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余光
第十一章 江也被送到醫(yī)院時恢復(fù)了點意識,但他遲鈍像漿糊一樣,身上不覺得疼看東西也模糊不清。白光在他眼前一晃一晃的,周邊的事物都在從他身邊穿過,他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卻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周邊的聲音嘈雜,像是人的說話聲但他又聽不清楚。 在旁人眼里,江也躺在擔(dān)架上渾身是血,看起來十分唬人,嘴里卻一直喃喃著:“白楊……” 白楊接到醫(yī)院的電話時,他在畫著江也的畫,這幾天住在江也那沒機會畫,現(xiàn)在回來了想著記憶中江也的樣子想把它畫完。 “您好?“ “你好,是江也家屬嗎?他出車禍需要手術(shù),請通知家屬過來簽字,這里是景陽醫(yī)院。” “江也…車….禍?”車禍?怎么會……..江也…..白楊一瞬間呆住了,手上握著的筆顫抖著,在紙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對,麻煩您通知……….” 電話里還在說著什么,但他無暇顧及,打開房門就沖了出去只留桌子上還在通話中的手機和那張畫著江也的畫。 不會的,不會的……白楊在心里說著,可恐慌在心中卻越來越放大扎得他心臟生疼,冷汗不斷在身上冒出,腳步也跑的越來越快。 晚風(fēng)飛揚著白楊的發(fā),路燈照在他單薄的身影上拉出一條跳動著的黑線,白楊原來奔跑是為了逃離,現(xiàn)在是為了奔向江也。 白楊跑到醫(yī)院,身上大滴大滴的汗順著發(fā)梢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他彎腰喘了兩口氣,沒有休息便起身焦急尋找江也的身影。他在晚上空擋的醫(yī)院焦急得尋找著,撞到人也不知道。 “你是江也的家屬吧?”護士拉住他。 聽到江也的名字,白楊回過神轉(zhuǎn)身,手緊緊抓著護士的手腕力氣大的像要把人手腕捏碎,顫抖著聲音聞:“他,,,他在哪?在哪?” 護士吃痛想掙開又掙不開:“你……你先別急,放開我。病人已經(jīng)送到手術(shù)室了,家屬簽字就可以手術(shù)了,你是白楊吧,病人手機里只存了一個電話號碼,你是病人家屬嗎?” 白楊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送開手:“我不是….”他不是江也的誰,連給他簽字的權(quán)力也沒有。 “手術(shù)必須家屬簽字的,你知道他家屬在哪嗎?”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白楊抬手捂著臉搖頭,語氣聽著像是要哭了。沒有人簽字的話江也怎么辦? “你別急,別急,緊急情況在警方的證明下朋友也能代簽的?!?/br> 隨后,白楊抖著手在證明書和責(zé)任告知書上簽了字。手術(shù)室的醫(yī)生進進出出,門上的牌子也亮了又暗。白楊簽完字后像被人抽走了身上的力氣,跌坐在走廊冰涼的地板上,他把頭深深的埋進膝蓋里仿佛這樣能給他莫大的安全感。單薄的身影與角落的陰影融在一起也像和黑暗融在了一起。 晚間的醫(yī)院沒有什么人,只有一盞線路老化的聲控?zé)糸W爍著,隨后又瀕死的閃了幾下徹底熄滅。黑暗中只有白楊一個人,他聞到股消毒水的味道,腐敗又刺鼻的味道與自己記憶中的一樣,他的母親死在醫(yī)院時身上也是這股味道,她的眼睛死死得盯著白楊,眼里充斥著生命消亡的不甘和恨又有些其他的東西,抓著白楊的手想說些什么又開不了口。