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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珍珠(雙性)在線閱讀 - 渡江

渡江

    曲陵江是中都邊界,一過此江,便是豐饒富庶的晉南平原。江口每日往來船舶千余只,成千上萬的白銀就像這江水一樣,源源不絕地匯入晉南巨賈和中都世家的口袋。

    碼頭附近,一艘船已經(jīng)“擱淺”了五六天。

    這船寬大扁平,乃是江口渡運(yùn)最常見的“防沙平底船”,外觀平平無奇,吃水很深。寬闊的甲板上碼著整整齊齊的貨箱,靠近船尾蓋了兩層艙室。單看吃水深度,就知道船肚里還有大貨。

    曲十二守著一船破石頭,哪都去不了,跟船貓一起吃了五天腌魚拌江米。

    他赤裸著上半身,皮膚曬成黃銅色,頭纏裹布,肩搭一條汗巾,裝扮與碼頭上的腳夫苦力無異,誰都想不到這樣一個(gè)人把管著近千噸來路不明的銅鐵礦。

    船貓有老鼠加餐,曲十二沒這條件,吃的面有菜色,渾身上下、由里到外透著變質(zhì)腌魚的腥味,沒等來趙雙欒,卻來了兩個(gè)陌生人。

    “主子呢?”曲十二摳破腳上的水泡,狐疑地瞄著燕九一行人。

    船貓聞見血腥,“咻”一聲撲向燕九腰間的包裹,燕九靈活地一閃,貓貓飛出一道完美的弧線,“撲通”栽進(jìn)了水里。

    “這兒呢?!毖嗑胖噶酥秆魷似?,驚駭?shù)靥饋淼纛^就跑。

    柳青鬼魅般搶到他身后,點(diǎn)了xue道,苗七把渾身濕透的船貓拎過來。

    曲十二后頸一冰,肝膽俱裂,閉著眼大喊:“別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柳青:“……”

    “別叫了?!泵缙哒f,“沒人要害你,你脖子上滴的是水。”

    船貓無辜地甩了甩滴水的尾巴。

    ***

    月黑風(fēng)高的夜里,五面主帆依次升起,“擱淺”的沙船奇跡般地緩緩開動(dòng)。

    燕九毫不客氣地霸占了頂層四間艙室,把倒霉的曲十二趕到下層。

    艙室狹小,正中桌子上立著一塊發(fā)霉的木牌,刻著蓮花形狀的紋樣,線條扭曲如火焰,顏料已經(jīng)掉光了。

    柳青就著微弱的燭光,打量那牌,雖然繪制粗放,而且只有一朵,但也能看出與趙雙欒身上的并蒂蓮紋同出一脈。

    珍珠攤成“大”字形,和衣躺在木板床上。這船上的木板總有一股霉味,混著魚腥發(fā)酵成令人作嘔的復(fù)合氣味。

    夜半浪急,船身搖晃了兩下,珍珠順著慣性滾到床邊,爬起來干嘔了一聲。

    柳青開玩笑地問:“懷孕了?”

    珍珠掰著手指頭算了下,笑嘻嘻:“有了也不是你的?!?/br>
    柳青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悶生著氣脫了外袍,擠上一人寬的小榻,發(fā)霉的木板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嘎吱”聲。

    “回你自己房間去!”珍珠被擠成窄窄一條,黑暗中踹了他一腳。

    柳青沒吭聲,把他拽到自己身上趴著,手掌從領(lǐng)子摸進(jìn)去,里頭的皮膚滑得不像話。

    “不能做了!”珍珠捶了他一下,沒敢使力,“都破皮了,走路還疼呢!”

    “不弄你?!绷鄩旱土寺曇粽f,“我管苗七要了點(diǎn)外敷的傷藥,給你上一點(diǎn),好消腫?!?/br>
    這船上隔音太差,又都是耳目靈敏的習(xí)武之人,好像說一句私話都會(huì)被所有人聽見。

    珍珠不吭聲了。他咬著唇,低低地喘息起來。太粗糙,指繭刮過的每一處都戰(zhàn)栗著尖嘯起來,如果那處有毛,想必已經(jīng)根根豎立起來。

    太溫暖。

    握刀的手指溫柔的像青樓姑娘慢捻琴弦,藥粉敷上細(xì)小的傷口,很快被水沖散。柳青嘆了口氣,說:“忍一忍,寶寶?!?/br>
    珍珠張口咬住了他的喉結(jié),不聽使喚地,把手指吃了進(jìn)去。柳青肚子上濕了一片,十指連心,溫軟私處咬住的是他的心。

    兩個(gè)人默契地沒有說話,在這狹小,搖晃,霉腥味的室內(nèi),分食著最隱秘的刺激。

    一墻之隔的甲板上,曲十二齁腰駝背地箕坐在船尾,頭上頂著貓,眺望著極北天穹高懸的北斗七星。

    船身規(guī)律的晃動(dòng)里,珍珠睡熟了。

    柳青披衣上了甲板。船上在換班,下工的水手們零零散散,從艙口下了船腹。

    燕九坐在左舷欄桿外邊,屁股挨著窄窄一條木板邊,嘴里叼著一片柳葉,吹的鬼哭狼嚎一樣。

    柳青停在他身后,越過燕九,看見了漆黑的江面:“聊聊?”

    嚎喪似的哨聲一停。燕九側(cè)過臉來,半邊銀質(zhì)面具完好地戴在臉上,夜色下有種難言的意味。

    柳青隔著欄桿踹了燕九的屁股一腳:“你們教主,是個(gè)什么樣的人?”

