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他明白未來徹底結(jié)束了。
開學(xué)后聞小嶼就忙碌起來。搬到學(xué)校附近住以后放學(xué)回家的時間都充裕了許多,但他依舊每天早早起床,給自己準(zhǔn)備早餐,出門鍛煉,再去學(xué)校上課。 聞?wù)檫@陣子忙,有時回江南楓林,有時出現(xiàn)在閔華路小區(qū)。他有這邊房子的密碼,說來好笑,他根本沒問過聞小嶼密碼,就是自己隨便試了一下,試到第二次的時候就把門打開了,密碼是他的生日。 聞?wù)槟眠@事去問聞小嶼,聞小嶼當(dāng)即咬牙就要去換密碼,被聞?wù)楣恐┏职胩?,后來不知怎么,還是沒有換。 聞?wù)闆]讓聞小嶼回江南楓林,自然地把閔華路小區(qū)的房子當(dāng)作一個住處,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聞小嶼攔不住他,眼睜睜看著玄關(guān)擺上聞?wù)榈男?,衣帽間里多了聞?wù)榈囊路?,浴室里多一套洗漱用品,書房桌上甚至放上一臺臺式電腦,聞?wù)橘I來工作用的。 聞?wù)橛袝r候過來,有時候又不來,行蹤隨心飄忽,叫聞小嶼連拒絕都找不到機(jī)會,甚至在聞?wù)椴粊淼哪菐滋炖锊蛔杂X地在家里等著,不知道聞?wù)闉槭裁催€沒有來。 他知道自己多少有點(diǎn)分裂了。就像在夜晚入睡前不斷想著不能再讓聞?wù)閬碚宜?,不然mama會傷心,mama已經(jīng)全都知道了,她總有一天也會進(jìn)這個房子的家門,然后發(fā)現(xiàn)他們又住在了一起。到那時會發(fā)生什么?聞小嶼不敢去想,只能無限地感到焦慮。 然后聞小嶼在白天醒來,看著這個寧靜的、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房子,又恍惚對自己說:今天沒事。今天可以平安過去了。 這樣他就又可以有一天和聞?wù)橐娒媪恕?/br> 聞?wù)椴畈欢嗝辶寺勑Z的性子。他知道聞小嶼的矛盾,便給他留出了空余,選擇只在周末的時候到閔華路這邊來,算是個折中的辦法。他的確想時刻把人緊緊抓著,但看在聞小嶼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份上,最終還是算了。 聞?wù)楹茈y理解聞小嶼的膽怯,但更不想看聞小嶼掉眼淚,最后還是選擇妥協(xié)。他在聞小嶼身上已嘗過太多新鮮感受,諸如妥協(xié)和焦躁,退讓和體貼。 如果聞小嶼不回報他點(diǎn)什么,很難說得過去。聞小嶼幾乎不主動聯(lián)系他,見面時也不愛吭聲,但聞?wù)闈u漸發(fā)現(xiàn)有趣的一點(diǎn)。要不是他的注意力總在聞小嶼的身上,也不會注意到餐桌上合口味的晚餐,衣帽間里掛好的熨燙妥帖的襯衣和外套,或是在周末的夜里無論再晚打開這個房子的大門,都能看到一小片亮起的燈光。 有一天晚上他在這邊的書房處理一項加急工作,直到近半夜十二點(diǎn)關(guān)上電腦離開書房,經(jīng)過臥室時見門半掩著,往里掃一眼,就看見床頭亮一盞燈,聞小嶼穿著睡衣坐在床上,抱著膝蓋拿手機(jī)看電影,低著頭捏來捏去的,也不知道在捏什么。 一副因為想要等待某人而無法入睡的模樣。 聞小嶼總在不自覺地等著他。這等待像一個房間,無論聞?wù)槿チ四睦铮D(zhuǎn)身就可以回到這個房間。無論外頭多冷多吵鬧,關(guān)上門就隔絕一切喧囂,只剩溫暖的體溫和呼吸。 那是他一個人的房間。 周五晚上聞小嶼下練習(xí)課回家,一身汗地進(jìn)浴室洗澡,出來后坐在床上給自己按摩放松肌rou。他練舞練得小腿有點(diǎn)酸痛,正揉著腿,手機(jī)響起,父親打來的。 