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我從那個小巷路過，也不止一次看見那幾個黃毛男生拖著女生往巷子里拽，我知道他們要做什么可我只是選擇偏過頭去，視而不見。畢竟和他們相比我也一樣，都是生長在陰暗墻角的潮濕苔蘚，誰都不比誰高尚。

    上學的路上我點燃一支煙，看著天幕逐漸明亮起來，星星也害怕陽光而掩面逃走。我站在垃圾桶旁把煙掐滅，忽然肩膀一重，轉(zhuǎn)頭看是染著一頭黃毛的鄭潛。

    他笑嘻嘻塞給我一盒十二釵說：“白鄃，今天的作業(yè)和筆記就拜托你了。”

    我把煙揣在兜里，對他點點頭，鄭潛拍了拍我的肩膀，快走幾步追上前面的大部隊。

    看著那些張揚肆意的少年，他們好像每天都沒有煩惱，只要有名為兄弟情義的盾牌就能無堅不摧?？墒俏铱此麄冇X得好好笑啊，他們劣跡斑斑卻把自己包裝的義氣過天，玩著大哥小弟的游戲其實還在象牙塔里。

    真的很難讓人忍住不笑啊。

    站在涌入學校的人流里，周圍的人好像都長著一樣的臉，他們?yōu)榱俗约旱睦硐牒臀磥碓谄D難前行，而我，我的未來在哪里呢？我這種人，本不該奢求什么未來的，腐爛生長的苔蘚活該一輩子留在陰暗墻角。

    進到教室里卻發(fā)現(xiàn)座位旁邊多搬了張桌子，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覺。我繞過椅子坐下來的時候，往右一瞥就是那人的臉，高眉深目長得像個混血，只是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兇。

    他的長相實在是太特別，我沒忍住就多看了幾眼，顫抖的眼睫毛在臉上投出一小塊陰影，這個人長的的確很好看。

    班里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人，雖然表面各自矜持風平浪靜，但其實人們對于新鮮事物的認知速度遠遠超過原本的想象。早自習開始的時候，我甚至還從教室后門的玻璃瞥見幾個往班里抻著脖子看的小姑娘。

    我低頭看還在桌子上趴著的人，把書包里的試卷筆記一口氣鋪在桌面，挑挑揀揀準備先把鄭潛的卷紙寫完。

    鈴響之后老師在臺上滔滔不絕地講著人生與理想，我托著下巴看著窗外搖碎日光的梧桐樹。旁邊的人直到第三節(jié)課才醒來，我和他對視一眼，他沒說話，我也不準備和他有過多的交流。

    生存的法則告訴我，多認識一個人就多了一份暴露視野的危險，目前這種平衡對于我來說是難得的舒適，我不會因為一個陌生人的出現(xiàn)而輕易打破規(guī)則。

    然而，我食言了。

    在腦子里這個想法剛剛萌生沒有十分鐘，旁邊這個混血臉的小子的所作所為讓我震驚。在長久的僵持之下，對于周遭的謾罵也逐漸變得冷漠甚至于無動于衷，這幾乎成為了共識。

    所以當課間鄭潛一行人推搡著小姑娘按在墻上時，我只是收起了卷紙，鋪開了另外一本筆記。而身邊的人卻忽然站起來，撥開圍在一起看熱鬧的人群，重重一拳砸在鄭潛的臉上。

    聽到椅子被帶倒的聲音我瞥過一眼，就看見鄭潛額角滲血，而出手的人嘴角還掛著笑，他甚至不給鄭潛反手回擊的機會。我放下筆驚詫的看著這一幕，被他拳頭揮舞帶起來囂張的正義吸引的挪不開眼。

    教室里頭外頭都圍了好些人，有人在喊宋玧宋玧。他拽著鄭潛的領(lǐng)口，惡劣地露出一口小白牙笑了笑就把人摔在地上，踩著鄭潛的手指走出了教室。

    我還沉浸在剛剛的震撼當中，全然不顧在地上咿呀呻吟破口大罵額頭流血的鄭潛，我擠著層層疊疊的人群從前門出去，隔著中庭看見他挽著袖子進了辦公室。

    我貼在泛著涼意的墻面倒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