    燕九差點(diǎn)栽下去,一把抓住欄桿:“你他媽的——你是想問怎么拿到解藥吧?”

    “差不多,”柳青說,“先回答前一個(gè)問題。”

    燕九想了想,說:“教主是個(gè)惜才的人?!?/br>
    “那不行?!绷嗖患偎妓鞯卣f,“他要奇珍異寶,或者黃金白銀,我都可以想辦法跟他換,唯獨(dú)這一樁,不成?!?/br>
    “失敬。”燕九笑,“看不出閣下如此闊綽?!?/br>
    柳青牙根一陣抽痛。是,他沒錢,這不是還有聞家嗎,他搞不到,難道聞櫻還搞不到?

    想到聞櫻,差點(diǎn)忘了一事:于情于理,他應(yīng)該修書一封解釋原委,不能任憑那假禿驢顛倒黑白。

    柳青暗將這事記在心上,面上波瀾不驚地說:“只要他開口,法子總是有的?!?/br>
    燕九看破不說破,體貼地收住話頭,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教主對(duì)奇珍異寶沒什么興趣,平生僅有兩個(gè)愛好,一是網(wǎng)羅人才,另一個(gè)么,就是收集美人?!?/br>
    “要美人,還不好找?”柳青輕薄地說,“他晉南沒有,那就去廣陵,買一花樓的瘦馬回來,喜歡什么樣的,隨他挑。”

    “美人哪里都有,像你徒弟這樣的,外頭可真找不著。”燕九腦袋從船舷的纜繩中間鉆進(jìn)來,賤嗖嗖地壓著嗓子問,“你同我說實(shí)話,他不是你徒弟吧?”

    “是,也不是,”柳青半真半假地說,“我跟他私奔出來的?!?/br>
    燕九腦補(bǔ)了一出富家女被窮小白臉騙身騙心吃干抹凈的俗套話本故事,羨艷之情油然而生:“富貴險(xiǎn)中求,兄臺(tái)好手腕!”

    “哪有,”柳青謙虛地說,“他家里人要?dú)⑽?,只能跑了,逃命呢?!?/br>
    燕九刷的縮回了腦袋,決定離這倒霉鬼遠(yuǎn)一點(diǎn),以免這人被抓起來浸豬籠的時(shí)候,晦氣濺到自己身上。

    “我就是提個(gè)醒,你小心點(diǎn)?!毖嗑乓粨未下湓诩装迳?,拍拍屁股,“拿命拐來的小情人,萬一給人搶了,怪不值得的。”

    聒噪的東西走了,甲板上恢復(fù)了寂靜。

    浩淼水域上,天與地像靜止了。沙船龐大的軀殼無聲破開濃黑如墨的江面,拖曳出兩側(cè)長(zhǎng)長(zhǎng)的波紋。

    柳青心緒同這水波一樣不定,諸多雜念紛繁浮上識(shí)海,太難辨,他也不想辯。燕九的混賬話像豬油一樣堵了他的心竅,教他覺得非得抓住點(diǎn)什么,不然何以應(yīng)對(duì)叵測(cè)的前路呢。

    興許是被夏夜的江風(fēng)吹昏了頭,他莫名篤定,少年對(duì)自己并非全無情意的,說不定只差捅破一層窗戶紙呢?

    想到這里,他一刻都等不及了,轉(zhuǎn)身就往船艙走去,臨到推門的時(shí)候,又生了猶豫。

    沒等他做出決斷,船身突然不詳?shù)匾徽稹?/br>
    ***

    火。

    無邊無際的火焰。

    珍珠腳下跌跌撞撞,周圍的景象如墜地獄,不知身在何間。

    船在燒,房屋在燒,亂七八糟的東西在燒,他只覺得冷。萬丈赤炎直抵天穹,只有眼前豁開一條通路,不知去往何方。

    珍珠被無形的力量推著往前走,身后經(jīng)過的地方,頃刻被火舌吞噬了。

    有人。

    一個(gè)人影背對(duì)著他,坐在高高的祭臺(tái)上。

    這人一身紅衣,黑發(fā)像潑墨一樣長(zhǎng)垂,身下是無窮無盡的烈焰。

    是了,祭臺(tái)。

    這祭臺(tái)出現(xiàn)的突兀,潔白的質(zhì)底上,刻著蓮花狀的浮雕,好生眼熟。

    他走近了些,想看清全貌,這時(shí),類似生銹鐵鏈抖動(dòng)的聲音“哐鋃、哐鋃”的響起來,巨大的祭壇被什么力量牽引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向他旋轉(zhuǎn)過來。

    珍珠毛骨悚然,他直覺不能看見那人的正臉,不然——

    不然,會(huì)怎樣?

    珍珠想不起來。他腳下生了根,莫大的恐懼鎮(zhèn)壓著他,正當(dāng)他要看見那人的側(cè)顏時(shí),大地劇烈地震顫起來。

    “醒醒!”有人在推他。

    珍珠左右張望,不見人影,只見染紅了半邊天的赤焰。

    鬼嗎?

    “快醒醒,寶寶!”這下他聽出來了,是柳青的聲音。

    珍珠艱難地睜開眼皮,舷窗外的天是灰的,啟明星還未升起。

    “怎么……”珍珠揉著眼睛,還未起身,身下的床板驟然傾倒!

    他骨碌一下滾進(jìn)柳青懷里,這下不醒也清醒了。

    柳青打橫把他抄起來就往外沖,珍珠“哎”了一聲:“鞋!靴子掉了!”

    “管不上了!”柳青說,“有人鑿?fù)舜?,快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