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新的天堂?！?/br>
    廢星上存在一個實(shí)力超群的超級大國，它的新首都波爾索城外有一片廣闊的荒野，曠野之中佇立著一塊巨大的歡迎牌，銹跡斑斑的牌面上就印著這句標(biāo)語，紅色字樣清晰醒目，令人肅然。

    陸澐瞇著眼睛，仰坐在車?yán)?，歪頭仔細(xì)端詳這塊牌子。廢星周圍炙熱的恒星，不停歇地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光的熱量直直照在陸澐的皮膚上，逼出不少汗來。

    他離開這個地方已經(jīng)十多年，空氣里的味道好像都陌生許多。

    一切都平淡得咂摸不出滋味，曠野上卻響起了槍聲，連響三聲，子彈的爆裂聲從遠(yuǎn)處傳來，陸澐收回目光，從副駕駛前的手套箱里翻出一把長管銀色手槍扔在方向盤前，發(fā)動車，車輪激起巨大的揚(yáng)塵，將繡紅色的車尾掩住。

    車?yán)^續(xù)往波爾索入城口的方向開，槍聲恰好也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今天很不趕巧，波爾索因政治原因閉城，通往城中的橋封鎖，城門緊閉，護(hù)城河外聚集了大量汽車，交通擁堵。

    陸澐左右觀察，四周沒有sao亂，一切如常。他將槍別在后腰，下了車。

    陸澐走到一個打扮耀眼的女的跟前，輕快地問：“誒，問問，今天怎么閉城？”女人坐在引擎蓋上，上下打量陸澐：“你剛來吧。想進(jìn)去得等到天黑，波爾索州長連任儀式還沒結(jié)束，那個老家伙不喜歡外來人，這不，都給我們擋門外了?！?/br>
    “哦…這樣啊，那你知道附近有什么能呆的地方，我不想干等著?！迸酥噶酥覆贿h(yuǎn)處一棟還算高大的建筑，從這個距離隔著黃沙看過去，建筑外皮被沙土侵蝕嚴(yán)重，看不出一點(diǎn)整潔。

    “吶，那有家黑店，沒什么人住，但不差錢可以去。”

    陸澐道了謝，真就開著車往那邊去。

    陸澐往旅館的停車場開，剛轉(zhuǎn)過一道彎，一灘漿紅的血沖進(jìn)他的視線，一道不長的拖拽血跡延伸到一輛高級黑車旁，他瞬間警覺，剎住車托起槍。

    在他視線不可及的地方，段晰隔著灰黑的車窗，驟然停了要拔槍的動作，瞪大雙眼，死死盯住不遠(yuǎn)處的那張臉。

    十二年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一時忘了眨眼，眼眶生生干澀出了淚。

    陸澐刀鋒一樣的眼神劈過來，段晰觸電一般扔開槍，低頭看著奄奄一息的alpha，頭皮發(fā)麻，全身的血液驟冷，汗毛直立，罕見地慌張失措起來。現(xiàn)在這般顯然不是一個好的相遇場景。

    車外的陸澐已經(jīng)矮身踹開車門，掩護(hù)埋伏蹲在車門后面，槍口朝著他這邊。

    段晰抬眼看后視鏡，僵硬的臉上和亂糟糟的頭發(fā)上都沾了血漿，像一頭剛剛經(jīng)過捕獵的野獸。他的大腦瘋狂運(yùn)轉(zhuǎn)，腦海中瞬間涌現(xiàn)無數(shù)瘋狂的想法，一一被他的驚慌的理智否決了。

    最后他鎮(zhèn)定下來，想著該怎么做才能向陸澐表示，他不是敵人，是安全的，可以親近的。

    “額…”血流不止的alpha發(fā)出微弱的呻吟，“小晰，別殺我……別……”他胸口中了三槍，現(xiàn)在還能有一口氣在完全是因方才段晰心中閃過絲絲不忍，原本打算讓他活的，現(xiàn)在看來，不必了。