父母常常與他保持電話聯(lián)系,但平時大多是母親。聞小嶼拿起手機(jī),是個視頻通話。 聞小嶼接起電話,把手機(jī)放在燈下面,看到父親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里,眼角皺紋里都是笑意,“小寶回家了?” 聞小嶼“嗯”一聲點(diǎn)頭,與聞家良問好。聞家良問起他學(xué)校和平時生活,聞小嶼一一答了。父子倆聊了一陣后,聞家良問,“mama這兩天有沒有聯(lián)系你?” 聞小嶼心里下意識一跳,后想起mama最近似乎都沒有和他打電話,只是偶爾發(fā)消息,答,“沒怎么聯(lián)系。” 他有點(diǎn)緊張,但隔著手機(jī)屏幕不明顯,聞家良沒有看出來。老人溫和與他說話,“你mama最近好像心情不大好......” 聞小嶼不安,又聽聞家良說:“過年那會兒我朝你哥發(fā)了脾氣,嚇到你和mama了?!?/br> 聞小嶼不愿去回憶那天父親倒在椅子上蒼白著臉喘氣的模樣,一想到心里就害怕。聞家良在電話那頭繼續(xù)道,“你哥不愿意結(jié)婚,你mama也為他cao心,最近總是不大開心,連和我說話都少了。我精力有限,又不能一直陪著她,在一邊干看著也是著急?!?/br> 那種被緊迫逼近的感覺又壓進(jìn)了聞小嶼的心腔?;氐绞锥己?,獨(dú)自住在閔華路這邊,聞?wù)橛殖3E阍谏磉?,聞小嶼尚能勉強(qiáng)逃避,一天當(dāng)作最后一天煎熬地過,然后在第二天來臨的時候松一口氣。 父親這通電話卻仿佛在告訴他,沒有第二天了。聞小嶼透過手機(jī)屏幕看清父親臉上松弛的皺紋,雙目略有疲憊,卻一直慈愛看著他。父親說話很慢,嗓音蒼老低沉,帶一點(diǎn)老人特有的沙啞。 聞小嶼曾聽母親說父親年輕的時候很有氣勢,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擲地有聲,總能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很有感染力。 可他現(xiàn)在能聽到的,只是一把遲暮的嗓子。 “小寶多陪mama說說話好不好?” 父親望著他的時候眼中帶有歉意,“知道小寶學(xué)業(yè)忙,還要練舞,可指望你哥也指望不上。你性子好,和mama一樣都是搞藝術(shù)的,有共同話題,不忙的時候可以抽空和你mama打個電話,多和她聊聊天,你找她聊天,她肯定高興得不得了?!?/br> 聞小嶼卻想起那天mama問他“小寶也很喜歡哥哥?”。那天mama和他說話,是非常難過的樣子。 他的mama太溫柔了,甚至連真相都不愿從他口中問出,只為了讓他好過。 他還要繼續(xù)無視這份溫柔嗎? “小寶?” 聞小嶼回過神來,低聲開口,“好......我和mama打電話聊一下。爸爸早點(diǎn)休息?!?/br> 他掛了電話,在桌前安靜坐了一會兒,又拿起手機(jī)撥通母親的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李清溫和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小寶?怎么啦?!?/br> 聞小嶼叫了一聲“媽”,后半晌不知該說什么話,反倒是李清詢問他在新家過得如何,末了輕聲問他,“哥哥來看過你嗎?” 聞小嶼緊張咽下唾液,幸好和mama打的不是視頻通話,他捏緊手指,又小心翼翼撒謊了:“沒有,只打過幾次電話?!?/br> 李清似乎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信了沒信,“你哥哥他可能,過陣子......” 話音到末尾卻變得模糊,李清沒有把話說完,后笑著說“沒什么”,問聞小嶼打電話過來是否有什么事情。 