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階上的血像流不盡似的，映出了整座巍峨的宮殿，當(dāng)蕭乾拖著身體，爬上最后一層臺階時(shí)，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用復(fù)雜的神情望著這個(gè)全身鮮血淋漓的男人。

    他們的神態(tài)或震撼、或恐懼，或敬畏......就連最初氣勢昂揚(yáng)的士兵們都屏住了呼吸，此刻像被風(fēng)干的石像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要......見他。”蕭乾反復(fù)呢喃著這句話，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向上爬。

    “蕭爺——！撐住啊.......”

    眼看男人的手指要觸碰到最后一個(gè)臺階，賀彰忍不住大叫出聲，恨不能親自上前把對方扶起來沖上去。

    而他身邊的宋祭酒早就泣不成聲，低著頭不敢再看。

    這時(shí)的蕭乾什么也聽不到，他只能聽見風(fēng)聲、雨聲，還有自己胸腔里那陣激烈的心跳聲......他拼命地爬、拼命地爬，身體在臺階上拖出一道刺眼的血跡。

    終于，在蕭乾帶著渾身的血，爬到殿門前時(shí)，在場眾人都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嶺南......皇帝，遵守你的......承諾，讓我、見他。”蕭乾顫抖著手，從腰間拔出赤宴，將鋒利的刀刃插在地上，靠著它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直起身體，直到完全站立起來。

    眾人看到此處，紛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個(gè)雙腿被打斷、骨頭碎裂幾乎昏死過去的人，竟能站的如此筆直挺拔，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可蕭乾擰著那口氣，他偏要忍著疼站起來，他更要站的正、站的直，他要告訴他心上的人、他魂?duì)繅艨M的人，他的秦霜——你的男人，今時(shí)今日，堂堂正正的進(jìn)了這宮里，打斷骨頭、折損高傲......哪怕是舍去這條命，也要見你，只求你一聲原諒，求你一個(gè)眼神。

    他的眼里還閃爍著亮光，亮的像退卻的浪潮，像曾經(jīng)面具下炯炯深情的眼神，又像那堵紅墻后搖曳的參天大樹。

    哥哥.......你可不可以幫我、取風(fēng)箏。

    那一眼，一聲怯生生的呼喚，成了他和秦霜命定一生的糾纏。

    “秦霜.......”

    蕭乾從懷里取出隨身攜帶的檀木佛珠，他用一種近乎憐惜的目光凝視著那串佛珠，雙眼是無底洞的天青色。

    看到他眼底希翼的光，解天面上掠過一絲訝異，但很快，他便冷笑著問:“蕭乾，你真的認(rèn)為，秦霜還會在這里等你嗎？”

    聽見這話，蕭乾的眼神變了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朕說了，朕在北梁找到秦霜時(shí)，他斷了一條腿，就快活不成了.......”解天的話音頓了頓，他緊皺著眉頭，似是狠下了心，又接著道:“前不久，他舊傷復(fù)發(fā)，朕便給了他一個(gè)痛快?！?/br>
    “他已經(jīng)死了?！?/br>
    風(fēng)和雨里，驚雷劃破寂冷的蒼穹，照出蕭乾慘白的面孔。

    久久，他眨了眨眼，搖頭沉聲道:“我不信......我不信?！?/br>
    “你騙我——你騙我.......我要見他——！”

    只要想想“死”這個(gè)字與秦霜有關(guān)，他全部的理智都仿佛被踩在了腳下，此刻他的牙關(guān)咯咯作響，兩眼血紅，像一頭即將撕碎對方咽喉的野獸。

    “我不信——”

    蕭乾狂暴的怒吼著，極怒之下，他提起全身的力氣，拔出赤宴直接刺向解天的心口刺了過去。

    即便身負(fù)重傷，可只要還剩半點(diǎn)內(nèi)力，赤宴就會服從主人的意志，以雷電般的速度刺殺對手，快而狠厲。

    四周的士兵尚未反應(yīng)過來，刀刃就在悲唳中爆發(fā)出兇狠的光芒，眼看那道寒光快要穿透解天的身體，隔空忽然撲過來一個(gè)人影，側(cè)身把他護(hù)在懷里。

    “不要.......！”

    “小虞......”解天錯(cuò)愕地瞪大眼眸，深褐色的眼眸倒映出了樊小虞俊逸的臉龐。

    “呃——?。　?/br>
    赤紅色的彎刀一震，追著樊小虞的手臂砍了過去。

    他躲閃不及，被穿透了右手手臂。

    “住手——?。　?/br>
    就在赤宴要刺進(jìn)樊小虞胸口的瞬間，一支鋒利的箭羽突然射向血紅色的刀刃，將赤宴狠狠地彈開，電光火石之間，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箭羽連帶著血刃一并扎在了地面，將長階鑿出一個(gè)巨坑。

