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林接過那一根散發(fā)陣陣光暈的羽毛,它應該就是烏利爾大君身上的一部分法則。 撕裂法則挺痛的,林也嘗試過,不過他的羽毛被當做定情物送給了沙利斯陛下。 墮天使的羽毛烏漆麻黑的,散發(fā)黑色的光暈看起來仿佛受到了詛咒一樣,所以林只好將那根羽毛變成了耳墜扣在了對方的右耳上。 所以,當自己收到如此珍貴的禮物的時候,雖然開心,但還是有點小尷尬的,總感覺帶在脖子上的不是羽毛,而是無名指上面的婚戒。 一定是他多心了,明明天使這種生物連性別都沒有,林偷看了一眼對方,發(fā)現(xiàn)烏利爾大君沒有任何表情,已經(jīng)回到了桌子上繼續(xù)辦公。 于是林就心安理得的把它帶在了脖子上當做吊墜,放在手心里反復查看,挺漂亮的,作為護身符來說連開光都省了。 這可是一根真正天使長的翎羽。 正在書寫著的烏利爾大君瞟了一眼,勾起嘴角低聲道:“別玩了,你靈魂剛剛修復,好好的在床上休息,閉上眼睛再睡一會有助于恢復傷勢。” “哦,好?!?/br> 林把翎羽塞回衣襟里,又爬回了床上躺下,聽話的仿佛換了一個人。 看慣了林總是乖戾叛逆的樣子,現(xiàn)在乖巧的連烏利爾大君也有幾分驚訝。 他挑了挑眉,替對方蓋上被子,然后溫和的說:“好好休息?!?/br> 將修長的手指放在對方的額頭上,低聲說:“以吾之名,愿你的夢境不被任何惡靈侵擾,萬靈眷顧,光輝永存?!?/br> 烏利爾大君的手指微涼,輕輕劃過對方的額頭和眼瞼,仿佛有魔力一般,撫摸了一下林的臉頰。 林頓時困意漸升,但是還是勉強抓住熾天使長的放在臉頰上的手,說:“殿下,我這次會睡多久?” 對方動了一下沒抽出來,于是就放棄了掙扎,說:“睡吧,多久都好,我不會離開。” 然后林就迷迷糊糊閉上眼睛。 漫長。 無夢。 林已經(jīng)好久沒有睡的這么沉,睡眠大多數(shù)都是處于黑白色的世界,或者光怪陸離的夢境。 而這次,林覺得自己好像睡在了云朵上,軟軟的,亮亮的,舒適又軟糯。 當林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窗外明亮的光斑散在臉上,曬的臉上的皮膚有些發(fā)癢。 林輕輕一動,卻發(fā)現(xiàn)烏利爾大君仍然在身旁。 他身姿有些別扭。 坐在旁邊,身體傾斜。一只手拿著文件,另一手被林壓在身下,他不得不微微被迫俯下身,用一個怪異的姿勢翻閱文件。 發(fā)現(xiàn)林醒了,他抽出被壓酸的手臂,然后活動了一下手腕,說: “醒了?” 金發(fā)天使長將堆積的工作放在一旁,從桌子上拿過一個淡紫色的水晶瓶,說:“剛才塞那羅殿下來過,你還在睡夢中,他留下了這個,把它喝了吧。” 林接過水晶瓶晃了一下,香氣撲鼻,他覺得非常像一瓶精致的香水,然后他問都沒問就一口喝進去了。 黏糊糊的帶著香味,林忍不住皺眉,覺得自己喝的不是香水而是香油。 液體一進肚子里,立即使他精神了不少,林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這瓶香油的價值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珍貴。 “嗝——”林把瓶子遞回去,問道:“殿下,我睡了多久?” “幾個時辰而已。” 林剛剛睡醒,心情很舒暢,仿佛是多年來的壓抑不治而愈,開心的立即從床上起身,打算在木屋附近活動一下筋骨。 他剛下地就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烏利爾大君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肩膀,冷聲道:“才剛恢復一些你要去哪里?!?/br> 林忍不住笑了一下說:“殿下,你總得讓我透透氣,您就算養(yǎng)只小狗呢也得每天溜溜啊?!?/br> 烏利爾大君輕輕笑了一下,淺的幾乎讓人難以發(fā)覺,聲音清冷的道: “走吧,既然你這么說,那就不要走太遠,和門外其他的殿下打一聲招呼?!?/br> 林拉開門的時候愣住了。 外面一片茫茫的白雪松林,門外不遠處另外三位熾天使長殿下正在低聲交談。 開門的聲音讓外面三位金發(fā)天使長停下了正在討論的話題,轉(zhuǎn)頭回視。 四位大佬面前林壓力驟增。 