    這個alpha的特權(quán)從他見到陸澐那刻起就消失不見。段晰翻身捂緊alpha的嘴，掐住他的脖子，望著這張和少年陸澐極為相似的臉，眼皮狠狠抽動了一下，輕聲警告：“閉上你的嘴?！?/br>
    段晰的嗓音是啞啞的，冷冰冰的，壓著嗓子時更沒有人情味可言。

    他撿起槍，冰涼的槍口抵在alpha的臉頰之上，alpha驚恐的模樣讓他卻再也引不起他的憐惜。他毫不猶豫扣動了扳機(jī)，alpha皮rou綻開的瞬間，段晰緊接著粗暴地扯開自己的襯衣領(lǐng)子，放聲慘叫一聲。

    他打開車門，把兇器丟下去，槍砸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動。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聲接踵而至，他盯著血rou模糊的新鮮尸體，抱頭哭得驚慌。

    他在等，等陸澐靠近。

    陸澐的腳步一聲一聲近了，段晰渾身顫抖，額角突突地跳，每根神經(jīng)都在叫囂著要爆裂開。“別動！”

    陸澐拉開車門，銀色的槍管近在咫尺，段晰抬起頭，嘴唇無意識蠕動，無聲喊眼前人的名字，一行熱淚奪眶而出。

    陸澐先是看見這個哭得凄慘，雙手舉高的omega。Omega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又是血又是淚，被嚇得不輕。Omega的信息素很不小心地泄露在外，沒什么攻擊性的信息素混在血腥氣和死去alpha的信息素里，陸澐只能分辨出是很幽微的香氣。

    “他是你殺的？”他偏頭用眼神指omega身邊的尸體。

    “不……是…是，他打我……想強(qiáng)…強(qiáng)暴我……”段晰跪坐在座椅上，語無倫次，心臟狂跳。

    陸澐用槍掰過男人的下巴，確認(rèn)男人確實(shí)咽氣了　，把尸體撇到一邊，望著直勾勾看著自己的omega，覺得好笑：“哭有什么用，人都死透了?！?/br>
    段晰情緒很激動，貿(mào)然抓住陸澐執(zhí)槍的手臂，“警察……警察會來抓我，先生，幫我……幫幫我……”

    陸澐袖子上沾了血，他回頭觀察四周，停車場沒有別的動靜。

    他試圖穩(wěn)住omega的情緒，“我剛從城門那邊過來，今天執(zhí)勤的警察都在城里，你暫時安全，冷靜?！?/br>
    “那他怎么辦，他…先生，我不想坐牢，他們不會相信omega的……請你，幫我……”段晰抓著陸澐哀求道。

    陸澐沉默一陣，最終推開omega的手，語氣驟然冷漠：“給我一筆錢，我?guī)湍闾幚?。或許我該先問，你有錢嗎？”

    這次換段晰沉默了，他在想怎么答才好。

    “有。我可以給你錢，拜托了?！?/br>
    “三十萬索亞爾，現(xiàn)金?！标憹穲罅藘r。

    Omega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yīng)下來：“好……”

    交易達(dá)成，陸澐一向是個盡責(zé)的賞金獵人，就算退休了，現(xiàn)在也絕不白出力。他立刻行動起來，把男人的尸體挪到后備箱，用車?yán)锏奶鹤硬羶舨Ａэw濺的血漿，段晰就坐著看他動作，他現(xiàn)在只需要裝作慌里慌張的窩囊廢模樣，話太多惹人煩。

    “你先在這兒呆著，一會兒我開這輛車出去，你開我的車跟上，要是我看見你方向不對，會立刻斃了你?！?/br>
    段晰急忙點(diǎn)頭，陸澐轉(zhuǎn)頭往旅館前臺走。段晰眼神緊盯陸澐離開的背影，等看著他徹底消失，從副駕駛手套箱里翻出通訊器，撥通。