聞小嶼說,“爸爸說你好像不大開心,很擔(dān)心你?!?/br> “那么明顯嗎?我一想事情就總是沉浸進(jìn)去,的確不是個好習(xí)慣?!?/br> “媽?!甭勑Z輕輕叫一聲,“我讓你不開心了?!?/br> “小寶說這種話,才叫mama不開心。”李清在電話那頭溫柔開口,“你陪mama說說話,聊聊天,mama就心情特別好?!?/br> 聞小嶼卻只感到心酸?!翱墒俏?.....” “小寶為什么總是只怪自己呢?別人對你不好,你不怪他們,受委屈了也不說,沒做錯事也要怪自己。”李清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酸楚,“你可以和mama傾訴的呀,mama不是說過了嗎,我和爸爸都愛你,永遠(yuǎn)不會怪你。” 聞小嶼深吸一口氣,抵住自己額頭。 可他就是錯了,他放任自己的感情沉溺于和哥哥之間不正常的愛,逃避一切也想汲取短暫的快樂,拖住他自己,也沉重地拖住了整個家。 從前他沒有犯錯也被無故怪罪責(zé)罵,委屈到最后已經(jīng)習(xí)慣承受;如今他犯了天大的錯卻無人怪他,而他沒有一絲一毫慶幸,只感到罪惡。 聞小嶼知道自己只是在消耗一個即將走到盡頭的未來罷了。 趙均一把車停在樓下時,看聞?wù)檎W约捍蜷_門出去,還站在車門邊整理了下袖口,挺自如的。 他也是樂了。這人大晚上到他家去喝酒,趙均一說行,想喝什么自己挑。聞?wù)闀?,隨手就把他那瓶庫克羅曼尼鉆石香檳拿去開了,還不讓他喝,說待會兒要開車送他回家。 趙均一就眼巴巴看著聞?wù)橐粋€人坐那兒喝羅曼尼。趙均一的家在市中心高層樓,客廳露臺風(fēng)景十分好,兩人坐露臺聊天,聊些公司的事,游戲開發(fā)的事。 趙均一看出聞?wù)樾那闃O差,也不知道他怎么了,陪了人大半晚上,聞?wù)橐彩裁炊紱]說,讓趙均一送他回去。 趙均一莫名其妙被拉著在周末聊公事,損失一瓶最愛的香檳,連酒味都沒嘗著,又開車送聞?wù)榛厝?。聞?wù)楹孟駴]喝多,依舊公子爺似的冷淡著臉倚在車座上,跟趙均一說不去江南楓林,去閔華路小區(qū)。 “去閔華路干嘛?”趙均一不解。 “我弟住那?!?/br> “你弟?你不是說你弟弟和你一塊住在江南楓林么?!?/br> “他搬過去了,離他學(xué)校近。” 趙均一“噢”一聲,沒多想,他看出來聞?wù)橐呀?jīng)有點(diǎn)醉了,晚上有個人照顧也好,就把車開去了閔華路。 以防萬一,趙均一一路把聞?wù)樗蜕蠘?,按照聞?wù)檎f的找到大門口,轉(zhuǎn)頭說,“密碼?!?/br> 聞?wù)橐粍硬粍诱驹谒砗螅簧砗谝?,冰塊似的,“我不輸。” “你......”趙均一抬手示意不和醉鬼計較,按了門鈴。 門鈴響了一會兒后,大門打開。一個白白凈凈的男生穿著睡衣站在門里,看到聞?wù)?,又看向趙均一,與他打招呼,“你好?!?/br> 趙均一還是第一次見到聞小嶼本人。之前只是聽聞?wù)榕c他提過,知道聞小嶼才是聞?wù)橛H弟,之前是被抱走了,過了二十年才被找回家里來。他還知道聞小嶼喜歡跳舞,參加過舞蹈比賽,拿了獎,都是聞?wù)楹退e聊時說起的。 “你好,我叫趙均一,你哥朋友?!壁w均一說,“你就是聞小嶼吧,你哥和我說起過你?!?/br> 聞小嶼點(diǎn)點(diǎn)頭,側(cè)身讓開,“請進(jìn)來坐?!?/br> 趙均一剛要擺手說不用,就見聞?wù)橐炎灶欁赃M(jìn)門去,還抬手揉一把他弟的頭發(fā),“這么晚還沒睡?!?/br> 趙均一心想不是你非不輸密碼要把人吵醒的嗎?他見聞小嶼拿開聞?wù)榈氖址畔氯?,好像已?jīng)習(xí)慣了的樣子。 他知道聞?wù)楹芟矚g聞小嶼,言語間都能聽出來。如今一看,小孩安安靜靜的,模樣又生得好,確實挺讓人喜歡。