    赤宴認(rèn)主，一旦出鞘若不見血?dú)⑷?，是絕不會“認(rèn)輸”的，普天之下，除去蕭乾，只有一人能抵擋住它的戾氣，它亦與它的主人一樣，只會為那一人低頭服輸。

    看著彎刀上的血紅色逐漸褪去，蕭乾順著那箭羽射出的方向望去，不出意料的對上了那雙清冷的丹鳳眼。

    “秦霜......”他捂住肩上的刀傷，啞聲喚道。

    “樊虞！樊虞你怎么樣......？”秦霜卻只和他對視半刻，便扔下弓箭，查看樊小虞的傷勢。

    “秦霜，我沒事?！狈∮菸孀⌒乜诘牡秱字槗u了搖頭。

    聽聞他們的對話，解天驀然回過神來，看到樊小虞手上的血跡，他隱在衣袖里的手指劇烈的顫抖起來，他根本不敢想......剛那一刀若是刺進(jìn)了樊小虞的心臟，他該怎么辦.....

    “來人，你們還愣著做什么？！快把人送到朕的寢宮去，傳太醫(yī)......！”

    他沉聲怒斥，趕忙把樊小虞交給身邊的侍衛(wèi)。

    “解大哥......”樊小虞看著他，表情有些恍惚。

    聽見他對自己的稱呼，解天眼眸一顫，強(qiáng)忍著心底涌動的情愫，移開視線。

    “把人帶走。”

    “是——”

    侍衛(wèi)們抬著樊小虞離開后，混亂的殿門前又似被潑了死水，變得寂寥無聲。

    看到秦霜滿心滿眼都是那個(gè)姓樊的，蕭乾咽了咽口中的血腥氣。

    他捏緊手里帶血的佛珠，滿眼期盼，啞聲道:“秦霜......你終于肯見我了......”

    聽到他的聲音，秦霜的肩膀不可抑制地顫了一下。

    他不敢看，他根本不敢看此刻站在那里，已經(jīng)不成人形的蕭乾。

    但他無處可藏，哪怕把rou體埋進(jìn)土里，也完全藏不住眼里的心痛震驚。

    他想過很多，想了蕭乾會回到北梁，擔(dān)起皇室血脈的責(zé)任，想了他會把晴望撫養(yǎng)成人，在將來的一天，他會告訴他，他的另一個(gè)生父是北梁的帝王......他們會枯落、會相忘。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蕭乾真的拋掉一切，豁出性命追了過來.......

    這一刻，秦霜忽然記起，那時(shí)他被蕭治困在梵音寺，性命幾度垂危時(shí)，蕭乾只騎了一匹馬，帶了一把刀，就那么無畏無懼、大張旗鼓闖進(jìn)了他的心里。

    其實(shí)當(dāng)時(shí)他怕的要命，可看到男人深邃的雙目，他心中的害怕又變作了酸疼。

    此時(shí)此刻的疼痛，竟遠(yuǎn)比那日在梵音寺來的更猛烈、熱切。

    看見弟弟霎時(shí)變蒼白的臉，解天握緊了拳頭，沉聲道:“秦霜，這刺客擅闖宮闈，吵著要見你，告訴朕，你與他有何干系？”

    聽見兄長的問話，秦霜的喉嚨像被噎住了。

    蕭乾直直地望著他，眼神狼狽卻充滿希翼，眾人也屏住氣息，等待著他的回答。

    “回陛下，本王與他，沒有任何干系?！?/br>
    他們都太執(zhí)拗，太孤注一擲，以至于秦霜說出這句話時(shí)，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霜，你說......什么？”蕭乾張一張口，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他像被重錘擊倒的驍悍野獸，染滿血腥、毛發(fā)外翻，一身可憐，只求他的愛人給予他一個(gè)憐憫的眼神，可他終究沒有得到。

    秦霜閉了閉眼，聲線冷如白雪:“蕭乾，在葉落鎮(zhèn)的竹林里，本王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你我情分已斷，不要再來了?！?/br>
    他這話聽起來平靜，但只有他身邊的解天知道，弟弟的牙關(guān)在抖，連身體的骨骼都悲鳴著、叫嚷著想要釋放哭意。