    “慶功宴我不會參加。你馬上準(zhǔn)備十萬上下的現(xiàn)金送到遠(yuǎn)山公寓2820號，不要全用序列連續(xù)的新幣。把錢包起來，放在洗手盆鏡子后面的柜子里。另外記住，把房間弄亂一點(diǎn)，要像有人獨(dú)居一樣，門鎖想辦法錄入我的瞳孔識別信息?！?/br>
    電話那端的人一一記下，詢問是否還有別的要求。

    段晰沉下聲音：“簡繼安死了，你等開城門前再派人上來清理痕跡?！?/br>
    “最近也不要主動聯(lián)系我，不用和下面解釋什么，等我再聯(lián)系你?！?/br>
    “是，小段先生。”

    段晰掛了線，滿臉冷漠掰斷通訊器扔出窗外幾米遠(yuǎn)。就在這個手機(jī)殘骸下十幾米深的地下，段晰的得力助手緩緩收起通訊器……

    陸澐的身影從拐角又出現(xiàn)，段晰的臉上又有了情緒，苦著一張臉，揪著自己的下衣擺，楚楚可憐的模樣?！皼]什么可擔(dān)心的，住房記錄和監(jiān)控都處理好了，旅館里沒有東西落下。接待員和保安都是孬的，差點(diǎn)嚇尿了?！标憹纺弥鴺尩氖执钤诜较虮P上，姿態(tài)相對放松。

    “謝謝……那我們可以離開了嗎？”段晰很急切的樣子?！班牛闳ラ_前面那輛紅色的車，記住，別亂跑。”

    段晰乖乖點(diǎn)頭，還沒轉(zhuǎn)過身就被陸澐拉住肩膀，他呆愣地看著陸澐的眼睛，額角發(fā)麻，問：“怎…怎么了？”

    陸澐指著omega眉頭的血漬，“擦擦你臉上的血，把衣服脫了，白色染血太明顯。外面雖然沒有警察，但不引起注意為好?！?/br>
    “脫了……我穿什么啊……”陸澐脫下襯衣，理了下僅剩的背心，把襯衣扔給omega，轉(zhuǎn)過頭，“穿上?！倍挝淮?，絕不會在這種時候推辭，表演害羞。他麻利脫下衣服，用白襯衣擦了臉和頭發(fā)，快速套上陸澐的貼身衣服，暗自興奮，下車直奔陸澐的紅車。

    兩人一前一后駛出停車場，并沒有引起過多的關(guān)注。其實(shí)周圍的人只要不聾，都聽見了槍響，但這個國家最不缺血腥暴力，波爾索更是犯罪天堂，路人大多只是路人。因此，他們要提防的對象主要是政府。

    兩輛車一前一后穩(wěn)穩(wěn)在曠野上行駛，段晰緊緊攥著方向盤，克制地提起衣領(lǐng)吸聞陸澐殘留的信息素，胸口劇烈起伏，興奮得眼角充血。

    陸澐隱約記得距波爾索城十幾公里有一個垃圾場，那里就算廢棄，也是絕佳的拋尸地點(diǎn)。他時不時會通過前視鏡觀察后面omega的動向。原來還能神志清醒地開車。

    陸澐躲開了有車來往的路口，往垃圾場隱秘的地方饒。等到了地方，段晰的疲態(tài)顯現(xiàn)得更厲害，開車門的動作很緩慢。他踉蹌到陸澐跟前，“把他丟在這嗎？”