最魁梧的是義天使長拉杰瑞爾,他的臉型稍微寬一些,濃眉短發(fā),表情嚴肅,他的外貌不同于一般天使秀美,反而更像北歐的男性,五官深邃,給人一種很正直的感覺。 拉杰瑞爾是四位天使長中最高大的一個,他身穿銀色鎧甲,金紅色的披風在陽光下仿佛一個巨大火烈的旗幟。 他表情有些不善的打量著林,欲言又止,最后卻沒有說什么。 旁邊的光輝天使長特萊尼爾殿下截然相反,他大概是天界最受歡迎的天使長了,金發(fā)微卷及腰,面容姣好如宛若女子,在見到林的一瞬間就微笑點頭致意。 站在門外中間就是四位天使長之首塞那羅大君,他頭戴金冠,臉色有些蒼白,銀色的眼眸靜靜的看著對方,不發(fā)一言。 林推門的一瞬間,他轉(zhuǎn)過頭,露出英俊至極的側(cè)臉。 四位天使長咋眼一看面容都有幾分相似,清一色的金發(fā),但是性格卻各不相同。他們中要數(shù)特萊尼爾殿下最為溫和,而烏利爾大君這位“不高興”大君最難相處。 “林,你感覺好些了么?” 特萊尼爾大君溫和的說道:“我們之前還在討論這件事,大家都很擔心你,畢竟涉及到靈魂的傷勢比較難以恢復,那種禁術(shù)恐怕還是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多謝幾位殿下關(guān)心,我已經(jīng)好多了?!绷秩滩蛔÷冻鲂θ荩f:“這期間真是麻煩您了?!?/br> 光輝天使長閣下俏皮的對他眨眨眼睛,說:“這你可得感謝塞那羅閣下,我們并沒有做什么,也擔不得你的謝意,畢竟神孽的事情是我職責的疏忽,要說起來我還是得謝謝你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林沒想到光輝天使長如此的平易近人,忍不住也放松了幾分。 他之前很擔心幾位大佬見到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拔劍,沒想到塞那羅殿下把他在創(chuàng)世神面前報了個名之后,他的的身份就過了明路。 連創(chuàng)世神都知曉了他的名字,那么其他人更不會質(zhì)疑存在。 “林,如果你感覺好一些了的話要不要回天界修養(yǎng)呢?”特萊尼爾殿下忍不住調(diào)笑道:“總比你在住在人界,讓塞那羅殿下他心神不寧,平均一天兩三次的往凡間跑要方便?!?/br> “尤其是……” 金發(fā)天使眨眨眼睛,說:“公主就要在云端的城堡里呀?!?/br> “特萊尼爾——” 塞那羅殿下忍不住有些羞惱,不得不開口制止光輝天使長接下來的話,他走到林面前低聲說: “我并沒有關(guān)系,林,你不要多想,是否下界對我來說也并不是問題。” 林忍不住垂下眼睛。 他真沒多心,也沒多想。 如果說曾經(jīng)還對這位傳說級別的六翼天使長有什么迤邐的心思,現(xiàn)在早就煙消云散了。 任誰被曾經(jīng)的追求對象一再提醒別多想,總歸是比較尷尬的話題。 看到林默不作聲,塞那羅大君忍不住問道:“你身體現(xiàn)在怎么樣,還好么?” “很好,勞煩殿下?lián)牧?。”林笑著的回復道?/br> “………” 林平靜的態(tài)度反而讓裁決天使長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身就不是話多的性格,少了林像往常那樣主動活躍氣氛,現(xiàn)在他們倆一時竟然有些無言。 塞那羅殿下臉色有些蒼白,垂下英俊的臉龐沉默的看著對方,銀色的眼睛里情緒翻涌,最后卻又歸于平靜。 這時候特萊尼爾和拉杰瑞爾殿下起身告辭,他們難得見到塞那羅大君那種表情,于是忍不住給他和那個人類留出一點空間解開彼此的誤會。 “我們先回去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一會天界見?!碧厝R尼爾大君柔聲說: “林。你要是來天界的時候可以去我的宮殿里去坐坐,我請你喝采摘的花茶?!?/br> 等那兩位殿下離開后,面前的金發(fā)熾天使長低聲猶如嘆息,他說:“林,和我回天界吧?!?/br> 還沒等林回答,旁邊的烏利爾大君冷聲開口說:“這個人類傷勢剛有起色不太適合挪動,殿下您諸事繁忙大小事務勞您cao心,哪有時間照顧他,恐怕并不合適?!?/br> 塞那羅殿下沒有計較對方的逾越,只是沉默的看著林,仍然固執(zhí)的等著林的回答。 兩位熾天使長同時注視著他。 林覺得本來就傳的風言風語一大堆,如果在和對方住一起那恐怕真的就說不清了,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他覺得烏利爾大君冷冰冰的眼神真的好可怕。 