他離開前的整潔模樣。聞?wù)樽屓速I來衣服和一應(yīng)日用品，又打電話叫來營養(yǎng)師給聞小嶼準(zhǔn)備晚餐。等一切都安置好后已是天黑。

    聞?wù)閬淼铰勑Z房間，“早點洗澡換藥?！?/br>
    聞小嶼正在用電腦寫課堂作業(yè)，聞言坐起身。聞?wù)閹退昧藫Q洗衣服，轉(zhuǎn)身徑直走過來，聞小嶼還沒來得及說不，就被聞?wù)檎麄€從床上抱起來。

    他的個頭不算高，剛一米七出頭，但因常年鍛煉體重不低，這樣聞?wù)檫€抱得他輕松。聞小嶼搭著聞?wù)榧绨虿蝗タ此哪?，鼻間盡是聞?wù)樯砩虾寐劦臍庀?，已讓他感到一絲眩暈。

    他不該跟著聞?wù)榛貋?。聞小嶼在心跳的邊緣反思自己。拒絕只會變得一天比一天艱難。

    好在聞?wù)橹皇前阉У皆∈冶愠鋈チ?。聞小嶼洗完澡，聞?wù)橛职阉瓨颖Щ胤?，半跪在床邊給他上藥。

    聞?wù)樯硇胃叽?，握著聞小嶼的小腿像握一把玉。聞小嶼難得從上看他，聞?wù)榈拿寄可疃ν兀恍r疏冷，見之令人印象深刻。聞小嶼坐在床邊望著聞?wù)榈哪?，出了神?/br>
    聞?wù)榻o他擦干凈腳，噴好藥，抬頭撞見聞小嶼的眼神。聞小嶼立刻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想收回腳，可聞?wù)槭站o五指，沒有讓他收回去。

    聞小嶼有點急了，“你放開?！?/br>
    “怎么這樣看我？”

    “我在想事情，你不要誤會。”

    “想什么事?！甭?wù)榭粗?，“我嗎？?/br>
    男人暖熱的手心緊密貼合他的皮膚，指腹下陷。又是只有他們二人的空間，夏夜的月光如湖水漲入房間，光影似波紋，惟床頭一點暖光點映。

    聞小嶼紅了臉頰，“你不要太自以為是！”

    聞?wù)檎f，“如果你真心拒絕我，我也不會自以為是?！?/br>
    “我說過，我拒絕了！那天在宿舍——”

    “那天在你的宿舍，你知道我想對你做什么?！甭?wù)椴患辈恍?，“你的臉紅得嚇人。”

    聞小嶼惱羞成怒要推開聞?wù)?，卻被聞?wù)槲兆∈滞螅乱豢烫煨剞D(zhuǎn)，他被壓進床里，床墊發(fā)出輕輕“嘭”的一聲。

    聞?wù)樽诖惭剡厜褐勑Z的手腕，從上看著他驚慌的臉，低聲說，“我也試過轉(zhuǎn)移對你的情感，但沒有作用。聞小嶼，我并非一時興起?！?/br>
    有那一瞬間，聞小嶼仿佛從聞?wù)槟请p黑沉的眼眸里窺見風(fēng)暴的一角。他已近被嚇呆，“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聞?wù)閰s笑了笑，手撫上聞小嶼的下巴，往上碰到他熱燙的臉頰。

    他看似耐心，實際則遠沒有表面上那般平和。自從那次在醫(yī)院他失控對聞小嶼發(fā)火，他因聞小嶼的眼淚而心驚，也領(lǐng)會了自己這個弟弟真犟起脾氣來有多么難哄。這幾個月來他可謂想盡辦法，也沒能讓聞小嶼重新親近自己，對聞小嶼早已從焦躁惱火到無可奈何，再到如今的任其所為。

    他知道要讓聞小嶼跑遠是件多么輕松的事，可若再希望聞小嶼靠近，實在是難上加難。聞?wù)樗悴簧虾闷?，但還算聰明，吃了一次虧，就知道從此以后該如何做?？傊疅o論如何，是絕對不能再朝聞小嶼發(fā)火的。