    這一路走來，秦霜為這個(gè)男人流了多少血，吃了多少苦，他都看在眼里，他們二人之間的糾纏，又豈是一句“情分已斷”能說得通的？雖說他將秦霜接回嶺南不久，但一路上，解天已經(jīng)摸準(zhǔn)了弟弟的性子，那等傲慢的性情，說無情的話，也不過是為保全蕭乾，把苦痛打碎了自己咽罷了。

    愈往深處想，解天對弟弟的疼惜就更深更多。

    此刻面對著眾人驚詫的目光，他挺身一步，將秦霜護(hù)在身后，淡淡地看向?yàn)l臨崩潰的蕭乾:“蕭乾，你可聽清楚了？”

    雨已經(jīng)停了，夜還像墨汁一樣黑，只有長階上連串的燈火照亮整座宮殿，將地上的血照的凄厲刺眼。??????

    蕭乾牢牢地盯著殿門前的秦霜，眼前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眩暈，他掙扎著、堅(jiān)持著，卻還是沒能穩(wěn)住身體，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原本......站在秦霜身邊的人，保護(hù)他的人，應(yīng)該是自己。

    他是這么的恨，又這么的無能為力。

    這一聲，響徹了整個(gè)皇宮，猶如巨石一樣砸進(jìn)了秦霜心里，他的手連帶著身體都在發(fā)抖。

    想見這個(gè)人的心，此時(shí)全部成了擔(dān)憂、懼怕。

    再這么糾纏下去，他真的怕蕭乾會沒命。

    “我不信......”

    就在這時(shí)，跪地的蕭乾啞聲開口，沉聲道:“秦霜，你所說每一言、每一字，都是真的嗎？”

    男人穿過慘白的月色，看著同樣一襲白衣的秦霜。

    對方仿佛掌控著他的理智和思緒，他的一個(gè)點(diǎn)頭，就能讓他欣喜若狂，他的一聲否認(rèn)，便會讓他跌進(jìn)地獄。

    “霜兒，他想聽，你便告訴他你如今的身份?！?/br>
    瞥見弟弟茫然的神態(tài)，解天心中越發(fā)憂慮，便沉下臉催促道。

    “是.....”秦霜怔了片刻，對著蕭乾期盼的眼神，極力用平穩(wěn)的聲線道:“蕭乾，他說的不錯(cuò)，秦霜、已經(jīng)死在了北梁......一個(gè)心都死了的人，還怎么活下去？眼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為了保命，投誠嶺南的叛徒，僅此而已?！?/br>
    “不......我不相信、”聽聞他的話，蕭乾連連搖頭，他啞聲低喃著，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舉起手中的赤宴，直指向解天的喉嚨:“是他，是他逼你這么說的，對不對？秦霜.......你告訴我、你告訴我.....”

    看到他要對解天動手，秦霜心下又急又氣。

    “蕭乾，你若再敢傷害他們，就別怪本王對你動手了?！彼⒖虛踉诮馓焐砬?，沉著臉呵叱道。

    昏沉沉的月下，他明艷的面容冰冷如雪，那冷硬的言語，就像一根又一根尖銳的冰渣，毫不留情地捅進(jìn)蕭乾的心窩里。

    他的秦霜，他的霜兒，此時(shí)竟為了旁人......不惜來傷害已經(jīng)傷痕累累的自己......那個(gè)會對這自己笑、曾對他心疼、為他落淚的秦霜，真的被他親手弄丟了。

    蕭乾眼中的光陡然熄滅了，他緩緩松開手，隨著手里的佛珠掉落，他整個(gè)人猛然砸在地上，與黯淡的夜融為一體，只剩下無盡的蕭瑟和絕望。

    看著面前倒地不起的男人，解天眼里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但很快，他便揚(yáng)聲喚來了士兵。

    “來人，這刺客擅闖宮闈，其罪當(dāng)誅，即刻將其押入大牢，聽候發(fā)落?！?/br>
    “是——”

    士兵們聽得命令，立即走上前把蕭乾拖起來，帶往大牢的方向。

    凝視著男人被拖走時(shí)帶出的一道血痕，秦霜神色一凜，立即上前啞聲道:“陛下，他已經(jīng)......”