于是林覺得還是想個折中的辦法,他笑了笑說:“我身體感覺恢復的挺好的,去天界旅游一下也不錯……” “我以前在天界是住在烏利爾大君的宮殿里,已經(jīng)習慣了,這次恐怕還得勞煩他收留了?!?/br> 塞那羅大君恍惚了一下,他仍然面無表情,讓人看不懂情緒,只是低聲說:“林,你還是生我氣了,抱歉?!?/br> 林收起表情,往前走了幾步之后正色問道:“殿下,您救了我又為我連日奔波,按照情理之中,我本不應該向你開口問這個問題,但是這個疑惑它就卡在我心里,讓我終日惶惶不得安寧……” “請講?!?/br> “聽說天使之軀承載美德和圣光,所以天使長殿下本身受到法則約束是無法說謊的,對么?” “是的?!?/br> “所以,請容許我有個不情之請,還請您能回答我……” 裁決天使長仿佛知道對方想要問什么,這位性格冷清的殿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敷衍對方。 熾天使長低頭頷首,姿態(tài)優(yōu)雅華貴,他低聲道:“請說——我將盡我所能為你解惑?!?/br> 林從沉睡中蘇醒之后,這是第一次談到他滿身傷痛的話題,但是無論他想視而不見,那個沉重事實都在原地一動不動。 而他也必須再次面對。 林深吸了一口氣,低聲的說:“我想知道您被神孽污染之后,您很快就恢復了,對么,然后將計就計試探于我,這一切不過是您疑心我的身份,想要探知惡魔和我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是否有后續(xù)的計謀而已。” 塞那羅殿下深深的看著對面的男人,沉默了一會,正直忠誠的美德無法讓他說出任何虛假,最后還是低聲回答道: “是的?!?/br> “瘟疫之源即使我不獻祭,您也是有解決辦法的對么?” “是的。”金發(fā)天使長仍然沉默。 聽到這里,被心儀的天使質(zhì)疑身份甚至接連試探,林覺得自己應該生氣或者傷心,意外的是他感覺悲喜都遠離了自己,心潮一片波瀾不驚。 甚至他還有閑心去發(fā)散思維,吐槽一下自己之前死的真不值,長這么大智商真是活到了狗身上。 上趕著送人頭,把命都差點作沒了,這次血的教訓可真長了記性。 最后林收起了全部的情緒,平靜的問道:“既然你之前懷疑我是惡魔派來的間諜,那么尊貴的殿下,請問您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和我接吻的?” “………” 塞那羅殿下沉默不語,眼眸深邃,平靜又帶著哀傷。 林還是忍不住為自己曾經(jīng)的付出感到憤憤不平:“您舍生取義,為了大義而獻身,您可真是了不起。” 想起了那個纏綿的吻,曾經(jīng)甜蜜又酸澀的記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隱隱作痛的傷口和惡心感,仿佛每一寸肌膚都被螞蟻毒蟲爬過。 現(xiàn)在林忍得多難受,想必當時塞那羅殿下也同樣如此吧。 究竟是用什么樣的心情去和一個不愛的,甚至懷疑猜忌的對象去接吻呢。 以前總抱著一絲僥幸和甜蜜,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廂情愿而已。 想到這里,他真的感到了陣陣反胃,五臟六腑都在抽搐,腹內(nèi)翻江倒海。林猛地轉(zhuǎn)身體干嘔了幾下。 但是沒有吐出任何食物,反而是一口鮮紅的血液。 當林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被熾天使長抱進在懷里,緊緊的,手按在在他的腦后,臉被埋對方的肩膀上,冰涼的發(fā)絲輕撫在他臉頰。 “別這樣,林——” 僅僅一瞬間這位世間最為尊貴的圣靈就全部都懂了。 他臉色有些蒼白,銀色的眼眸如同神祗垂視著人間,帶著愛與悲哀。 聲音很低,很沉,帶著一絲絕望,仿佛如同耳語一般的呢喃,又如同夜風吹拂起天鵝絲絨的帷幕,微微掀起露出一角,又很快的垂了下去。 “林……既然覺得痛苦,那么……就忘了它吧?!?/br> 每一個字從他唇齒中都帶著深沉又壓抑的重量。他說:“我已經(jīng)知道你獻祭的是什么了……” “不過我還是很高興,因為你還活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