她恨著白楊,她這一生掙扎了太久終于要熬出頭了那個男人要帶她走了,可是她生下了白楊,她不知道白楊的父親是誰,那個男人也不要她了……她恨白楊讓她墮回了地獄又愛著滿眼都是她的孩子,她在泥里掙扎也把罪惡帶給了白楊?;秀遍g白楊聽見一陣喧雜的聲音,那些憐憫的,諷刺的,帶著惡意的像一雙雙向他抓來的手抓著他一起被黑暗吞噬。 神明是不是都很忙聽不到他的呼喚?沒關(guān)系的…如果他真的有罪的話,請帶他走吧。請….不要帶走…江也,白楊想。抓緊肩膀把自己圈的更緊。 江也被推出手術(shù)室時天蒙蒙亮,太陽在盡頭泛出一條魚肚白。江也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自己小時候的一段時候……江也的父親白手起家但是沒多少文憑,雖然家大業(yè)大對江也也是疏忽管教,江也小時候就死犟死犟的。他夢到小時候自己和他爸吵架,他爸氣急打了他把他關(guān)小黑屋里,任他喊叫砸門也不開門?!≡趺磿肫疬@個了?江也在床上撐著起身坐在病床上搖了搖昏沉的頭,一坐起來就感覺胸前悶痛悶痛的手上還吊著點滴,腳被吊高打著繃帶。他起身想下床卻被護士進門攔住了。 “欸,欸,你別亂動。” 護士過來阻止了江也。 “你被車撞了,腿骨骨折出現(xiàn)血胸,這幾天需要留院觀察,如果之后出現(xiàn)呼吸困難的情況要及時反應(yīng),你先通知家屬來吧,你朋友給你簽的風(fēng)險告知書,你還需要寫一份委托書才行?!?/br> 江也來到這樣就跟孤兒一樣,有個屁的家屬,他抬手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xue說: “誰簽的字?” “你朋友,叫白楊好像,他給你簽的字。” “他人呢?”江也直起身問。 “給你簽了字就沒見過了?!?/br> 隨后護士又告知江也幾個需要注意的事項放下江也的隨身物品就走了,江也一個字都沒聽。什么玩意?白楊等都沒等他?不可能。他煩躁得抓了把頭發(fā),拔下正在輸液的點滴從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機打了幾個電話都只有冰涼的播音聲。他心下燥意更甚,從墻腳拿過拐杖撐著自己就往外走。醫(yī)院的電梯慢的要死,他轉(zhuǎn)身從旁邊樓梯下去,只下了一層就沒路了。江也在下一層尋找著下去的路,卻在轉(zhuǎn)角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在角落蜷縮著身體與周圍格格不入又像被周圍拋棄了一般。 “白楊……” 白楊蜷縮著抱著自己肩膀,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江也沒法彎腰便又走近了叫他,聲音輕的像怕人嚇著了。許久,白楊才緩緩的抬頭眼里一片通紅卻沒有眼淚,江也逆著光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陰影晃得他眼睛發(fā)燙。他楞著神看清江也的臉后緩緩抬手向江也抓去,到一半又怕是假的往后縮。 “江也……”白楊看著他哆嗦著沙啞的出聲,忍不住的眼眶掉著淚。 江也沒見過白楊哭,怎么哭了呢這小孩,別人欺負他的時候他不哭,罵他的時候他不哭,潑他臟水的時候也不哭,怎么現(xiàn)在看著自己哭了呢?猛的一下,江也的心臟生疼,他伸手十字扣著白楊往后縮的手,丟下拐杖跪到白楊面前把人攔進懷里。 “沒事的….別哭…別哭了?!苯舱f著整個抱緊了白楊,把他的頭按進自己的肩,一下一下的撫著白楊顫抖的背,另一只手與白楊十指相扣的緊緊的。 “嗚嗯………江也…江也….” 白楊像是沒聽見江也的話,手緊緊的攥著江也的衣服,頭埋在江也肩膀上顫抖的嗚咽著喊著江也的名字,淚水涌出的更多像要把心里所有的恐懼不安都哭出來一樣。淚水打濕了江也的肩膀,透過皮rou燙在江也心上。白楊一聲一聲的喊著江也聽得江也心里發(fā)緊,手摁著白楊的后頸圈緊懷抱不動了。 