    暖黃的燈光下，聞小嶼的皮膚細白，唇健康紅潤，頸間一枚吻痕般可愛的胎記仿佛也因血液的加速流動而變得鮮明起來。他身體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在聞?wù)榈难壑蟹糯笠T的因素，從很久之前就一點點積攢著引力，只等某一天質(zhì)量失去穩(wěn)定。

    聞?wù)橐皇謸卧谡磉?，指腹摩挲聞小嶼的唇，“往后我們還有很多年，我不急?！?/br>
    聞小嶼立刻緊張抓住他的手。聞?wù)閰s只是逗弄般觸碰他一下，之后收回手，神色如常幫他墊高腳，放好冰敷袋，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新鮮空氣重新灌入。聞小嶼四肢發(fā)軟躺在床上，大腦麻木。

    聞?wù)檩p易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最后一層隔膜，沒有任何顧忌。聞小嶼如今萬分后悔自己那天晚上在宿舍的表現(xiàn)，如果他能再多裝出幾分強硬，也不至于讓聞?wù)橐谎劬透Q破他的真實想法，從而這樣肆無忌憚。

    那天聞?wù)橄胛撬Ｔ诼務(wù)榭拷乃蚕⒅g，聞小嶼就感受到了他的意圖。那一刻一切都是本能的反應(yīng)，聞小嶼缺乏經(jīng)驗毫無防備，像一戳就爆破開的氣泡，暴露了心思。

    他失去補救的機會，除了逃避聞?wù)?，再想不到更好的方法?/br>
    第二天聞小嶼就差不多可以慢慢自己走路。他不亂跑，聞?wù)橐簿筒粡娭乒芩琅f讓營養(yǎng)師來給他準(zhǔn)備三餐，親自給他上藥，冰敷換熱敷。

    聞?wù)樗坪踔缆勑Z有些怕他，便沒有再靠得太近，只像個正常的哥哥照顧他的起居。他端著副沉穩(wěn)耐心的架子，叫聞小嶼拿他絲毫沒有辦法。為了讓聞小嶼安心，兩人勉強又架起一道冠冕堂皇的墻，隔著這面墻，他們還能維持親兄弟的相處模式。

    幾天后聞小嶼已經(jīng)能夠自理，便想走了，聞?wù)闆]有多說其他，開車把人送回了學(xué)校附近的租房。

    聞?wù)橐宦钒讶怂偷阶夥块T前，跟著進了屋。他一踏進房門，聞小嶼就開始感到不安，“你可以回去忙自己的事了?！?/br>
    聞?wù)檎f：“我不忙?！?/br>
    聞小嶼只好不吭聲去床邊坐下，給自己脫襪子。聞?wù)槿N房給他倒來水，把水杯放到床頭，把一直提在手里的袋子也放下，從里面拿出一個包裝盒。

    他從盒子里取出一對關(guān)節(jié)套護踝，依舊自然半跪在聞小嶼面前，捉過他的一只腳給他戴護踝。他動作很輕，避過會讓聞小嶼感到疼痛的位置，面上清冷，舉止卻是珍惜。

    聞小嶼低頭怔怔看著聞?wù)椋肫鹱约盒〉臅r候練舞因疼痛而掉眼淚的時候，除了孫惠兒會溫柔哄慰他，其他再沒有多的人關(guān)心。他不算貪心，卻也會常常覺得孤單。

    而聞?wù)橐粋€人就能夠打破這種孤單。當(dāng)他第一次出現(xiàn)在聞小嶼面前，就像一場風(fēng)暴中屹立不動的一角，給予聞小嶼奇異的、唯一的安全感。從此往后有聞?wù)榕惆榈臅r刻里，聞小嶼都不再對外界感到懼意。

    他早已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夢見聞?wù)椴皇撬挠H生哥哥，他們親密地牽手、擁抱，做世界上最普通的戀人。而后夢境褪去，甜美的心跳散落。

    聞小嶼偏過頭去，深呼吸讓自己平靜。聞?wù)榻o他戴好護踝，抬頭見他神色有異，“怎么了？”

    “沒事?！甭勑Z低聲說，“哥，你回去吧。”

    聞?wù)橥?，半晌開口，“我可以留下來陪你。”

    “不要。”

    他們一個看著對方，一個看著別處，都是一般的固執(zhí)。沉默過后，最終聞?wù)槭栈厥终酒穑D(zhuǎn)身離開了聞小嶼的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