    “霜兒，此次是他自投羅網(wǎng)，怨不得朕，你不必多說了?！?/br>
    秦霜剛要說“這人快不行了，不如隨便把他扔個(gè)地方讓其自生自滅”，卻被解天打斷了話語。

    “好了，天晚了，朕回宮了，你也盡早回去歇息?！毙珠L打量了他幾眼，便在侍衛(wèi)的護(hù)送下返回寢宮。

    “蕭爺——！”

    眼看男人要被士兵們帶走，賀彰等人想沖出去營救，卻被宋祭酒再次攔了下來。

    “軍師，你為啥又?jǐn)r俺！”賀彰心急如焚，顫聲問道。

    宋祭酒命眾人收起兵器后，啞聲解釋道:“哥哥現(xiàn)下是一心求死，只有王爺才能救他?！?/br>
    “可是王爺.....王爺他不認(rèn)蕭爺了呀！”賀彰急得直拍大腿。

    “胡扯，方才王爺?shù)谋砬榫拖褚蕹鰜硭频模銈儧]瞧見嗎......？！罷了，給你們這群糙漢說也說不通......”宋祭酒不滿地撇了撇嘴，接著轉(zhuǎn)身離開了房檐:“我會想辦法的，都先撤離吧?！?/br>
    “這.......算了，聽軍師的！”瞧著他越來越遠(yuǎn)的背影，賀彰等人只能跟了過去。

    所有人都離去后，空蕩蕩的長階上只剩一串染血的佛珠，長長的月影下，那佛珠嫣紅如血，像誰被剖出來的心臟。

    這時(shí)忽然有道清瘦的身影彎下腰，把那佛珠撿進(jìn)懷里，悉心擦拭了一番，又放在心口處，許久許久都沒有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秦霜經(jīng)常心神不寧，每晚都無法安睡，他不敢閉眼，因?yàn)橹灰婚]上眼，看到的就是蕭乾委屈怨恨的神情，還有男人血淋淋的身體。

    連日的失眠讓他心力交瘁，有一次給晴望喂奶時(shí)不慎燙傷兒子后，秦霜猛然發(fā)現(xiàn)，他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他要去見蕭乾，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男人死在牢里。

    .........

    傍晚漸至，關(guān)押死囚的牢獄里一片寂靜，只有兩三個(gè)獄卒來回走動，互相說些臟污笑話解悶。

    “什、什么人.....？！這兒不準(zhǔn)探視不知道嗎？！”

    就在獄卒們哄笑打鬧時(shí)，一輛馬車緩緩?fù)Ｔ诹死伍T前，讓他們突然緊張起來。

    馬車?yán)锏娜藳]有回應(yīng)，只有抬轎的兩名太監(jiān)走上前，把幾袋銀錢遞給為首的獄卒，又在其耳邊說了什么。

    很快，幾個(gè)獄卒就笑嘻嘻地打開牢門，抱著銀兩退讓到了一旁。

    黑黢黢的牢房里，蕭乾正渾身赤裸的被吊在木樁上，低著頭假寐。

    “快醒醒，有貴人來探監(jiān)了，嘖.....這么大的人物，你可真有福分.......”

    此時(shí)獄卒推開牢門，走到男人面前揚(yáng)聲說道。

    他的語氣雖然輕佻，可面上仍有幾分恐懼慌張。

    這男人是他見過最可怕的人，這些天，他幾乎經(jīng)歷過所有酷刑，全身沒一點(diǎn)完好的皮rou，卻仍能保持著神智，聽說前兩天，他還咬掉了一個(gè)同僚的耳朵，簡直像頭惡狼，嚇?biāo)廊肆?.....

    “大.....人物？”被蒙著眼的蕭乾重復(fù)著他的話，剛毅唇角掠過一絲冷笑。

    “什么大人物，嶺南皇帝？呵.....你敢來，爺就敢撕碎你的喉嚨.......”他微微揚(yáng)起頭，對著牢門的方向沉聲道。

    獄卒硬是被蕭乾嚇出了一頭的汗，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去，對著牢門外的人低聲道：

    “王爺可要......當(dāng)心吶，這人、是.....是個(gè)瘋子。”說著，他忙把手里的鞭子遞給秦霜。

    “你退下吧?！鼻厮舆^長鞭，淡聲命令道。

    “是?！?/br>
    揮退獄卒后，秦霜邁進(jìn)牢房，又關(guān)上牢門，做完這一切，他盯著木樁上的男人，一顆心猛的揪了起來。

    沉悶彌漫著血?dú)獾睦畏坷?，只有他和蕭乾一急一緩的呼吸聲?/br>
    蕭乾側(cè)耳去聽，卻忽然想到自己被那些見鬼的藥鎖住了內(nèi)力，根本不能判斷眼前的人是誰，只有借著本能去發(fā)泄怒吼。