許久,白楊在江也懷里哭泣著,身上的顫抖不減反增。江也沉默了一會抬起白楊的頭拉開了點距離,俯身吻上了白楊的嘴角又往下輕輕的親了幾下白楊的下巴。 “白楊別哭了……以后都別哭了….” “江…江也…….嗝….”白楊被江也的動作嚇得打了一個淚嗝倒是沒有在哭了,睜圓了眼睛,眼尾還染了一抹紅,淚水掛在兩頰上,鼻頭也染得紅紅的表情卻呆呆的。 江也看白楊傻傻的盯著自己,淚水打濕的眼睛像貓一樣。他兩只抬起扶著白楊的兩肩又俯上身手指彎曲擦過白楊的淚,親了下白楊的眼睛吻過他掛著淚的眼頰,看著他眼神堅定說:“白楊……我們以后…一直在一起吧?嗯?” “江也…我…嗝嗯…嗝…“剛剛沒嚇著,現(xiàn)在也是真的嚇著了,白楊一抖一抖的接連打了幾個嗝兒,眼睛盯著江也兩頰飛紅。 “我們以后一直在一起吧,等高考完了,我們就離開這里好不好?我?guī)阕摺苯惨姲讞罴t著臉打嗝覺得可愛心里發(fā)笑,他又攔過白楊下巴抵著白楊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輕的說。手輕輕拍著白楊的背幫他順嗝兒。他不是傻,張飛會親關(guān)羽嗎?不會。他明白自己對白楊什么感情,但他覺得不合適,至少現(xiàn)在不合適,他想就這樣等白楊高考完再說的。但是現(xiàn)在他不想了,他不想見白楊哭想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邊保護他。 許久,久到時間都仿佛靜止了。白楊才壯著膽子抱住江也的腰在江也懷里輕輕的點頭。 “好……” 他們靜靜相擁著,過了一會,江也想起身,可他一只腳綁著甲板根本起不來。 “白楊,拉我起來。” 白楊聞言想起來拉江也,剛起來又跪了下去。 “我….我腳麻了….” 江也一愣,隨即把頭靠在白楊身上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們真是哈哈哈哈”說完,肩膀顫抖著笑得越來越大聲。 白楊聽著胸前的笑聲,兩頰和耳朵都染的通紅。 等到發(fā)現(xiàn)江也不在的護士來抓江也,白楊才跟著江也回了病房。江也躺到病床上被護士抓著重新打上點滴,耳邊盡是護士的絮叨,但他現(xiàn)在心情好倒也不覺得煩。 “你也是,病人剛做完手術(shù),你怎么帶著他亂跑?!弊o士責(zé)怪著白楊,她不認為剛做完手術(shù)的人能亂跑,誰知就是江也這只皮猴自己跑的。 “對……對不起…”白楊覺得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事了,緊張的低下頭攥著衣擺。 “你兇他干嘛?我自己走的?!苯惨宦牼筒桓吲d了。 護士沒接他的話,檢查了下江也的情況就推著車走了。等護士走了,江也看著白楊跟罰站似的站那,這小孩之后這一路上都沒看過自己。殊不知是白楊腦子清醒后反應(yīng)過來剛剛都發(fā)生了什么,臉紅的根本不敢看他。 “白楊。”江也看著他招呼他過來,等白楊走進了又一把抓著他的手腕拉進懷里躺在床上給他也蓋上被子,動作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來是個病人。 “陪我睡一會吧?!彼脹]扎著針的手墊著白楊的頭,讓他整個都在自己懷里,閉下眼用下巴蹭了蹭白楊的頭頂說。江也雖然皮實,但是也是人,現(xiàn)在麻藥勁過了,身上不疼是假的。 白楊聞言,怕江也身上疼不敢亂動,輕輕的在江也懷里閉上了眼,今天發(fā)生了太多讓他思緒混亂,但在江也懷里又讓他心里踏實,不一會便放松身體睡著了,手輕輕的抓著江也胸前一小片衣料。病房里沒開燈,病房四周都灰暗著只有窗戶外的細碎光輕輕揚揚的相擁著的兩人身上,斑駁的搖曳著相襯著兩人像是孤獨世界里彼此僅存的依靠。 少年不懼歲月長,彼方尚有榮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