聞小嶼還想請趙均一進(jìn)來坐,趙均一可不想繼續(xù)伺候聞?wù)椋瑪[手找個借口就走了。 聞?wù)檫M(jìn)屋自己換了鞋,脫衣服,回頭找聞小嶼,見他跟在自己后面拿起大衣放進(jìn)臂彎,準(zhǔn)備掛到衣帽間里去。聞?wù)榘讶死阶约好媲?,問他,“想不想我?!?/br> 聞小嶼看一眼聞?wù)橛值拖马拔胰煲路??!?/br> 聞?wù)榈皖^吻他,聞小嶼被吻住唇仰起頭,聞?wù)閾ё∷难?,一手按住椅子靠背,吻得聞小嶼臉紅喘息,溫軟窩進(jìn)人懷里。 “哥......”他好不容易掙開一點(diǎn),“太晚了,快去洗澡?!?/br> 聞?wù)橛帜筮^他下巴,皺眉看著他,“不想我?” 聞小嶼忍下難過,覺得聞?wù)榈拇_喝醉了點(diǎn),可能第二天起來就不記得今晚的事了。他抬手摸一摸聞?wù)榈哪?,小聲說,“想你?!焙芟?,非常想。 聞?wù)楸阌治橇怂芫?,才自己去浴室洗澡。聞小嶼給他拿好了換洗衣服放進(jìn)去,怕聞?wù)橛惺?,也不走,就蹲坐在浴室門口,抱著自己的腿發(fā)呆。 過了一會兒聞?wù)椴艔脑∈页鰜恚贪l(fā)濕淋淋的就進(jìn)了臥室。聞小嶼抱過浴巾跟進(jìn)去,跪在床上給聞?wù)椴令^發(fā)。聞?wù)樽诖策呺S他弄,偶爾揉一下眉心。聞小嶼給他擦完后出去,過一會兒抱著杯溫?zé)岬姆涿鬯貋?,把杯子放到桌上,又過來給聞?wù)槿嗵杧ue,“不舒服嗎?” “沒有,困了?!?/br> 聞?wù)槟眠^蜂蜜水喝下,后摟過聞小嶼,把人抱到自己懷里躺下。聞小嶼從他懷里撐起來夠著手想去關(guān)燈,可聞?wù)榘阉У锰珖?yán)實,半天都夠不到。聞小嶼推推他哥,“關(guān)燈?!?/br> 聞?wù)榉词职聪麻_關(guān),臥室一黑。光線消失,夜色漫漫,就著窗外昏暗的星光,聞小嶼望著聞?wù)榈哪槨?/br> 聞?wù)榈拇_困了,他喝多了酒就什么都不干,只睡覺。他抱著聞小嶼,在聞小嶼溫?zé)岬捏w溫和氣息中放松下來,漸漸睡著。 男人呼吸平緩,閉上眼沉睡的時候很安靜,少了些冰冷的感覺。聞小嶼一瞬不瞬看著聞?wù)?,目光描摹他英挺的五官,氣息緩慢交纏。 他早已通紅了眼眶,抬起手小心撫摸聞?wù)榈哪?,見聞?wù)樗煤艹翛]有反應(yīng),漸漸控制不住撫上聞?wù)榈难劢?,手指微微發(fā)抖摩挲聞?wù)榈念^發(fā),流連到耳朵。 眼淚模糊了他的視線。淚滴嗒一下落在枕頭上,一滴兩滴,暈開點(diǎn)點(diǎn)水漬。聞小嶼拼命克制呼吸,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瀕臨崩潰的邊緣,整個人都在聞?wù)榈膽牙锸Э氐仡澏?。聞小嶼強(qiáng)忍著眼淚,在模糊的視線中恍惚看著聞?wù)?,張開嘴叫了一聲,“哥?!?/br> 那一聲輕得像羽毛,從緊澀的喉嚨里飄出來,很快就散了。聞?wù)閰s皺了一下眉,好像在睡夢里聽到他在叫他,手臂無意識把聞小嶼摟得更緊。 聞小嶼貼上聞?wù)樾靥?,他心中的一個聲音已然蓋過了耳邊聞?wù)榈男奶?,漲滿整顆心臟。 那聲音在對他的哥哥說我愛你。 聞?wù)樾褋頃r已是中午。昨晚沒留神喝多了些酒,他難得睡個懶覺,起來時還有些倦意。 臥室里就他一人,窗簾只拉開外層,內(nèi)層薄紗沒拉開,透進(jìn)些天光。這里算是聞小嶼的臥室,布置得很溫馨,聞?wù)樗猛α?xí)慣。 他起身換衣服,路過走廊時聞到淡淡的香味,雖然沒進(jìn)餐廳,也知道聞小嶼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午餐了。 聞?wù)橄词脕淼讲蛷d,餐桌上是簡單的三菜一湯,家常菜,比較清淡,還冒著熱氣。 聞小嶼在廚房里收拾料理臺。聞?wù)樽聛?,看著聞小嶼把圍裙解下來掛好,洗手,來到他對面坐下。 “你煨的骨湯?” “嗯?!?/br> “味道不錯?!?/br> 聞?wù)樽蛱煨那椴缓?,現(xiàn)在已恢復(fù)過來。他接到父親的告知,讓他去新加坡全權(quán)主持市場開發(fā)一事,等新公司穩(wěn)定后再調(diào)回。 這一去恐怕就是兩三年。聞?wù)橹肋@里面多多少少都有母親的意思。母親在用她的辦法解決問題,也正如聞?wù)樗耄瑳]有讓父親知情。 聞?wù)樗伎贾@件事,對聞小嶼說,“過段時間我要去趟新加坡?!?/br> 他看見聞小嶼吃飯的動作頓一下,然后“嗯”一聲,沒說其他。聞?wù)槔^續(xù)道,“去那邊準(zhǔn)備分公司的事,會很忙,一年可能也回不來幾次?!?/br> 聞小嶼捏著筷子沒動,也不說話。 “我抽空回來看你。”聞?wù)檎f,“過幾年還是回國內(nèi)工作?!?/br> “哥?!?/br> 聞?wù)槁犅勑Z叫他,抬眼看過去,“怎么?” “我們分手吧?!?/br> 兩人都靜了。聞小嶼看起來非常平靜,他放下碗筷坐在餐桌邊,一雙清凌的眼看向聞?wù)?,又重?fù)一遍,“我不想繼續(xù)了?!?/br> 聞?wù)榈某聊裆綆r上一塊巨大的冰,寒冷得不許任何人靠近。 “這就是你的打算。” 聞小嶼說:“是。” 他好像全然沒什么心痛的模樣,下一句話就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沒有想象中那么喜歡你。” 聞?wù)槁犃怂脑?,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完全沒有笑,低聲重復(fù)一遍,“沒那么喜歡我?!?/br> 聞小嶼說,“因為我累了。我不想再為了你應(yīng)付爸媽,不想每天練完舞上完課還要回來照顧你,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可你總是抓著我不放。我根本就不想天天待在你身邊,很多事我根本就不愿意——” “哐”一聲椅子拖開,聞?wù)檎酒鹕?,聞小嶼放在桌下的手忽地捏緊,拇指指尖狠狠在手心刺出一道血痕。 聞?wù)榭粗勑Z蒼白的臉,聲音低沉得可怕,“我抓著你不放?” 他站在原地,過一會兒自言自語一般:“你說得對?!?/br> 然后平靜道:“那就分了吧?!?/br> 那一刻聞小嶼的胃劇烈抽搐起來,痛得他唰一下滿背的冷汗,幾乎直不起腰。聞?wù)殡x開了餐廳,過會兒已穿戴好走出來,襯衫長褲襯得他肩寬挺拔俊逸無比。他拿著自己的大衣,回到餐廳,來到餐桌前。 聞小嶼一手死死抵著小腹,雕像般定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接著一個盒子扔過來,砸在餐桌上,盒子摔開,連同里面的東西一齊滾落在了地上,掉在聞小嶼腳邊。 那是一枚戒指。 聞小嶼定定看著戒指,恍惚聽到聞?wù)楸涞穆曇粼谒念^頂響起,“之前打算給你的禮物,現(xiàn)在不需要了,扔了吧?!?/br> 然后聞?wù)榫碗x開了這個房子。 門砰一聲關(guān)上。聞小嶼從渾身麻木的狀態(tài)中抽離出來,扶著餐桌一點(diǎn)點(diǎn)離開椅子。他沒有一絲力氣,滑下來跪在地上,撿起聞?wù)槿酉碌慕渲负秃凶印?/br> 他的胃還在抽搐,額頭抵在桌腿上,一下一下抽氣,連呼吸都感到反胃。聞小嶼緊緊握著那枚戒指,手指一刻不停哆嗦著。他痛得幾乎產(chǎn)生幻覺,好像手里什么都沒握住,好像聞?wù)檫€在臥室里睡覺,好像第二天并沒有到來。 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哭都哭不出來,就明白未來徹底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