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喝醉了以后洗澡總是很困難。我可能洗了兩遍頭而甚至沒有想起來該擦擦身體,也可能把自己搓得渾身發(fā)紅,滿頭都是牙膏,至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總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發(fā)現(xiàn)。 我大概是坐進浴缸后才開始脫衣服的,地板上到處甩著襯衫、長褲,條紋內(nèi)褲……我喜歡條紋,只喜歡豎條紋不喜歡橫條紋。我的前妻不喜歡條紋,她說我看起來很蠢。她總是說我很蠢,然后親我的鼻尖。女人是我琢磨不透的東西。 以后布徹爾也會有一個老婆嗎?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說不定他們倆會手牽手走進家門來。他們會一前一后進來?;蛘吣莻€女孩,她會在正式被介紹給我之前天天來送報紙,而我每次都回以茫然的笑臉。 有的小孩談戀愛不問父母的意見,我覺得布徹爾一定會的。但是布徹爾,他不是那種真正聽話的孩子。如果我說這個女孩不好,他可能不會反駁,但會說——就像談到晚飯那樣說,她懷孕了。 到了那個時候,我還能說什么? 我想到,或許他要搬出去住嗎,帶著妻子和孩子?或許我——這個又老又瘸的家伙,每天打電話胡言亂語編造我得了什么病,指望他能趕回來看看我?或許哪一天他受夠了這種把戲,但我真的快死了,后來他做噩夢就會夢見空房間里回響的電話鈴聲? 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開始哭,頭發(fā)滴下來的水和眼淚混在一起流進浴缸里。 然后我聽見推門的聲音。 我看見有人走過來叫我的全名,他說:“蘇伊?蘇伊·賽德斯?”他捧住我的臉,把那些散亂的濕發(fā)都撥上去。 他說你可以閉上眼睛于是我照做了,然后他吻了我,先是把嘴唇貼在我顫動的眼瞼上,然后吻過鼻尖;他要我張開嘴我也照做了,為什么不呢?在這個房子里只有我和布徹爾,沒有人會親吻我,所以他是假的。他值得信任,就像每個人腦子里獨一無二的假想朋友,可以做任何事。 我喝酒是因為很難睡著覺,睡不著的時候容易胡思亂想。有時候我會想到溺水的感覺,想到上吊的時候麻繩卡在喉結和下巴之間,我想象有一個人負責按著我的后腦勺或者踢倒我腳下的椅子。如果我夢到一顆子彈擦過臉頰,他的手里會有彈殼落地的聲音。 他會是一個男人,大約六英尺高,不過分強壯也不柔弱。他要有能力置我于死地,而在動手之前我不會想到是他——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我想象中的人,他忽然開始吻我。他用舌尖頂開我的牙齒,含著我的舌尖像吮吸一顆櫻桃。 我沒有這樣接過吻,這樣被控制的、幾乎令人窒息的吻。 不、不,不,我沒有要求他這樣做,他不應該這樣做。 “……布茨?”我掙扎地說,也可以理解為我在求救。我感覺非常不好,這感覺很像真的。 那人的動作停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竟然開始啃咬我的耳廓,呼吸間的熱氣撲在我的臉頰上。這太過分了!有什么事情脫離了掌控,我更急促地叫著:“布茨?布徹爾?……” 他捉住我的手,在手腕內(nèi)側親了一下,“啾?!卑l(fā)出這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