    “不，要看著他進(jìn)火爐，才能死無對證?！?/br>
    段晰嘴角向下撇，困惑不解：“那為什么走這個方向?！?/br>
    陸澐笑了笑，把尸體搜查了一遍，零碎的物件全部一個一個往不同方向甩。丟完了直接把尸體推下去，看著尸體往下翻滾十幾米深，被滑下來的垃圾薄薄蓋住，　“自己點(diǎn)把火，造個火爐咯?！?/br>
    段晰看著他拍拍手，探身從車?yán)锬贸鲅潞脱海訍旱匕烟鹤酉热酉氯?，再把血衣團(tuán)在一起捆扎勞固，從后備箱找出一根管子，引出備用汽油澆透血衣，點(diǎn)燃了它，刻意瞄準(zhǔn)了方向，舉起燒起來的衣服朝尸體扔。

    “相信不管他是誰，波爾索的警察都沒有耐心來翻查垃圾堆。”

    “應(yīng)該…是吧?！被鸸鉂u大，段晰往后退，指尖不可抑制地發(fā)抖。沒有害怕，只有讓人血液沸騰的亢奮。

    段晰捏緊雙手，忐忑道：“先生，也許我們該走了…很快會有人來檢查火情。”

    “急什么，這輛車也得處理了，它不屬于你吧？”陸澐鉆進(jìn)黑車?yán)锛?xì)致地檢查，這輛車上并沒有太多私人物品。

    段晰頓時臉色慘白，瞪著眼睛：“不是我的，這是政府用車，那個alpha是公職人員。”

    陸澐回過頭把搜出來的雜物丟進(jìn)火勢漸大的垃圾坑，撇段晰一眼，“那你還挺厲害，公務(wù)員都敢殺?！?/br>
    段晰支支吾吾說不成句子，陸澐也沒難為他，讓他站一邊去，幾槍就把前后車牌給卸了，扔進(jìn)自己的后備箱，又重新跳上黑車，朝還在發(fā)愣的omega喊：“走了?！?/br>
    段晰沒想到陸澐又把車開了回去，還停在原來的位置上。

    “政府的垃圾停得近一點(diǎn)炸好。”他歪著頭把腿跨出來，很得意的姿態(tài)。段晰倚著車門看他在車上動著手腳，還沒消化完驚恐，就被陸澐強(qiáng)行摁回車?yán)铮畹溃骸伴_車，去門口排隊?！?/br>
    段晰照做，車剛開出百來米遠(yuǎn)，身后一聲巨響，爆炸的火舌直往青天竄。段晰回頭眉間擰成一團(tuán)，無神地望著前路，幾口氣的功夫才想起該有些反應(yīng)，立刻腳上慌神亂踩剎車，車身不穩(wěn)，兩人均是一個趔趄。

    “我…抱歉?！倍挝炅舜攴较虮P。

    陸澐搖頭，一直以一種專注的眼神看著前方，正當(dāng)氣氛沉默得剛剛好之時，他突然開了口：“你坐他的車來的，你們認(rèn)識?！闭Z氣篤定。

    段晰回答得倒快：“嗯？嗯……他算我的追求者?！?/br>
    陸澐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玩笑似的，“看來方法沒用對，還把小命搞丟了?！?/br>
    段晰沒說話，他們迎面湊上來稀稀拉拉幾輛車，應(yīng)該是聽見爆炸聲想看熱鬧的，一個大胡子男人擦肩而過時好奇地問段晰那邊什么情況，段晰咬著嘴唇，眼神亂飄，簡直就把形跡可疑寫在臉上，陸澐替他出聲：“兄弟，我朋友前腳剛走，后腳就炸了，你放過他吧……”

    對方再說話之前，段晰搶先：“城門開了?！?/br>
    對方猛得笑出聲：“小兄弟，干了壞事慌里慌張的可不行?！?/br>
    段晰咬著牙，臉憋得通紅，對方仿佛得了趣，訕訕開走了。

    “我們是不是暴露了…他該不會跟警察說什么吧……”

    “本來就是光天化日明目張膽行兇，到現(xiàn)在你還毫發(fā)無損，怕什么。”

    段晰迷茫地點(diǎn)頭，把車混進(jìn)進(jìn)城的隊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