    “嶺南皇帝，你還來干什么？來看爺?shù)男υ捗?？?/br>
    聽著他喑啞無力的嗓音，秦霜的面色變了變。

    這人真是......傷成這個(gè)樣子，還在嘴硬逞強(qiáng)，真是叫人又惱又憂。

    蕭乾哪里知曉來的人是他，他只知道自己滿腔壓著怒火不甘，rou體上的痛楚已經(jīng)算不上什么，這些火、這些怨怒，再不發(fā)泄出來他就要瘋了。

    于是他癲狂的掙扎著，用低沉的聲線問：

    “嶺南皇帝，你憑什么、你有什么資格占有秦霜！”

    “你知道他喜歡什么嗎，你知道他從小最怕什么嗎？你知道他喜歡穿什么顏色的衣裳嗎？呵......你知道、知道他每晚入睡后都會怕冷么.....？！”

    說到這里，蕭乾沙啞的嗓音頓了頓，又染上一絲曖昧癲狂的欲念：“你知道、知道他親嘴的時(shí)候，連腿都會打顫嗎？”

    “你知道他最喜歡用什么姿勢、他最敏感一碰就會抖個(gè)不停的地方在哪里么？你知道他在我懷里時(shí)叫的多動聽嗎......？！”

    “秦霜是我的人.....他早就、早就被爺cao透了......啊嗬——??！”

    站在他身前的秦霜越聽越面紅耳赤，終于忍不住甩動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在男人健壯的胸膛上。

    下流！

    他在心底怒罵，一顆心卻狂跳不止，手也抖的不像話。

    這個(gè)人真是不要命了，這些話若真的讓解天聽去了，恐怕真會扒了他的皮。

    “呃、呼......嗬......”浸過鹽水的鞭子抽在傷口上，讓蕭乾發(fā)出了急促又喑啞的喘息，他上半身的衣衫早就因殘酷的刑法破爛不堪，此刻汗水沿著那麥色的肌膚滑落，晶瑩的汗?jié)n和一道道血痕交織流淌，肌理分明的胸口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充斥著男性的爆發(fā)力和野性。

    秦霜看的雙腿一陣發(fā)軟，連氣息都有幾分紊亂。

    “怎么？被、被爺說中了痛處......還不了嘴，就開始動手了，是嗎？”

    昏沉的光線里，蕭乾微微抬起頭，他冷峻的唇角勾出一絲諷笑，又啞聲吐出兩個(gè)字。

    ”孬種——”

    他被蒙著眼，黑色的布巾勾勒出他剛毅的下頜線，為他原本棱角分明的五官添上了一點(diǎn)禁欲的味道。

    這個(gè)混蛋、傻瓜.....到了這等境地還這么狂，他是真不怕死嗎？

    秦霜?dú)饧苯患?，又甩手給了他一鞭子。

    這一鞭子落下，蕭乾卻沒有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而是低下頭，像在忍耐什么。

    他的唇角滲出了縷縷血絲，看起來有種殘損的性感。

    蕭乾......看到男人吃痛的表情，秦霜想叫他的名字，可又不能開口。

    他知道，一旦開口，他就走不了了，這人傷的厲害，他怎么舍得。

    “咳咳......回答我啊，嶺南皇帝，你連回應(yīng)我的勇氣都沒有，你憑什么......憑什么？！”蕭乾忽然又啞聲質(zhì)問道。

    他好不甘心，他整個(gè)人像被泡進(jìn)了酸醋桶里，又有無數(shù)的螞蟻在啃食他那顆冷寂的心臟，他從未感到如此挫敗、無奈和懊惱。

    聽著蕭乾帶著一絲狠勁的問聲，秦霜捏緊了手里的鞭子，又松開，最后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把皮鞭扔到刑具架子上，就心煩意亂地走出了大牢。

    剛走幾步，他淺褐色的瞳孔已盈滿了掙扎。

    蕭乾有多要強(qiáng)，他是清楚的，他記得在渡關(guān)山的日子，也是這樣的夜，他在臥房等到子時(shí)也不見男人回來，問起守夜的人，只說蕭乾還在忙公事，要他先睡。

    但蕭乾忘記了，他有多要強(qiáng)，秦霜就有多倔，他硬生生在房里等到了半夜，直到蕭乾帶著一身的塵土、寒氣和手臂上的傷回來。

    他在校場練武時(shí)不慎被鐵器刮破了手臂，連衣衫都刮爛了，還硬撐著帶兄弟們繼續(xù)cao練。

    當(dāng)時(shí)蕭乾死活不讓他看，等秦霜發(fā)了火，他才像做錯(cuò)事的孩子似的，任由他給他上藥。

    彎刀似的月默在頭頂，讓羞赧的心事無所遁形，秦霜猶豫半刻，最后又轉(zhuǎn)身折回了大牢。